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四十秒的吻,让两人都确定了彼此的关系。在这时,暴雨骤歇。最后几滴沉重的水珠,“啪嗒”落定,如铜钱掷向青石。世界霎时被塞进一只湿透的茧里,沉重的死寂压在胸口。天光奇异地亮起来,青白、寒冷。他们彼此的目光僵在触向对方指尖的空中,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湿冷的空气里。倏然之间——某种无可名状的弦被绷断了。空气在眼前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发出檀板敲雪似的脆响——那根本不是他们熟悉世界所应有的声音。我们甚至来不及惊呼,那道裂口骤然扩张,无边无际的寒意汹涌而出,瞬间将他们完全吞噬。像被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猛然拖进深潭,天旋地转,万物光影疯狂扭曲变形,抽离着身体所有的重量与方向感。这世界只余下茫茫的光。光海浮沉,无边无际。极深的静,将灵魂也凝固在此刻。那空间好像无数个镜子组合起来一样,在镜子呈现的画面是和初京轩长的一样的人穿着血迹斑斑的战甲,立于城门裂开的豁口之下。脚下狼藉堆积着折断的旌旗。而他怀中小心托着的人……竟是和文清泽长的一样的人,他阖着眼,面容如凝固的雪月,再不会醒来……
文清泽和初京轩看到这种景象,不约而同地流下了泪,好似他们亲身经历过一样,看着镜子中和自己相貌一样的人,突然想起那个都市传闻,“传说只有在相爱并互相确定心意后,会出现神秘的空间,让人们看到与对方前世的缘分,并重新经历前世,只有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才能从这个空间里出来,并选择是回到现代,亦或是留在这里。”话音刚落,眼前一阵黑暗袭来,早已被抹除现代记忆和相爱经历的两人醒来,文清泽穿回到镇国公府世子,初京轩穿回到太子侍卫,再续前缘。
深冬的京城素裹银装,皇城里西苑冰面平整如磨亮的镜子,几座华丽的彩棚便安置其上。今日是太子主持的冰上马球盛会,京城顶尖的王孙贵族们纷纷云集而来。镇国公府世子文清泽也倚在暖帐锦椅里,雪白狐裘裹着他清瘦的身体,面前一方红泥小炉烘着茶,腾起雾气氤氲了他清俊的眉眼。目光落在冰场中央,那些策马追球的少年郎君身上——身影如梭,冰屑纷飞,倒是畅快又鲜活。陌上霜雪刃逢春。深冬的京城素裹银装,皇城里西苑冰面平整如磨亮的镜子,几座华丽的彩棚便安置其上。今日是太子主持的冰上马球盛会,京城顶尖的王孙贵族们纷纷云集而来。镇国公府世子文清泽也倚在暖帐锦椅里,雪白狐裘裹着他清瘦的身体,面前一方红泥小炉烘着茶,腾起雾气氤氲了他清俊的眉眼。目光落在冰场中央,那些策马追球的少年郎君身上——身影如梭,冰屑纷飞,倒是畅快又鲜活。可这鲜活的喧哗陡然被撕裂。不知何处马匹嘶鸣炸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冰刀刮擦声急促逼近彩棚!一道玄青色的失控人影连人带马,裹着雪雾冰渣,朝着太子所在的彩台直直撞来!护卫们的厉喝声竟都压不住那失控狂奔的声响。全场一瞬窒息。就在那道惊魂疾影撞向彩台护栏一刹那,另一道银亮的影子骤然而至!那身影快得像一抹凝滞在冬阳里的刀刃反光。只见这银甲侍卫凌空拧转腰身,单掌在冰面猛力一撑,整个人竟贴冰平掠出去,足下冰屑如雪瀑急溅!他迎头撞上失控的马颈,肩、臂、腰腿蕴藏的惊人力量竟硬生生将那匹狂飙的烈马斜刺里顶偏!骏马沉重地轰然栽倒,硕大的身躯砸塌了一截冰冷的护栏,冰块碎片如同锋利匕首四散飞溅。失控的骑手狼狈滚落冰面,惊魂未定。危机解除,整个冰场死一般寂静。银甲侍卫□□地缓缓站直了身体,冰面如镜般倒映着他被撞歪的肩甲,以及冷硬下颌绷紧的线条。四周倒吸冷气声中,文清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暖的白狐裘袖口里轻轻蜷起,茶盏边缘模糊的白雾后面,那双沉静的眸子锁在那道立于狼藉之中的银甲背影上。银甲侍卫——太子心腹亲卫统领初京轩——默然跪于残冰雪屑之间,声音如寒铁相击:“卑职初京轩护驾迟滞,惊扰太子殿下及诸位贵人,罪当领罚。”
