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把她们带回自己房里，小丫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跟在荆沐身后。关上门吴悦就问她们半夜不睡觉出来到底干嘛，小丫头支支吾吾，荆沐深深看了她一眼。吴悦还是在气头上，但看她们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凶她们，道：“你们先坐下再跟我说说行不行？不会怪你们的，但下次天黑了就别出来好不好？”
小丫头估计也很少见过吴悦生气的样。吴悦给荆沐第一个印象是温柔似水，但现在她这副被气成九十度沸水的样还挺有威慑力的，不过现在沸水再冷回温水小丫头也没刚那么紧张了。她扯了下荆沐的衣角，荆沐垂眸看向她就看见她眼睛亮晶晶像是会说话似的，脸上带着笑正示意荆沐一起到旁边坐着。
老师的单间房虽然大小还不到孩子们的一半，但一应俱全，已经算是条件很好了。她们坐的是一个小沙发，对面就是坐在床上的吴悦。“解释一下？”她歪头询问，表面上柔和但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小丫头开口，却是不知道怎么说。
荆沐看她一眼然后轻轻叹口气，对吴悦道：“我睡不着所以出来了，她是被我吵醒跟出来的。”
吴悦听了欲言又止，她很想问你难道不知道晚上是不能随便出去的么，碰到什么东西了怎么办？但想到白天的事，估计这新来的丫头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她问荆沐：“认床？还是想家了？”
荆沐垂眸敷衍式答道：“都有吧。”
“……”吴悦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只是强调最好晚上别出来，然后对荆沐灌鸡汤说这没办法避免每一个刚来这里的孩子都一样。随口说了一句，小鱼也是这样。旁边叫小鱼的丫头对她笑笑。
吴悦最后没有让这俩孩子再出门回去睡，就让他们待在自己的房里睡，然后去了隔壁找魏宜拼了个床。吴悦走了关上门之后，荆沐还想询问小鱼一些事情，就看见小鱼眼睛颤啊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荆沐无奈，看来只能换个时间再去问她了。说起来莫名觉得，小鱼看起来跟她身量差不了太多，但荆沐就是觉得她心智还很稚嫩，看起来格外小一样。她闭上眼睛，又想起来那个馒头还没吃呢，出来的时候也没带出来，就这么过一个晚上也吃不成了吧。
“你们还不睡。”程翔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白天各种打点安排忙完之后就是一阵恶困，天还没黑就躺在床上了。醒过来就是半夜，另外两人则是从午后吃过饭就跑到镂空搞研究，除了中间吃了个晚饭就没停过。睡醒了再来看这俩人，竟然还亮着大灯。
宋临江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抵在门框上侧靠看着他们，看起来还没睡醒。“醒了这是。来得正好，去给我们煮个宵夜。”
程翔笑了声：“行，你们忙你们忙，十分钟之后记得过来。”说完转头钻进小厨房。
镂空这个地方，表面是个画廊但也是第二个工作室和住处。三个人一个月下来三周的晚上都是待在镂空，各自的家就成了摆设。也是因为三个人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都不乐意回家，这个第二个工作室该有的基础设施都有，外面是该怎样就怎样的公共展览区，里面则是三房一厅。
“比对得怎么样了？”宋临江走到江桐雨身边问。
江桐雨手里拿着平板，平板上显示的是这次一批画作的电子档照片，比中午吃饭的时候实体照片还要细致清晰全面很多。他的面前则是镂空画廊的镇馆之宝《红颜》。
“基本能确定这一批跟《红颜》年代相差不远，但风格区别还是有些大的。”江桐雨道。
宋临江感到新奇：“风格区别很大，怎么就确信能跟《红颜》同期？”
江桐雨道：“不是同期，只是年代隔得不是很远。风格区别确实大，但讲述的都是一个年代的事。不过比起《红颜》的写实风，这一批有很多艺术处理和想象粉饰，再加上这一批的损坏程度比起当初的《红颜》很明显要好得多。所以基本能断定这些是七桥的后世之作。”
宋临江思索着：“这样么。那也就是说如果这一批新的东西要是能把内容解析出来，那我们离成功就不远了。”
江桐雨点头：“按道理来说，或许吧。这一批看起来很多，但也有可能是沧海一粟。要知道除却七桥后世，七桥本身也是个艺术之都就跟现在的T市一样。不过就目前得到的信息，要是真能把这一批解析出来，应该能知道不少东西。”
