第1章你真的要拒绝我？

“我错了，别不理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卑微的声音。宋疏听着，没有回应，只是眼底浮现出一丝餍足，似乎对电话那头死缠烂打的行为颇为满意。

商锐在一旁整理文件，不经意瞥见屏幕，不禁叹了口气：“这小模特还真能熬，都晾了他半个月了。”

这人是三个月前在酒局上搭上的，刚签约的新人。当时宋疏觉得有趣，便顺手帮他争取了个时尚资源。看着他从穿着地摊货的毛头小子，摇身一变成为能在杂志上摆酷的新人。

上个月那人生日，宋疏让商锐送了块表，自己却没露面。那人倒好，在朋友圈发了合照，照片里他戴着那块表，还配文“谢谢最爱的人”。当时宋疏正给别人发消息，顺手就给那人点了个赞。就这么一个赞，让那人误以为还有希望。

晚上十点，那人突然打来电话，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在你酒店楼下，外面好冷……”宋疏抬头看了眼酒店方向，轻笑一声：“是吗？可我今晚不回去。”

“那我等你！多久都等！”

“随你。”说完，宋疏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商锐来汇报工作，顺便提了句：“那人在楼下冻了一夜，现在发着烧呢，助理说他抱着你的车门不肯走。”

“让保安处理。”

“……他手里还攥着你送的那块表，说要还给你。”

宋疏这才抬眼，眼神平淡：“告诉他，表我不要了，人也别再来了。”

商锐刚要走，宋疏又补上一句：“哦对了，把他从慈鑫娱乐的资源名单里划掉。”说完，便行云流水般删除了这人所有联系方式。

商锐抬头应了一声，回宋疏办公室拉开抽屉找资料时，发现里面有一堆没拆的礼物和信，标签上是不同名字。商锐皱皱眉，随手扔进垃圾桶：“我长得也挺帅，怎么没见有人送过我？”

宋疏头也不抬：“要你找的群演怎么样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这次都是按你要求严格挑选的。”商锐办事向来靠谱，说完便给宋疏带路。

这次试镜的都是素人，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格外突出。他天生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不自觉流露媚态，可眼神又清明透亮，在人群中特别上相。

宋疏一眼就注意到他，侧过脸问商锐：“不是选演尸体的群演吗？怎么……”

“没错啊。”商锐胸有成竹地看着宋疏，“他们演尸体都挺不错，要价还不高，有什么问题？”

宋疏指了指那个男孩：“他叫什么？这么有辨识度，演尸体可惜了。”

“他？叫秦怀安，还是自愿来参加的，演技也不错。”

“是吗？”宋疏示意秦怀安上前来，问道：“如果让你演被人甩了，求他别走，你会怎么演？”

秦怀安愣了两秒，没说话。紧接着，他往前走了半步，整个人瞬间变了样。刚才还略显拘谨的眼神，此刻立马泛着水光。

他看着宋疏，那眼神不像是面对考官的敬畏，倒真像是在看一个要离去的人，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看得人心里发紧。

“你……非要走吗？”

“是我哪里不好吗？”他又问，眼睛眨了眨，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层水汽眨掉，可越眨，那湿意越重，“我改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改，别……别这样对我。”

宋疏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哪有什么表演的痕迹，全是慌张，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心脏的那种慌，连周围空气都跟着压抑起来。

“我不闹了，也不烦你了，”秦怀安又往前凑了半步，几乎是卑微地仰着脸，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求你了。”

特别是最后三个字，他声音颤抖着，让人听了罪恶感油然而生。

宋疏见过太多哭戏，有嚎啕大哭的，有隐忍哽咽的，可没一个像秦怀安这样。他没哭出声，可那股“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与无助，像针一样扎过来，扎得人心里又酸又堵。

“停。”

宋疏别开视线，看向窗外，心里突然有了别的打算。

秦怀安像是突然被抽走骨头，往后踉跄一步，那层脆弱情绪瞬间褪去，只剩茫然无措。他慌忙抹了把脸，手背上全是泪，低着头小声说：“对、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宋疏打断他，“演得不错，但我们需要的只是能演好尸体的人。”