太子抬手示意无妨。一旁的几位宗室子弟却心有余悸,犹自低声抱怨,目光裹挟着冷冽寒意,无声地扫过跪在那里的楚景轩。文清泽端起手中半温的茶盏,那温热恰好透过薄薄的瓷壁抵达他微凉的指尖。他目光低垂,初京轩跪伏在那里身姿如标枪般挺拔,可肩头那片被撞弯的银甲,在残破的冰面映衬下显得格外狼狈,亦格外冷硬。盛会早早散去。雪粒子又悄无声息地从灰蒙蒙的天际落下,铺在朱红宫墙下清扫过不久的道路上。文清泽拢紧了白狐裘风帽的边缘,从宫门深处缓步走出,等候的国公府马车就在前方。行至转角,一个孤挺的身影猛地撞入他的视线。
初京轩。他没有戴那顶被撞歪的银盔,头发只用黑色布带紧束,一身寻常玄青劲装,肩甲已卸下,衬得他身形越发利落刚硬。他笔直地拦在宫巷中央,如同嵌入风雪里一块沉默的青岩。文清泽停下脚步,身后随从也立住,警惕地盯着前方不速之客。初京轩摊开掌心,一物在灰白天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芒——那正是文清泽白日系在腰间的羊脂玉飞燕佩饰。想是冰面惊变时慌乱遗落了。“世子的佩玉,”初京轩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坠于卑职卸下的肩甲旁,特来奉还。”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递过来,那白玉燕子栖在他微带薄茧的掌心,竟有几分奇异的安稳,仿佛暂时栖息在一处可靠的岩穴里。文清泽的随从伸手欲接,初京轩的目光却似穿透他,只定定落在文清泽微露讶异的脸上。犹豫一瞬,文清泽自己缓缓伸出手去。冰冷的指尖在接过温润白玉的刹那,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对方掌心那点粗粝的暖意。风雪仿佛在此刻停顿了一息。两人都没有说话,初京轩深潭般的眼眸深深回望他瞬息,旋即干脆利落地后退半步让路,抱拳躬身:“卑职告退。”那道身影很快被漫天雪幕吞没,仿若一道沉入深海的银刃,唯余雪地上清晰的足印片刻即被新雪覆盖。那枚玉燕重新悬在文清泽腰间,随马车轻轻摇曳。然而,那些冰冷的、带着鄙薄与审视的宗室子弟的眼神并未消散,如同无形的寒意侵入骨缝。文清泽深知,初京轩那一撞,看似化解了危机,却更像是在本就密布荆棘的路上又狠狠划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创口。他闭了闭眼,靠在车壁锦垫上,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饰,白日那短暂触碰间掌心的粗粝温热,竟顽固地在回忆里灼烫了一下。
此后数日,京城表面依旧繁华锦绣,文清泽却总能捕捉到风里细微的寒意。某些世家子弟看向他的目光平添了一层莫名的阴冷疏离,仿佛一层看不见的寒霜悄然覆上。上元佳节,月色溶溶,京城火树银花。长街人潮汹涌,彩灯璀璨如星河倾泻。文清泽在国公府属臣簇拥中登上赏景高楼。月华与灯影交辉,将他月白锦袍映照得几近透明。一声极其微弱的锐响淹没在鼎沸人声里!文清泽眼角余光寒光一闪,几乎是本能地朝旁疾闪!冰冷之物擦着他耳际发丝掠过,“铮”地深深钉入身后描金朱漆楼柱——一枚淬过剧毒的森冷无尾铁针!
刺客!
