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果的清甜还残留在舌尖,可体内那股支撑云岫站到现在的力气却像被抽走的潮水,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云岫抱着盈堂的手臂骤然收紧,下一秒便浑身脱力,整个人往盈堂怀里倒去。她能清晰感觉到,四肢的力气正快速流失,连意识都开始发沉,像是有什么在强行将她的意志与身体剥离开。
“小由!”盈堂慌忙伸手托住她,指尖淡绿色的灵力立刻顺着云岫的脊背往下淌,试图稳住她涣散的神元。可触到云岫心口时,才发现那处的神力早已空茫如雾,连带着灵脉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透支到了极致。
云岫的意识一点点往下沉。伤口的剧痛还在,却变得模糊不清,耳边盈堂的呼喊、梧奕与止桓的缠斗声,都像隔着厚厚的水层,遥远得抓不住。她想抬手告诉盈堂“我没事”,可指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意识被黑暗吞噬。
盈堂将云岫轻轻放在铺着榕树叶的青石上,掌心凝聚起更浓郁的淡绿色灵力,像细密的根须般钻进云岫的灵脉。
“她只是神力耗尽,没有生命危险。”盈堂如此镇定地扬声对另两人说。
“没有……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却喃喃着,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
而陷入黑暗的云岫,正被一股熟悉的失重感裹挟着,往意识深处坠去。
不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恍惚了,却从未如此真实。
没有幻境里柔和的光晕,只有扑面而来的灼热,像有人将她扔进了刚喷发的火山口,连呼吸都带着硫磺的焦苦。
更诡异的是,她能“看见”,却完全没法操纵。只有一道模糊却执拗的念头在意识深处扎根:要找到引发灾劫的根源,把它弄死,浩劫才会结束。
意识落回身体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站在一片熟悉的田埂上。
脚下是刚抽穗的麦子,被突如其来的热浪烤得蔫蔫的,麦芒卷曲着失去生机;远处的村落上空飘着黑烟,不是炊烟,是房屋被烧着的焦糊气息,顺着风钻进鼻腔。
“轰隆——”
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震动,田埂裂开一道细密的口子,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周遭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反差。
她的身体本能地绷紧,意识里的念头骤然清晰:来了,灾劫的根源一定在附近。
云岫随着身体主人抬眼看去,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又是三劫并至。
赤红的岩浆从远处的火山口喷涌而出,像一条奔腾的火龙顺着山体往下淌,所过之处草木瞬间化为黑灰,连坚硬的岩石都被烧得发红;东边的海面上,深蓝色的巨浪比村落里最高的草屋还高,卷着折断的船桅与碎木朝岸边扑来,沿途的渔船像落叶般被掀翻;脚下的大地还在震颤,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有村民没来得及逃跑,半个身子陷进裂缝里,凄厉的呼救声顺着风飘过来。
这场景,和她曾在幻境里见过的万年前灾劫一模一样。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那道金色的守护身影。
顺着岩浆奔涌的方向望去,山巅上盘踞着一团翻涌的黑雾,黑雾中心,一只巨大无比的赤红竖瞳正冰冷地悬着,瞳仁里翻涌着暴戾、毁灭与贪婪的光。
它没有任何动作,却像在享受生灵逃窜的景象,赤红竖瞳扫过下方时,连空气都透着刺骨的杀意,仿佛在审视“食物”。
“就是它……”
云岫下意识如此认为,身体也跟着兴奋起来,是那股本能的执念在叫嚣。
只要弄死这东西,岩浆会停,海浪会退,大地会合上,浩劫就能结束。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的气流突然从身后袭来。
云岫吓了一跳,身体却比意识快一步,猛地侧身躲开,一块篮球大小的火山碎石擦着衣角飞过,砸在田埂上,瞬间将麦子砸出一个焦黑的坑。
云岫这才能顺势低头看向向自己的裙袍——浅青色布料,领口绣着细巧的雀羽纹,颈间挂着用尾羽炼化的吊坠,是她平日里最常穿的衣服。
这不是别人的记忆,是她的身体,是她亲身经历的场景……吗?
远处的村落里,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往她这边跑,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妇人的粗布衣裳被火星烧出了洞,却还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看到她时,妇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哑地喊:“云岫仙子!救救我们!”
