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商锐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那模样就好似见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你是说，秦怀安拒绝了你的合作邀请？”
宋疏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
“宋疏啊宋疏，这人还真是不简单。”商锐双手抱胸，在他跟前走来走去，“从业这么多年，可没几个人敢拒绝你啊。”
“再在我眼前晃悠，小心我把你扔出去。”宋疏猛地将玻璃杯重重砸在桌上，压抑的氛围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商锐识趣地闭上了嘴，可没安静多久，又忍不住分析起来：“宋疏，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之前你没录用他，所以他记恨上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宋疏仰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袖口滑落，隐隐露出手臂上的青筋。另一只手垂在沙发边缘，指尖还夹着半支燃着的烟。
“你这不叫不知道，而是不愿接受现实。”商锐重新拿了个杯子，又给他倒了杯水。
“我看你的嘴就该拿根针缝上，你才会老实。”说着，宋疏直接将冒着火星的烟头攥进手心。
“这种事儿，您只能亲自去问他。”商锐手上忙着，嘴上也没停，“说不定人家年轻人就爱耍点小性子，要说待遇，那咖啡店哪能跟您这儿比啊！”
宋疏又一口把水喝光，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就给秦怀安发消息。
「为什么拒绝？」
「跟着我，待遇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咖啡店？」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消息显示“已读”，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复。
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秦怀安依旧毫无回应。
宋疏死死攥着手机，商锐在一旁看得直咋舌：“难得见你这么沉得住气，还能被他这么晾着。”
宋疏没理他，突然站起身，抓过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商锐在后面喊道。
“咖啡店。”宋疏的声音冷冷的。
天色已黑，宋疏推门走进咖啡店时，秦怀安正在打扫卫生，准备打烊。
宋疏径直走到前台，用手在台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引起秦怀安的注意。
秦怀安抬起头，看到宋疏时微微一愣，随后又挂上那种职业性的微笑：“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宋疏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
秦怀安眨了眨眼睛，说道：“看到了，不过我太忙了，没来得及回。”
“你撒谎！”宋疏突然伸手，一把扣住秦怀安的手腕，力气大得让秦怀安疼得想要缩手。
“现在，回复我。”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怀安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不是之前那种虚伪的职业笑，而是带着点恶劣，有些挑衅的笑容。
宋疏被彻底激怒了，下一秒，他拽着秦怀安的手腕，直接将人拖进了员工休息室。
门被狠狠摔上，秦怀安的后背撞上储物柜，发出一声闷响。宋疏单手撑住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耍我呢？”宋疏的声音低哑得可怕，“秦怀安，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秦怀安的眼神瞬间变了。
前一秒还带着挑衅的笑意，这会儿似乎有点害怕，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您……您弄疼我了。”
宋疏手指一僵。
“我真的只是……太忙了，今天店里顾客订单特别多，不是故意不回您消息的。”
宋疏知道他在装。
可自己竟鬼使神差地相信了这套说辞。
刚才心里那股熊熊燃烧的怒意，像是被一盆温水浇灭。他紧盯着秦怀安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伪的痕迹，可对方就那么坦然地回望着他，仿佛刚才那个露出挑衅笑容的不是他一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宋疏的声音低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秦怀安眨了眨眼，忽然轻轻笑道：“那您希望我用什么眼神看您？”
“像这样？……还是，像这样？”
每说一个字，他的眼神就变换一分，从无辜到狡黠，从柔软到勾人。
“你确实很适合当演员。”宋疏收回了刚才的失礼举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要是您三天前来找我，我或许会考虑，但现在我已经有工作了，而且我挺满意这份工作的。”秦怀安毫不避讳地将拒绝的理由摆在明面上。
“我要下班了，如果您还有事，咱们可以明天再说。”秦怀安看他的眼神永远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躲闪，干净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仿佛他真的只是个被前辈无端针对的年轻人。
秦怀安从宋疏身侧钻过去，将店里所有的椅子都翻到桌子上。宋疏双手抱胸，靠在门旁，就这么看着这家伙忙里忙外不知疲倦的样子。秦怀安拎起两大袋垃圾，回头朝宋疏歪头一笑：“我要锁门了，您还不走吗？”
“挺晚了，坐我车走吧。”宋疏不紧不慢地跟上来，从秦怀安手里接过那两袋有些份量的垃圾，顺手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
“好啊。”秦怀安语气轻快，一副很乐意的样子，丝毫没有麻烦别人的那种扭捏。
宋疏喉咙里突然溢出一声轻笑，他绅士地为秦怀安打开车门。
上车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宋疏决定先开口：“你那天为什么去当群演？”
“想赚钱。”秦怀安回答得很干脆，“我刚毕业，还没有稳定的工作，面试了好多家公司都没回音，后来看到招群演的通告，就去了。”
“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想当演员了？”
“我已经回答过了。”
宋疏被这句话噎得够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摸出一支烟咬住，刚想点燃，秦怀安却突然伸手把烟抽走。这举动太大胆，要是商锐看到，估计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喜欢烟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一丝撒娇般的鼻音。
秦怀安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宋疏眼里却跟加了滤镜一般。
宋疏收起打火机，默许了他的行为。
秦怀安家离咖啡店不算远，下车后宋疏并没有马上离开，他目送秦怀安上了楼。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壁爬满了藤蔓，墙皮也有脱落的迹象。直到看见十楼的灯光亮起，他才开车回了酒店。
秦怀安走进家门，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诊断单，“双向情感障碍”这几个字在昏暗的灯光下，像细小的刺，密密麻麻地爬满全身。
白天在宋疏面前的游刃有余，那些精准切换的表情和语气，此刻都如同耗尽电量的屏幕，一片死寂。
他可以对着宋疏露出挑衅的笑，也能瞬间切换成无辜的眼神，可面对这张诊断单，所有的“演技”都轰然崩塌。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身体里那片忽明忽暗的“沼泽”。
他太明白自己的状态了：前一秒可能还被莫名的亢奋驱使着向前冲，下一秒就会被突如其来的疲惫拖下水。
他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感受着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无力感，以及聊天框里那些令人恐惧的追问。
“要是我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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