“护驾!” 身后爆出惊恐的喊叫,护卫瞬间拔刀涌上。袭击者并非一人,数道矫健黑影在灯火无法覆盖的暗角如毒蛇潜行,直扑高楼。刀光与黑影顷刻纠缠在一处,楼上霎时沦为修罗场,断弦碎裂、金玉迸裂之声不绝于耳。文清泽被一名忠心护卫死死护在身后。混乱人影憧憧,刀光纷乱,他勉力寻找退路,目光掠过楼下喧嚣人群与华丽灯火覆盖的长街——只见街角一处幽深的古祠门洞,似乎是惟一逃出这杀局的路径!趁护卫格开刺客,文清泽咬紧牙关,奋力朝那楼柱旁悬挂的丝绸灯幌冲去!一手抓住粗粝布幔,竟不顾体面,顺着布幡朝着下方漆黑处滑坠而下!布帛撕裂声刺耳,他重重跌落在地,滚入那片令人窒息的巷道黑暗。不等他呼痛,一股浓重的铁锈与汗水的血腥气息猛地将他笼罩!一只裹着铁甲、力道极大的手臂将他死死勒住按在冰冷墙角,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咽喉!“别出声!” 低沉嘶哑到近乎陌生的命令,裹挟着粗重的血腥气喷在他耳际。是初京轩!借着远处长街上微弱浮动的灯火余光,文清泽看清了扣住自己的人——初京轩身上的银甲碎裂大半,胸前湿漉漉一片暗沉血色,额发汗湿狼狈地黏在苍白脸庞上,眼神却比月光下泛青的刀刃更森冷逼人。抵在文清泽喉间的,正是那把淬炼过无数次沙场烽烟的雁翎刀冷硬刀鞘。文清泽喉间滚动,艰难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喘息,强迫自己在冰冷的刀鞘与更冰冷的眼神下静止成石。初京轩□□得如同被撕破的皮鼓,血正顺着他碎裂的臂甲流下,滴在文清泽肩头月白的锦料上,迅速洇开一朵不断扩大的暗红墨梅。追来的脚步声急促杂乱,杀意在巷口戛然而止。刺客显然没料到这条死路般的暗巷里还藏着致命杀机,只略略窥探便认定无人,随即呼哨几声疾速散去。巷口光影晃动几下,重归于浓墨般的漆黑与沉寂。文清泽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微微动弹,可初京轩箍紧他的手臂力道并未松懈。温热粘稠的液体持续滴落在文清泽颈侧,带着令人心慌的温度和浓腥气息。“初……”文清泽刚吐出一个字,初京轩整个人骤然卸去硬撑的力量,沉重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向前倾压下来。文清泽急忙展臂扶住他下滑的身躯,指尖触到的却是粘腻濡湿的一片温热——楚景轩胸前,一道深长的刀口自左肩斜拉至肋下,银甲残片深嵌进皮肉,鲜血汩汩涌出。
“太医……”文清泽声音发颤,手下那片黏湿刺目得惊心。“不必!” 初京轩猛地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冷定,左手粗暴地探向伤处,竟是直接捏住一块深深扎入皮肉的碎甲边缘!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伴随着肌肉被撕裂的轻响,一块沾满鲜血的银色碎片被他硬生生扯了出来,甩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初京轩痛得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突,豆大汗珠滚落。他喘息着,用刀鞘撑地试图站稳:“一点皮肉伤……”话音未落,他的手臂被一只纤细却出奇沉稳的手按住。文清泽在怀里摸索片刻,随即传来轻微布帛撕裂的声响。接着,一方带着清雅兰麝冷香的、柔软熨帖的丝帕,被文清泽颤抖却坚决地、一层层用力按在了那道血肉翻卷的伤口上,试图堵住那刺目的红流。滚烫的温度从那紧压的手下传来。文清泽垂着眼,指尖清晰地感受着初京轩胸膛每一次剧烈、疼痛的起伏,那片渗出的温热沾染了他整个掌心,烙印一般刻入骨血。他能看到初京轩紧绷的下颌线上凝结的冷汗,看到他眼底那片翻涌着剧痛与凶狠的血色。
初京轩没有推开他。任那只属于国公府世子的、苍白干净的手带着决绝的力道,死死按住他的创伤所在。两人在弥漫着铁锈血腥气的黑暗巷道深处沉默地对峙着。远处长街的灯火喧嚣恍如隔世的光海,映亮巷口浮尘如金屑。初京轩忽然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在血色与月色交织下,那笑容锋利又破碎:“世子……你这方帕子,怕是再也洗不干净了。”文清泽猛然抬起眼。月光恰好穿透巷口飞檐的罅隙,静静流淌在初京轩线条冷硬的脸上。一瞬间,文清泽感觉胸腔里某种坚冰般的屏障随着这破碎的笑容骤然崩裂,化出汹涌暗流。他掌下那片温热濡湿的伤痕,是初京轩以命换来的壁垒。这壁垒碎裂处,却骤然有灼热的风涌入,蛮横地掀翻了他心头覆盖已久的冰霜与戒备。
这暗巷狭窄,冷硬墙壁夹着二人呼吸,血气弥漫如浓雾。文清泽的目光却穿透这混沌,望进初京轩深潭似的眼底,那里映着远处长街的灯火,又仿佛只是映着他此刻苍白的倒影。这方染血的丝帕,这破碎又锋利的笑,这咫尺之间沉重滚烫的呼吸,像一柄无形的凿子,在国公府高墙与宫廷铁壁之间撬开一道狭窄罅隙。天光终将涌进这道罅隙,哪怕它曾是无人窥见的黑暗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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