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子宠物医院，消毒水味和猫咪专用沐浴露的香气古怪地混合在一起。辛小追正蹲在美容室给橘座大人吹毛，暖风呼呼地吹着，猫毛像蒲公英似的飘了满屋。她鼻尖上沾了一点泡沫，口袋里还揣着早晨半块没来得及吃的士力架——早晨刚上班就马不停蹄忙到现在。
“追姐！”助理王依依探头进来，“陆主播又来了。”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橘猫趁机从辛小追手里溜走，不满地“喵”了一声。她叹了口气，随手把额前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是本周第七次了，自从纵火事件后，陆远更加频繁且毫无规律地出现在毛孩子医院。
辛小追次翻着本周第三十七次的白眼，再再再再次确认自己确实对陆远产生不了任何浪漫悸动。尽管他这半个月来每天变着花样带点心探望，尽管他能与自己畅谈绝育手术而不职业歧视，尽管全医院的护士都在打赌他们什么时候确定恋爱关系，可是她就是对这个像狗狗一样四处释放暧昧激素的病娇帅哥无感。
“这次我可是专门跑到五里远网红店里买的呀，猫爪形状的哦。”陆远推门而入，额头上还挂着尚未蒸发的汗珠。他献宝似的举起粉色纸盒，里面的马卡龙确实做成了可爱的肉垫形状。
辛小追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这时，她再次确定没有心跳加速，没有脸颊发热，只有朋友间熟悉的温度。她看着陆远熟门熟路地拉开窗帘，阳光瞬间灌满美容室。
“陆远。”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我们得谈谈。”
纸盒开启的脆响戛然而止。陆远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后颈的脊椎骨在T恤领口下若隐若现。
“这开场白听起来像要发好人卡。”他慢慢直起身，试图开玩笑，但嘴角还是有些许僵硬。
辛小追摘掉手套拿起一个马卡龙。粉色的糖壳在指尖碎裂，露出里面树莓色的夹心。“你知道我是资深颜狗吧？从毕业起相亲的对象不是校草就是网红博主那种。”
陆远挑眉：“我现在去挂个整形科还来得及吗？”
“问题就在这。”辛小追直视他的眼睛，“你完全符合审美标准。身高腿长，鼻梁能滑滑梯，笑起来还有单边酒窝。”她掰着手指细数，“可是当我发现你朝我抛媚眼的时候，想的居然是‘这人真是浪里个浪啊’而不是‘好想抛回去’。”
美容室突然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排风的声音。陆远突然笑出声，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辛小追，你拒绝人的方式真是……”他摇摇头，从纸盒里抢走一个马卡龙，“那你至少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前女友那档子事？”
“老天，当然不是，主要你不是我喜欢的款。”辛小追翻了个白眼，“要是在意这个，我早该在发现你第一次透露出追求之意时就把你拿下了。”她戳了戳马卡龙，“只是……有些人天生就该当战友。我们一起科普绝育手术，熬夜救猫狗，甚至误打误撞助攻打掉非法繁殖场——这比恋爱酷多了好吗？”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我改还不行吗？”陆远挑眉，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辛小追双手叉腰，仰头打量着他：“古铜肤色的肌肉型男，最好能单手扛起阿拉斯加的那种硬汉。”她故意绷紧手臂，做了个健美选手的姿势。
陆远噗嗤笑出声，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咱们这审美差着十条街呢。”
良久，他举起马卡龙：“敬革命友谊？”
“敬革命友谊。”辛小追用自己的马卡龙轻轻碰了碰他的，“不过下次可以带泡芙吗？马卡龙太甜了。”
“泡芙？”陆远夸张地捂住胸口，“上周谁说抹茶马卡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发明？”
“那是上周的我。”辛小追理直气壮，“这周的我成熟了，认识到奶油馅才是宇宙真理。”
“那我把奶油塞进里面，看你吃不吃得下嘴！”陆远指着一旁的观众——那名叫“奶油”的狗狗调侃。
地上的奶油狗狗扭了扭自己的蜜桃臀，呜呜呜哼唧起来，仿佛真的听懂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似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尴尬话题就此揭过。
陆远起身收拾包装纸时，辛小追注意到他后脑勺有一撮头发不服帖地翘着，像某种小动物的呆毛。她突然伸手压了压，触感比想象中柔软，一压就下去了。
“干嘛？都拒绝人家了还要调戏人家。”陆远转头。
“有头发翘起来了。”辛小追收回手，“说真的，你该换个发型师。你看看我怎么样？看在是战友的份上给你打八折。”
“天呢，你真是好黑心。这可是天然卷！我奶奶说——”
“——是聪明的象征，知道啦。”辛小追笑着打断他，“第三遍。”
