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什么?是云岫做的吗?是云岫要拦着他?
“让我进去!”他嘶吼着,用仙力疯狂撞击着屏障……
“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不可能的……”
可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岫身上,晏嵫已经祭出了锁仙链,银链像灵蛇般缠住云岫的肩胛,冰冷的锁链刺穿她的皮肉,将她的仙力死死封锁。
“跟我们回去。”晏嵫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云岫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咬着下唇,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凶神虚影。那只巨大的赤红竖瞳,正贪婪地盯着她,盯着她身后的师门。
梧奕能感觉到,云岫体内的神力正在疯狂涌动。
“不可以!”
梧奕的心猛地一跳,他终于明白云岫要做什么。“小由,不可以!不可以!”
可云岫像是没听见。她缓缓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师门,也看了一眼被挡在屏障外的梧奕,眼底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平静的诀别。
云岫透过梧奕的眼睛,看见了那时的自己。
她右手猛地握紧手中的剑,声音嘶哑却决绝:
“无心——碎!”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柄陪伴她成长的剑,在她的意志下寸寸断裂。无数晶莹的碎片倒卷而回,撞入她的心口。
她的身体爆发出刺目的琉璃色光华,一颗剔透的心脏虚影在她的胸腔前搏动。
“自爆?!”
梧奕疯了似的撞击着屏障,淡青色的仙力几乎耗尽,可屏障依旧纹丝不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岫的琉璃心爆发出强光,刺入凶神的核心,看着她在亿万点星尘中寸寸消散。
凶神,消失了,百般异像如银河坠九天,化作点点亮光,散入凡间。
他听见了哀嚎,不知是谁的。可能是山下的凡人,可能是身边的人,也可能是自己。
还有人活着吗?梧奕不记得回头,但他似乎知道为什么云岫要这样做。
人间呢……人间还有人活着吗?
那些散入凡间的光点,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而是裹着凶神残力的“毒雨”。
梧奕撞在屏障上的瞬间,仙力与凡间的神力波动撞在一起,眼前突然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
不是禁地的焦土,是他之前走过的那些村落、小镇,此刻正被淡黑色的光雾笼罩,像被一张巨大的黑网死死裹住。
更远处的临河村,之前靠着河水种稻子,村民们还跟他说“今年雨水好,稻穗能压弯腰”。现在河水变成了墨黑色,水面上飘着断裂的船桨、破旧的蓑衣,还有几个孩子的布鞋,鞋里灌满了黑泥,鞋尖还绣着小小的鱼纹。
是村里妇人给孩子做的,之前他还夸过绣得好看。
村头的晒谷场,之前堆得像小山似的稻穗,此刻变成了一片焦黑,几只乌鸦落在谷堆上,啄着里面的东西,仔细看才发现,是村民们没来得及收的尸骨。
有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农,手里还攥着镰刀,身体被黑雾缠成了茧,镰刀掉在地上,刃口沾着的稻穗碎粒已经发黑,显然是在收稻子时被黑雾追上的。他的脚边,还放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黄瓜,黄瓜已经变成了黑色,像被泡过墨汁。
那些躲过虐杀的人靠着山洞里的泉水和储存的肉干,已经躲了快半个月。
之前梧奕路过时,还跟他们隔着山洞聊过天,猎户们说“等风头过了,就去山下找亲人”。
现在山洞的洞口被黑雾堵死,里面的人互相抱着,有的还在啃树皮,树皮上沾着黑泥,有的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洞口的方向。
最里面的猎户手里还拿着弓箭,箭头对准洞口,箭杆却被黑雾腐蚀得只剩半截,箭羽掉在地上,被人踩得稀烂。
有个怀抱着婴儿的妇人,婴儿已经没了声息,小脸发紫,妇人还在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念叨着什么,黑雾顺着她的袖口往里钻。
她的手臂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却浑然不觉,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已经不知道疼痛。
梧奕以为——或说,是云岫以为,只要打败凶神,人间就能慢慢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突然明白云岫为什么要自爆。那所谓的“上古神”,大概就是神力的源头。如果云岫知道人间的浩劫出自谁手,那么她当然立即就想阻止——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也许她早就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阻止。
但却是无用功吗?梧奕看着眼前的场景。
