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的客厅里,温度舒适宜人。
贺晓给自己倒了一杯气泡水,加了柠檬。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姿态闲适地仿佛只是在接待一位普通的访客,而不是一个自称是自己“姐姐”的麻烦人物。
她没有看虞念笙。
“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虞念笙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依然站着,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瓷器,但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冷静,“我需要你跟我回国。”
“回国?”贺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端起水杯,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虞念笙,看着楼下渺小如甲虫的车流。她的声音透过玻璃的反射传来,带着冰冷的嘲弄:“虞小姐,恕我直言,如果华城谢家真的想找一个人,需要花上四年这么久吗?这效率未免也太低了些。”
这句反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虞念笙。她的肩膀微微一僵,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当初你和家里吵了一架,负气离开,”虞念笙的声音低了一些,像是底气不足的辩解,“我们、我们最初以为,你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
“吵架?”贺晓缓缓转过身,倚靠在落地窗上。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不得不承认,虞念笙的相貌和气质,确实很符合她的审美—清冷,克制,像一朵雪中白梅……被狂风骤雨摧折后会更美的雪中白梅。
打量着虞念笙,贺晓又想起了被自己扔进保险柜的照片—那张被“谢怀景”用防水袋贴身珍藏的,虞念笙的照片。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离家出走,贴身防水包里不放证件,唯独带着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这可真有意思。
贺晓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她饶有兴致地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虞念笙之间的距离。空气中,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泳池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侵入了虞念笙的呼吸。
“为什么吵架?”贺晓的语气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问题却锋利如刀。
虞念笙的呼吸一滞,显然没想到贺晓会问得如此直接,她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嘴唇翕动。
不等她组织出一套合理的说辞,贺晓又向前靠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她微微倾身,漆黑的眼眸锁住虞念笙那双泛起慌乱的眼睛,用笃定语气,再次发问:
“和你有关?”
一瞬间,虞念笙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贺晓那双漆黑的眼眸,像两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虞念笙瞬间苍白的脸。
她的问题,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判决。
虞念笙节节败退。
贺晓咄咄逼人的气场,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虞念笙所有的冷静和伪装都撕得粉碎。那些被她强行压抑了四年的愧疚、悔恨与无法言说的心事,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缺口,汹涌而出。
她于心有愧。
作为被谢家收养的孩子,虞念笙一直将周全谢家、报答养母谢谨的恩情作为自己人生的第一准则。她努力扮演着一个完美的、无可指摘的长姐,将谢怀景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亲妹妹来爱护。
直到谢怀景十六岁那年,那个懵懂的、眼里只有她的少女,用一种笨拙而炙热的方式,向她表白。
从那一刻起,一切都乱了套。养母察觉到了端倪,对怀景的管教变得愈发严苛,家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而怀景,也在虞念笙刻意的疏远和冷漠下,懂事地收起了她那份不容于世的心意。
虞念笙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直到怀景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她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眼里的光比五年前更亮,也更坚定,重复了那句迟到了五年的表白。
虞念笙这才惊恐地意识到,五年了,这孩子从未放弃过。
而她的拒绝,和随后被养母发现的画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那个女孩彻底推向了地球的另一端,推向了一场无人知晓的灾难。
看着虞念笙眼中翻涌的痛苦与挣扎,贺晓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看来,我猜对了。”
虞念笙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谢怀景”。她熟悉对方的脸,却完全无法掌控对方的思维,怀景不是这样的,怀景只会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轻轻的喊,姐姐……可是眼前这个人,她的眼神戏谑,锐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想掩藏的伤口。
贺晓慢悠悠地转过身,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气泡水,她还是没有为虞念笙准备饮品。
“所以,”她轻描淡写地继续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呢?听起来,‘谢怀景’在谢家没什么地位,而你,”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虞念笙,“你也不喜欢她,对不对?”
她向前走了一步,欣赏着虞念笙摇摇欲坠的样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质问: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千里迢迢,又是盗窃我的医疗信息,又是雇佣保镖来跟踪……现在还亲自跑来这里。”她微微歪头,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我没有不喜欢你!”
虞念笙像是被那句“多此一举”刺到了最痛处,猛地打断了她!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哦?
贺晓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她向后靠在吧台上,双臂环胸,语气质疑:
“我不信。”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成了压垮虞念笙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言语在此刻已变得苍白无力。所有的解释,所有的辩白,在对方那双彷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前,显得如此可笑。
虞念笙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让这个人误会下去,她必须带怀景回家。
下一秒,她猛地向前一步,在贺晓略带错愕的目光中,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了上去。
哇哦!
贺晓以为,像虞念笙这种看起来高自尊,浑身写满克制的女人,被自己毫不留情地刺破遮羞布后,会恼羞成怒地跑掉。
没想到,虞念笙会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证明”她的决心。
女人的嘴唇,与贺晓想象中一样,因为紧张而干燥,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生涩得像第一次品尝禁果。但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却异常用力,几乎要嵌进贺晓的肌肤里,仿佛抱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笨拙的孤勇,这让贺晓觉得更有趣。她反手扣住虞念笙的后颈,侵略性地夺取了主导权,将对方所有的忐忑、不安与决绝尽数吞噬。
直到两人因为缺氧而微微喘息,这个吻才短暂地分开。
虞念笙的眼神水润,脸颊泛着动情的潮红。贺晓的手已经顺着她纤薄的脊背滑下,准确地落在了及膝长裙的拉链顶端。
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贺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虞念笙敏感的耳廓,语调暧昧:
“May I?”
虞念笙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她深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贺晓,神情严肃得仿佛正在做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贺晓开始觉得有些无趣,这种临门一脚前的犹豫,让人失去了享乐的兴致。贺晓不喜欢这种严肃,就在她的手即将收回的瞬间,虞念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沙哑:
“……好。”
贺晓猜中了。
虞念笙的确那种,被狂风骤雨摧折后,依然在枝头凛冽盛放的雪中白梅。
褪去了所有清冷与防备之后,安静地蜷缩在丝被里,沉沉睡去的女人,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格外脆弱。她的睡颜娴静而温婉,就像某种刻板印象里的“东方女性”。
贺晓觉得有点饿了。
她俯下身,轻轻为虞念笙盖好被子,又在她红润的唇上,落下轻柔的吻,才静悄悄地离开卧室。
客厅里,她们的衣服散落一地,展示着不久前由冲动和试探引发的一切。贺晓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当地时间,晚上十点整。
她不紧不慢地穿好自己的睡袍,关上卧室的门,然后拿起电话,让套房管家立刻安排一份精致的餐点送上来,并顺便请清洁人员过来,将客厅恢复原样。
就在这时,虞念笙那部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谢董。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17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这位“谢董”。
这位谢董是谁呢?贺晓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真是好难猜哦。
她走过去,拿起那只仍在固执震动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接通了电话。
“念笙,怎么才接电话!找到那个混账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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