云岫稳稳挡在妇人身前。冷白色的光芒从掌心冒出来,凝成半透明的光盾。
岩浆喷溅的碎石撞在光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被牢牢挡在外面;海浪扑来的水汽被光盾隔绝,妇人抱着孩子躲在她身后,终于能喘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剑鸣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凛冽的杀意,直逼后心。
身体再次先于意识行动,猛地侧身躲开,剑光擦着肩线划过,带着熟悉的气息,让她意识里猛地一跳。
是晏嵫?
然而,在这片不知真假的幻境或回忆中,对方的身形、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对方手腕轻转,操纵剑朝着她的破绽刺来。
云岫有些慌乱,身体却先她一步,熟练地格挡。剑碰撞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剑招不仅熟悉她的破绽,还预判了她的闪避方向,每一次攻击都卡在她最狼狈的节点。
这到底是谁……?
这具身体的功夫显然不止比云岫高出一两点,应付起来得心应手,杀意十足。
而且,这具身体对神力的操控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在她根本不敢用太多神力时,此人不管不顾,径自让体内的神力暴涨,冷白色的光芒爬满剑身。光刃从剑尖凝聚,朝着对方斩去。
然而,对方见她使出神力,竟也毫不犹豫地调动起同样的冷白色神力!双方剑光瞬间染上冷白,与她的光刃碰撞时,两股力量不仅没有互相抵消,反而产生了诡异的共鸣,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发烫。
“停手!”对方终于开口。“何必如此!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剑光稍顿,对方手腕翻转避开她的光刃: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站在一旁看着不好吗?”
“云岫”却像是没听见,冷白色神力顺着剑身暴涨,只冷硬地蹦出两个字:
“假惺惺。让开。”
云岫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自己都愣了几秒。
这是她的声音,却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不像是她会说出的话。
对方剑招一紧,断水剑几乎贴在她颈侧:“非要去送死?这浩劫自有定数,你我……”
“挡路者,死。”
“云岫”猛地旋身,神力如利刃般劈开对方的剑网,打断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对方依旧不说话,只是剑招变得更凌厉。剑光像网一样罩过来,每一道光刃都裹着与她同源的神力。
“云岫”在打斗中不断主动调动神力。她发现这具身体不仅能熟练凝聚光盾、光刃,还能像止桓那样,让神力顺着血脉流转,避开攻击的同时反击,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剑风越来越密,对方的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卡在云岫身法的破绽处,墨色劲装掠过时带起的气流刮得她脸颊发疼,冷光好几次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只差分毫就能刺穿喉管。
这具身体的身法确实跟不上对方,衣摆已经被剑刃划开好几道口子,露出的肌肤渗着血珠,可体内的神力源源不尽地往外涌。
就在对方再次挺剑刺向她心口时,“云岫”突然变招。
不再执着于格挡,反而猛地收剑回鞘,掌心瞬间凝出一团拳头大小的冷白色神力球。那神力球泛着刺眼的光,裹着能灼烧空气的温度,在对方剑尖即将触到她衣襟的刹那,狠狠砸向对方的剑身。
“铛——”
震耳欲聋的脆响炸开,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弃剑用蛮力,手腕被震得发麻,剑差点脱手。
“云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欺身而上,冷白色神力像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指尖的力量大得惊人,连对方挣扎都纹丝不动。紧接着,她腰背发力猛地旋身,借着转身的惯性,将对方整个人往旁边的巨石上狠狠掼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山间回荡,对方撞在黑石上的瞬间,喉间溢出一口暗红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身还在微微震颤,可那人却像没了骨头般滑落在地,蜷曲着身体,半天没再动弹。
云岫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视线短暂扫过对方蜷曲的身影。
那道模糊的轮廓还在微微抽搐,却再没起身的力气。
她意识似乎里闪过一丝犹豫,云岫感受到了。可身体里的执念瞬间压过一切,脚尖在青石上重重一点,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般朝着山巅奔去。
衣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掌心的冷白色神力又亮了几分,连带着颈间的吊坠都跟着发烫。
沿途的岩浆碎石还在飞溅,却被她周身凝聚的神力屏障挡开;海浪拍击岸边的巨响在耳边轰鸣,却丝毫没减慢她的脚步。她的意识被动跟随着身体移动,看着那团翻涌的黑雾越来越近,看着黑雾中心的赤红竖瞳正缓缓转向她,瞳仁里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可“云岫”没有半分退缩。
她看着自己持剑,凝了十足十的神力,劈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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