梧奕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仙力在体内疯狂燃烧,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大。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如果任由这些神力散下去,不仅凡间的人会全死光,云岫的牺牲也会变得毫无意义。他要把这些神力收回来,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
当最后一缕光屑坠落时,梧奕终于冲破了屏障。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地上,伸手去抓那些消散的光屑,却只抓住一片虚无。他的掌心还攥着那枚白玉神像,此刻神像突然泛出淡金色的光芒,将周围散落的几缕光屑吸了进来。
还是古老的传说,说神像真的能容纳神的一部分。意念……或是力量。
他喃喃着,声音哽咽,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雨,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我从来不信……我从来不相信是你伤了师兄师姐……”
风里带着血腥气,也带着云岫最后留下的、极淡的仙力气息。
梧奕抱着那枚神像,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天空,看着师门的人或悲或疑的脸庞。
云岫当初把他送走,是想让他活着。或许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不想让他卷入这场毁灭。
梧奕的指尖突然狠狠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白玉神像的纹路往下淌,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望着空中不断消散的琉璃光屑,耳畔仿佛响起云岫最后那句话,心口的剧痛骤然翻涌。
凶神的神力若无人收纳,会顺着灵脉渗入大地,届时不仅人间炼狱会继续,连死去的生灵都无法安息,而云岫那缕魂灵碎片,也会彻底散在天地间,再也寻不回。
完全是凭着本能,他咬破了手腕,血滴在在神像上,淡青色的仙力瞬间疯了似的往神像里涌,连带着体内仅存的梧桐树芯本源都在剧烈燃烧。
青衫下的脊背微微弓起,他能清晰感觉到,本体里滋养了百年的仙力正顺着血脉往指尖汇聚,与鲜血交织着,在神像表面刻出细密的藤曼纹路。那是他作为梧桐树时最坚韧的脉络,此刻正像活过来般,顺着神像的雕纹蔓延,将周围飘散的光屑一点点吸附过来。
“梧奕!你要干什么!”
师尊终于反应过来,想上前阻止,却被未知的屏障挡在外面。晏嵫的断水剑已经出鞘,却在看到梧奕眼底的决绝时,动作猛地顿住。
他看过那种眼神……他刚刚才看过那种眼神。
白玉神像被精血与本源仙力激活,表面的藤曼纹路亮起暗金色的光,像一张细密的网,开始主动牵引那些散落的神力与魂灵碎片。可凶神残留的神性力量太过庞大,刚被神像吸进一缕,就带着毁天灭地的冲击力往梧奕体内钻。
他的骨骼发出“咯吱”的脆响,手臂上的皮肤开始泛出透明的光,血管里的仙力与神力相互撕扯,疼得他浑身发抖,冷汗顺着下颌线滴在神像上。
“撑住……再撑一会儿……”
他喃喃着,将神像紧紧按在胸口,任由神力顺着血脉涌入四肢百骸。树芯本源在体内剧烈搏动,像在与神力对抗,却又在他的意志下渐渐妥协,与那些光屑交织着,在他胸腔前形成一道旋转的光涡。
是幻觉吗,他居然能隐约触到神像里那缕云岫的魂灵碎片,正轻轻颤动着。
空气中那些弥漫已久的神力,突然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顺着神像表面的藤曼纹路缓缓流动。
呛人的腥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破土的清新。焦黑的土地下,有嫩绿的芽尖顶开碎石,怯生生地探出叶片;之前被凶神神力冻枯的老树,枝干上竟重新抽出新绿,细小的叶脉里泛着莹光;连空地上那些断裂的草茎,都在微光中慢慢挺直腰杆,染回鲜活的青色。
血雨早已停了,天空的双日异象也褪去,露出澄澈的淡蓝。风卷着新抽的草叶气息掠过,拂过那柄断裂的无心剑,也拂过静静躺着的白玉神像。
有几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虫子,慢悠悠地爬过焦土,停在刚发芽的草叶上;远处的溪流重新泛起清澈的波光,倒映着岸边渐渐恢复生机的林木。原本死寂的禁地后山,竟在神像的微光笼罩下,一点点变回了记忆中草木繁盛的模样。
周围的光屑越来越快地往神像里汇聚,连空气中残留的凶神气息都被强行拉扯过来。
梧奕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淡青色的光点从他的指尖、肩颈溢出,与神力融为一体。他抬头望了眼空荡荡的天空。
渐渐的,他的声音轻得像风,身体彻底化作淡青色的光点,顺着神像的纹路钻进。
当最后一点肉身消散时,白玉神像猛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所有散落的神力、魂灵碎片尽数吸入,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都被涤荡干净。
光芒褪去后,神像静静躺在焦黑的土地上,表面的藤曼纹路泛着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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