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边遇到个背着包袱的老农。
老农脸色惨白,好像魂都不在了。还是梧奕觉得不对,上前问了几句,对方回过神来,拉着他的袖子就哭:
“仙长!救救我们清溪村吧!有怪物!好多人都没了!”
梧奕心里一紧,跟着老农指的方向往村里冲,可刚踏进村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呛得他咳嗽。
原本飘着炊烟的村落,此刻只剩断壁残垣,茅草屋烧得只剩黑架子,地上散落着锄头、竹篮,还有个掉在泥里的布偶,布偶的脸被血浸得模糊,是个孩子的玩具。他顺着血迹往村后走,在晒谷场看到一大片发黑的土地,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黑气,指尖的仙力碰到黑气时,像烧红的铁碰到水。
“有人吗?”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村里回荡,却没人回应。他蹲下身,摸了摸地上凝固的血,还带着余温,显然刚出事没多久。
他在村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看到个奄奄一息的老婆婆,老婆婆攥着他的衣角,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那天晚上他在村里守了一夜,想等那个穿黑斗篷的人回来,可只等到天亮时的露水。
第二天他往西边走,没走多久就遇到个货郎,货郎说前面的落霞镇也出事了,镇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没了,只剩满街的血。
梧奕跑得更快了,仙力在脚下凝成风,连鞋尖都磨出了火星子,可赶到落霞镇时,还是晚了。
镇门被劈成两半,上面沾着的血已经发黑,往里走,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桌子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饭,筷子掉在地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梧奕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直到他走到镇西的药铺前,脚步突然顿住。
地上躺着个穿素色仙袍的人,衣摆上绣着杳熹山特有的雀羽纹,是外门小师弟阿砚。阿砚趴在地上,背上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和清溪村一样的黑气,他手里还死死攥着块杳熹山的木牌,牌上的字被血浸得看不清。
阿砚比他早下山,大约也是听见此处出事才赶来救人,却惨遭毒手。
梧奕蹲下身,小心翼翼把阿砚翻过来,小师弟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满是恐惧,嘴唇还保持着呼喊的形状。他摸了摸阿砚的脉,早就没了气息,指尖的仙力探进伤口,只触到一缕残留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陌生的,却与自身的仙力有些渊源似的……
梧奕本能地缩回手。
“阿砚……”他把木牌从阿砚手里取下来,轻声道:“我带你回去。”
他找了块干净的布,把阿砚的尸体裹好,背在背上。
那股力量……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邪祟作乱,是有人在屠村。目的未知,多少人也未知……他想立刻回山,想告诉师尊和师兄们这里的事。如果他一个人做不成,至少能搬救兵来。
在那天傍晚,他回到了杳熹山。刚将阿砚安置好,就看到师尊的竹舍前围了很多人,盈堂、隅蔚、晏嵫都在,气氛沉得像要下雨。他刚想走过去,就听见晏嵫的声音,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凝重:
“师尊,云岫她……她体内藏着上古神的神力,是上古神复苏的容器。她之前杀了很多杳熹山的同门,就是为了吸收他们的仙力,现在她要去后山,打开上古神的巢穴,和上古神一起……毁掉人间。”
什么啊……
什么上古神的神力、复苏的容器?杀了同门……毁掉人间?这是在说谁?真的是在说云岫?
神力……梧奕兀地想起杀死阿砚的那股力量。
无来由地,梧奕觉得,那就是神力。
“你说什么?”
梧奕猛地冲过去,抓住晏嵫的手腕。
“师兄,你在胡说什么!这些都怎么可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说?”
他试图看向其余所有人。他想听见一个同样的质疑,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晏嵫皱着眉,推开他的手。
“我亲眼看到她用冷白色的神力杀了山下的仙灵,还看到她收集那些仙灵的仙力。师尊,再不去阻止她,就晚了。”
隅蔚眼上蒙着布,只转过来说了一句:“那人有神力……杀了京廿。”
是……云岫?