“……什么意思？”秦怀安还站在原地，呼吸都没顺过来，眼眶红得不像话，眼中满是困惑。

“我的意思是，你演得很好，但没被录用。”宋疏说出这话时，旁边的商锐都吃了一惊。

秦怀安眼睛还红着，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这样啊……”他明明脸上还挂着笑，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你不适合演尸体，但你有演主角的潜力。”宋疏示意商锐留个联系方式给他，“下次有合适的，我会让人联系你。”

“真的吗！”秦怀安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眼中熄灭的光一下子又亮起来，跟自带柔光滤镜似的。

宋疏点点头，转身带着商锐回到内场休息室。

“你的意思，是想把他签下来？”商锐试探着问宋疏。

“不完全是。”宋疏斜倚在沙发上，修长手指夹着烟，西装外套随意丢在一边，吐出的烟模糊了他的轮廓。

商锐跟了宋疏这么多年，他心里怎么想的，商锐一清二楚。心里有了底后，商锐便着手盘算着怎么让秦怀安自己主动上门。

宋疏松了松领带，满脑子都是刚刚秦怀安湿漉漉的眼神和那副跪地祈求的可怜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

商锐办事效率极高，宋疏一支烟的功夫，秦怀安的账号就已经推过来了。宋疏看着通讯录上那个红点，深吸一口烟，眼睛微微眯起，点进新的朋友那一栏，目光在他手绘太阳的头像上停留片刻，然后通过了好友验证。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秦怀安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一看，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膝盖“嘭”地撞到茶几也顾不上疼，捧着手机原地转了一圈。

「谢宋疏老师赏识！」

秦怀安激动过头，想都没想就把消息发了出去。

宋疏收到消息，笑着又咬住一根烟，低头点燃，火光遮住了眼底的暗涌。

往后三个月，宋疏都没再联系他。那个聊天框似乎就停留在秦怀安激动的那天。没戏拍的日子里，为了生计，秦怀安找了份咖啡店兼职的工作。

“一杯冰美式。”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天秦怀安正在给咖啡拉花，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头。

宋疏站在柜台前摘墨镜的动作，宛如电影慢镜头，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发丝都泛着光。

令人意外的是，秦怀安不仅没扭捏低头，反而大大方方迎上去，对视时，眼里竟充满了莫名的兴奋。

“您的冰美式。”他熟练地分装好饮品，热情地递给宋疏，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宋疏喜欢与他对视的感觉，仿佛盯着一朵棉花，稍一用力就会陷进去。

接过咖啡，宋疏顺势找了个离前台近的位置坐下，静静观察这个忙碌的大学毕业生。

仔细观察后会发现，秦怀安不仅对宋疏热情，对店里所有顾客、同事，甚至路人都很热情。这让宋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看来，这样的笑容人人都能看到，未免显得有些廉价。

宋疏不想自讨没趣，于是抽出一支烟，刚准备点燃，秦怀安几乎瞬间出现在面前。

“先生，店内禁止吸烟。”

秦怀安身上弥漫着咖啡和奶的香气，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疏，眉头微蹙。宋疏咬着烟抬眼望了他一下，勾起一抹笑，然后听话地把烟放回原处。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疏露出欣赏的表情，不得不说，他表情灵动，确实适合做演员。

宋疏一口喝光杯中的冰美式，走到前台，看着秦怀安说道：“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东西，不是说多会演，而是你站在那儿，就特别有“戏感”，这是很多科班出身的人练都练不出来的。我们这一行最缺的就是你这种“不做作的状态”。所以不光是想让你演某个角色，更想问问你，考不考虑试试走这条路？”

秦怀安也笑了笑：“不考虑。”

宋疏愣了一下，脸瞬间阴沉下来，但还是耐心的继续说道：“你不用马上给答案，也不用有压力。要是对演戏有点好奇，我们可以先聊聊你有没有什么顾虑，真要是没兴趣也没关系，能让我们发现这么个有潜力的人，也挺难得的。”

“我说……”秦怀安特意提高音量：“不考虑。”

“为什么？”宋疏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感觉下一秒就能掀翻这里。

“因为我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秦怀安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眼中看不出丝毫对宋疏的恐惧。

宋疏死死盯着他，似在警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真决定拒绝？”

“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