阳光偏移了角度，陆远半边身子浸在金色里。他站在操作台的另一端，忽然很认真地说：“谢谢你明确告诉我。”
辛小追点点头。不需要解释，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段不必猜来猜去的关系，一份不必担心越界的情谊。或许某天陆远会遇到那个给他回抛媚眼的人，而她会继续沉迷下一个睫毛精，但他们永远会为对方留一盒猫爪点心。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门口，哼着走调的情歌。辛小追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林欣妍的案子……”
“下周见律师。”陆远神色复杂，“我计划明天去看看她，交往一场，做不成情人也是朋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能帮她。”
辛小追望向窗外，今天的的天空格外湛蓝，火场里的那只三花猫正悠闲地走过医院草坪。她想起火光中林欣妍扭曲的脸，曾经她应该也是个温柔抚摸小猫的女孩。
“好啊。”她轻声说，“带盒泡芙给她吧，听说拘留所的伙食比较单调。”
陆远笑了，这次是真的放松地笑。他掏出手机：“现在就叫跑腿。要奶油馅还是——”
“巧克力。”辛小追斩钉截铁，“苦难时刻，只有巧克力能拯救灵魂。”
阳光穿过马卡龙的包装纸，在诊疗床上投下斑驳的粉色光斑。某种比爱情更恒久的东西，在这个夏末的午后悄然成型。
辛小追忽然感觉自己有了什么不同，又不能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同。
——直到之后的第三天晚上，辛小追才真正想明白，那天在诊疗室里顿悟的究竟是什么。
周六的闺蜜时间，苏廿廿赖在辛小追卧室的沙发上，像条毛毛虫似的蛄蛹来蛄蛹去。
“哎，”蛄蛹着的苏廿廿突然凑过来，八卦地戳了戳她的肩膀，“前几天还听你抱怨‘人美多金没人追’，怎么转头就把那个优质男放跑了？人家连绝育话题都能跟你聊得风生水起，这种稀有物种你都不要？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辛小追正在给家里的狗狗修剪指甲，闻言头也不抬：“通过最近做科普直播，我可算活明白了。”咔嚓一剪子下去，“现在每天直播间里几千人等着学绝育知识，我干嘛非要在意那几个不理解的人？妇科还有男医生呢。”
她举起小狗对着灯光检查指甲，黑色T恤沾着几根狗毛：“知道吗？昨天有个粉丝说看了我的视频，终于带自家狗子来绝育了。”她眼睛亮晶晶的，“我忽然生出一种职业自豪感，不需要其他人认可。在噶蛋这条光荣的道路上，本姑娘可是所向披靡的战士。”
狗狗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露出粉嫩的小舌头，仿佛在给主人点赞。
苏廿廿竖起大拇指：“你牛！”
辛小追一边给狗狗顺毛，一边笑眯眯地说：“而且我真的是对病娇小生无感。小廿廿，我准备去参加全省宠物造型大赛，再发展一下我的宠物美容美发事业。”
苏廿廿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你这是要从‘绝育专家’升级成‘宠物界托尼老师’啊？”
辛小追得意地晃了晃剪刀：“这叫副业转正、专精尖业务拓展！绝育是健康刚需，美容是精神享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她捏起贵宾犬的爪子摇了摇，“对吧，小白白？姐姐给你整个赛级造型，秒杀全场那种。”
狗狗“汪”了一声，小小的尾巴摇了摇，一脸“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苏廿廿伸手戳了戳狗狗圆滚滚的脑袋，“考虑好做什么造型了吗？省级比赛哎，小白白能不能行？”
辛小追揪揪狗狗的两只耳朵：“越简单的越复杂，我家小白白没问题的！你看这大长腿，这毛量，不当模特多可惜。”说着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梳子，“我连工具都升级了，这把可是德国进口的……”
“等等！”苏廿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脸惊恐，“你该不会又是用做绝育的手术剪给宠物做造型吧？”
“想什么呢！”辛小追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专业的，美容剪和手术器械分得清清楚楚。”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有些手法确实异曲同工……”
狗狗狗似乎听懂了，“汪汪”一声从她膝头跳开，警惕地蹲在地上。
“行啊你，”苏廿廿竖起大拇指，“这商业头脑，活该你发财！不过……”她突然坏笑，“要是比赛现场有公狗需要紧急噶蛋，你是不是还得临时切换职业模式？”
辛小追眨眨眼：“那必须的，专业素养不能丢！剪刀在手，天下我有——剪得了发型，也割得了蛋皮！”
两人笑作一团，狗狗嫌弃地从茶几旁跑开，一阵风似的出了卧室，留给她们一个虚晃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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