宋临江叹口气：“听起来是挺理想的，不过这么多年《红颜》的谜还没有解开，至于这些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如何？比如去实地考察一下这些画的来源，然后追溯当地历史过往说不定能实现反推。”
江桐雨道：“你这听起来也挺理想的。”
说罢两人都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束手无策。
旁边程翔已经从厨房走出来了，一身懒骨头靠在墙上对两人喊道：“两个空想家们。夜宵煮好了，吃完再议？”
宋临江拍了拍江桐雨肩膀，先一步过去：“走吧走吧，吃完再说。”
江桐雨点头，回头再看了一眼《红颜》。
四年前，这里还不是镂空画廊。只是江桐雨背着他爸在T市买了一块比较宽敞的土培地，本来江桐雨意欲把这里变成一座公司楼群基底，创一个信息传媒公司，但因为这一幅画让他改变初衷创了画作艺术修复中心，也就是现在T市第一企业“宁慕”。
“宁慕”的创立很坎坷，除了地理因素之外，光是通过总市局申请就耗费了不少功夫。毕竟按照规定说，画作修复也属于文物修复的一种，权限本该归总市局所有，但后来鉴定《红颜》来历成谜，不属于已知过去的任意时期，加上画作内容过于不合现世潮流，这个所谓权限才有了转机。
总市局顾忌《红颜》带来的现世影响，但同时《红颜》本身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就此埋没也可惜。于是总市局做了一个折中的决定，那就是赋予由《红颜》的发现者江桐雨部分权限，担任画作修复半总市局掌权者。表面上是总市局给予私营企业“宁慕”权限，实际上是借由“宁慕”之手对《红颜》进行时代探索和历史推演，这办法再好不过了。
后来“宁慕”的出现挽回岌岌可危的T市，T市也因此除了“诅咒之城”的称号外还多了一个称号，“艺术之都。”而眼下“宁慕”旗下有三家画廊，镂空、留影、云月。不久之后就要再添一家。
小餐桌上三个人吃着宵夜，程翔问江桐雨：“新建的那个画廊名字想好了么？”
江桐雨埋头干饭，随口答道：“浮光怎样？”
程翔道：“你还能再草率一点吗？”
江桐雨看都不看他一眼：“你看旗下那几家，哪一个不是草率的？”
程翔两眼一翻，确实。他还记得“云月”和“留影”是怎么来的。记得“云月”，是因为那个时候问江桐雨是因为他刚好在看外面的风景。程翔被宋临江诓来问，江桐雨就那么一答，你看天上的云和月亮，这是我这些天看到的最好看的云和月亮。程翔挑眉，看着外面的天，大雾弥漫乌漆嘛黑，出去就能眼盲的程度，然后一脸见了鬼似的看向江桐雨，你告诉我云和月亮好看？
程翔以为他没听见他在问什么，打算再问一遍，就听江桐雨道：“就叫云月吧。”
程翔：“……”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之后去找宋临江问之前留影是不是也是这么草率来的，宋临江笑着答是的。然后宋临江给程翔讲“留影”的来历，说那个时候江桐雨在盯着《红颜》看，突然就兴起给《红颜》拍起了特写照。“留影”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镂空”，来历倒是没那么稀奇。只是因为一开始江桐雨打算建的传媒公司名叫“镂空”，所以干脆延用了，据说名字还是算出来的。而且先建起来的是镂空画廊，后来才是“宁慕”公司。不过提起“宁慕”的话，比起这个其他的三个名字都算好的了，因为当初三人携手成了“宁慕”高管的时候，宋临江就问过江桐雨为什么叫“宁慕”。结果江桐雨说：“从陵墓里建起来的公司，不叫宁慕叫什么？”
程翔和宋临江：“……”两脸黑。
“你还知道草率啊？”宋临江吐槽道。
不过草率归草率，但都不算难听。宋临江和程翔还是默契没有反驳，宋临江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取浮光啊？”
江桐雨嘴里还塞了一筷子面条，脑海里想起早上离开派出所的时候。他站在车旁边，回望派出所里面，那个给人添麻烦的丫头刚好也站在门口。距离有点远，派出所里面光线也比较暗，但清晨的光很亮。反射在她的脸上，江桐雨看到了水光。不由得让他想起某天黄昏在河边看到的睡莲池。金鱼在池水游荡起涟漪，在黄昏的映射下水面上好像有光在跳动。
江桐雨把满口面嚼两下咽下去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黄昏。”
这次程翔和宋临江对这次解释良好，表达还可以之后继续闷头吃面。
江桐雨低头看碗里快吃完的面条想着，没了养母没了亲人的她应该会被送福利院，那地方应该是比较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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