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昨天的惊心动魄,房里是死寂的疲惫。初京轩就这样在文清泽床边端坐了一整晚,初京轩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眼前墙上的画。每一幅画,线条都是冷硬嶙峋的,几乎每一幅画都用了大片极冷的灰色,初京轩看不懂那些深奥的笔法和意境,他只是觉得……冷。从画里透出来的冷意,像冰冷的针扎着他的眼睛。初京轩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画面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圆圈,时间流逝失去了意义。不知何时,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夜色,开始一点点地被稀释、被过滤。
窗外,天边隐约泛起一丝极淡的灰白。漫长而黑暗的一夜,终于走到尽头。文清泽的眼皮,在初晨青冷的曦光下,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睁开了眼皮。起初,文清泽只能感知到身体无处不在的僵硬酸痛,喉咙里火烧般的干涸,以及一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力气的虚脱感。然后,是光线。从窗外洒进的阳光。这光线斜斜地落在他旁边勾勒出一个身影—是初京轩。
画……文清泽脑子里某根连接着昨夜惊涛骇浪的弦,被这视觉信息猛地一抽!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剧烈耻辱和恐慌的寒流瞬间从麻痹的心脏直冲头顶!而初京轩沉溺看画凝视姿态,在文清泽此刻脆弱到极点的心神状态下,无异于一种**裸的凌迟和窥探!是无声的讽刺!文清泽再一次痛苦地大叫,正沉浸在画中极致冷寂世界里的初京轩猛地惊醒!像被冰冷的鞭子抽了一下,浑身剧烈一哆嗦,整个人几乎是弹跳式地转过身来!“文清泽!”初京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被晨光映照出的惊恐和慌乱!那双熬夜熬得布满红血丝、像蒙了一层水汽的眼睛里,昨夜残留的复杂情绪(惊恐、困惑、慌乱)还没散尽,此刻又猛地添上了新的、更加剧烈的担忧和自责!初京轩以为是自己刚才的“看画”动作惹得对方生气,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画和秘密!脑子轰的一下,只剩下“完了,又难受了!都是我的错!”的念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看了!我什么都没看!”初京轩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
我再也不看了!你要是生气你就骂我!打我!”初京轩都快急哭了,脸颊上那粒痣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初晨的青白色天光,冰冷地、无声地洒满这间弥漫着巨大痛苦的房间。冰冷的光线也照亮了初京轩那因惊恐和自责而显得无比脆弱和狼狈的侧脸,以及文清泽痛苦蜷缩在床上的枯瘦背影。
时间凝滞。只有初京轩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道歉和文清泽那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在冰冷微光中交织缠绕,像被冻僵的藤蔓,无声地宣告着——这场猝不及防的邂逅与被窥破秘密后的风暴,远未平息。那个蓝发如焰、颊点朱砂痣的少年,与那满心寒寂、画骨自囚的画者,在这破晓的静默里,依然被那冰冷的秘密和无言的伤痛牢牢捆绑。
周围环境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初京轩的心上。那夜之后,文清泽身上那层温润疏离的薄冰似乎更厚、更坚硬了。他依旧会与少年交流几句,但声音平缓无波,目光却像穿过了空气,再无半点波澜。文清泽将墙上的画全部撕下来,仿佛在撕落的不是白,纸而是自己冰冷的躯壳。初京轩觉得自己像被隔绝在无形的冰墙之外。这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持续了好久,终于在一个午后达到了顶点。这天文清泽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他的精神正在缓慢地坍塌、沙化、随风飘散。
初京轩站在门口,浑身的热气瞬间褪尽,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剧痛攫住了他!这样的场景比看到文清泽发病嘶吼还要可怕!那些早已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混杂着惊恐、困惑、心疼和某种更炽热东西的话语,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初京轩不能再看着文清初就这么一点点地消失在自己眼前!文清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不顾一切的小兽,初京轩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双手狠狠抓住文清泽两边瘦削单薄的肩膀!那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文清泽从椅子上提起来!初京轩抬起脸,那双清澈如幼犬、此刻却燃着灼人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文清泽惊愕的脸庞。
初京轩的声音不再是平时的清亮莽撞,而是沙哑、低沉、带着剧烈喘息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滚着灼热的岩浆,重重砸在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为什么现在这个样子啊”
“你不要再害怕了好不好,有我陪着你呢”
“我能懂你,我能理解你”
“以后有我,你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破你的秘密”
“看破又能怎么样?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我会在你身后,做你最大的勇气,有我支持你”
吼完这一句,初京轩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眶憋得通红,水汽在眼底迅速汇聚!他死死咬着下唇,渗出了血丝,才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他猛地将视线重新锁定在文清泽已然彻底震惊、呆滞的脸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懵懂、好奇或窘迫,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带着巨大痛楚的澄澈光芒!像幽蓝的火焰在冰封的极地核心燃烧!
初京轩就那么直直地瞪着文清泽,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文清泽已然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活着就什么都没了”
初京轩用尽全身力量吼出这句话,声音撕裂般嘶哑:
“生命只有一条,那些事你没有做错,别人的痛苦你为什么要强加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初京轩吼完最后一句,如同耗尽了所有的气力,猛地松开了紧抓着文清泽肩膀的手。指节都在微微发白。
初京轩终于,沙哑而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吼出了那堵在心头、让他日夜煎熬、如岩浆般滚烫的告白:
“——我不管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就是你,既然我遇到了你,我初京轩这辈子就认定你了,非你不可!”
初京轩吼得声带嘶哑,泪光在眼里颤动:
“以后你不要这么对自己,我会心疼你的”
初京轩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滚烫地滑落下来。一颗颗滚落的眼珠滴落到文清泽眼下的泪痣上,好似木偶重新活了过来。文清泽的眼中映射出初京轩哭泣的样子,这一次文清泽踮起脚来,用力的拥抱住初京轩,贴进初京轩耳边说了一句:“谢谢有你!我之前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是为我而来的,但现在,我相信了。谢谢你的出现!初京轩说:你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我们一块制定适合的计划一起努力克服它!清泽你要记住:所有让你此刻还坚持着的微小努力都在证明,你内心深处的生命力比抑郁更强大。永远不要放弃或否定自己,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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