梧奕不信。他认识的云岫,连只受伤的小虫子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杀同门?怎么会毁世界?他转身就往云岫的竹屋跑,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
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榕果,床榻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可就是没有云岫的身影。
他又跑到后山,跑到他们常去的溪边,跑到她最爱落的那棵梧桐树下,可到处都找不到她。他问遍了所有同门,没人知道云岫去了哪里。
只有一个小弟子说,看到云岫往禁地后山的方向去了,身上裹着冷白色的神力,脸色很难看。
梧奕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云岫在梧奕的记忆里,看着他发疯似的往禁地后山跑,沿途的草木被他撞得东倒西歪,可他顾不上。
他只想找到云岫,只想问问她,晏嵫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想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相信她,都会帮她。
云岫不知道那时自己听见了没有,但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冷白色的神力在禁地后山的结界外翻涌。梧奕的青衫早已被沿途的荆棘划破,手臂上渗着血,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他的眼里只有禁地深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有那股让他心慌到窒息的神力波动。
是的……一模一样。
“云岫!”
他朝着结界大喊,周身的仙力不受控制地颤抖。
结界里没有回应,只有凶神那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神性力量,像乌云般压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试着用仙力撞击结界,可指尖刚碰到那层冰冷的屏障,就被一股反震力弹开,胸口一阵闷痛,一口鲜血差点呕出来。
就在这时,结界的缝隙里突然透出一道冷白色的光,是云岫。
就连云岫自己,时隔良久,都从梧奕身上感受到了再明显不过的心情——绝望。
记忆里,梧奕面对的云岫,白衣上沾着血,脸色苍白得像纸,可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看到梧奕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决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抬手,凝聚起一缕神力,朝着梧奕的方向挥来。
梧奕以为她要解释,下意识地伸出手,可那缕神力落在他身上时,却不是温和的安抚,而是一股强大的推力,像无形的手,将他狠狠往后拽。他想挣扎,想抓住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结界越来越远,离云岫越来越远。
“云岫!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嘶吼着,仙力疯狂涌动,试图抵抗那股推力,可他的力量在云岫的神力面前,渺小得像蝼蚁。
云岫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不要再来了。”
“我不走!”梧奕再这样喊着,可根本无力反抗。
“我不信……我不信!他们说的什么鬼话,我不信!”
可云岫没有再回应。她抬手加重了神力,将梧奕往更远的方向推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雾气里,才缓缓放下手,转身回到结界中。
梧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等他终于稳住身形时,已经落在了一片陌生的山谷里。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听不到禁地的神力波动,也看不到云岫的身影。
他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仙力损耗带来的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可他顾不上休息。
他要回去,他必须回去找云岫。
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玉神像,将仙力缓缓注入神像中。之前云岫用神力推他时,他偷偷将一缕仙力附在了她的神力上,此刻借着神像的感应,他能模糊地感知到云岫的位置,感知到那股越来越强烈的凶神力量,还有……师门的仙力波动。
“他们去干什么……不会真的……”
他喃喃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感知到的方向飞去。
他是树呀,本来也飞不了多久。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的,掉下去又飞起来,摔晕了又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渐渐变得诡异起来。两轮太阳悬在头顶,像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大地,血雨从天空落下,带着粘稠的腥气,将他的青衫染成暗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的神性力量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结界破碎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像玻璃碎裂般刺耳。
他加快速度,终于在一片开阔的空地前停住了脚步,那是禁地后山的核心区域。
空地上,云岫正站在结界前,白衣被血与火吞噬,手中握着一柄布满裂痕的剑,脊骨似乎已经断裂。
她的身后,是师门的人——师尊、晏嵫、盈堂、隅蔚……
手中拿着剑的,无一例外地对准了云岫的后背,仙力波动里满是愤怒与被背叛的痛楚。
“孽障!你还不肯回头?!”师尊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
梧奕变幻出剑。他想冲过去,想告诉他们云岫是被冤枉的,想告诉他们云岫是在保护大家,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像铜墙铁壁,将他牢牢困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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