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嗣音再醒来时,公主竟然还睡在自己身边,并未离去。
公主闻嗣音动静,亦睁开眼,静静地凝视着嗣音,带着似在府上一般恬淡笑意。让嗣音一阵失神,嗣音在想,自己是何时陷入公主的温柔里,似深海将她包裹,无路可逃。
“发什么呆?”公主微涟的嗓音,耳畔响起。嗣音轻靠进公主温暖的怀里,缱绻不舍。
“阿瑶,我不舍你走,但你不宜在此久留,还是先回去吧。”
“你打算怎么处置刘付明坤?”公主问非所答。想来公主隐约知道这背后的因果。
嗣音长久地垂首沉默,公主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耐心等她回应。
嗣音忽然哽咽,泣不成声,公主便将她拥入怀中,怀着如此深重的仇恨,嗣音终要释放出来。
“我的父亲……我的哥哥……阿瑶,阿瑶……”嗣音最后只是一遍一般地唤着公主,哭成泪人。“我要他血债血偿……”
公主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她的阿音,随她一起无声落泪,心如刀割:“我在,我在……”
公主离去时,只留下一句嘱咐,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阿音,我不拦你。但你心里要有数,他能如此嚣张,背后一定另有其人,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嗣音握着脸上传递温暖的公主的手,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不让你担心。”
公主从房间出来,便看见远远站立的轻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鸾看出了公主眼里的警示。
不日,柴房。
嗣音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弯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自己的掌心,面无表情。
刘付明坤已然醒了,被一条黑布蒙上了眼睛。目下听到脚步声,出口问道:“你是谁?意欲何为?”
嗣音不动声色,上前,先迫使他服下蛊毒。饿了几天,刘付明坤连挣扎的力气都无济于事。
嗣音才不紧不慢地,弯刀一撩,揭开他眼上那块黑布。刘付明坤眼里,惊讶之下,一闪而逝的惊慌。左右是大将军,不过一瞬,神色便恢复如常。
“你刚刚给我服下的是什么?”刘付明坤开门见山问道。
“自是不让你好过的……好东西。”嗣音也不加掩饰答道。
“你意欲达到什么目的?”刘付明坤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嗣音,与过去弱不禁风的嗣音简直判若两人。
眼前的嗣音,竟让刘付明坤有些不寒而栗。“目的?”嗣音寒笑道。
“要什么目的,自是享受过程比较重要。”嗣音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笑意却不达眼睛。
刘付明坤瞠目,不及反应,嗣音以弯刀尽去他的浑身衣衫,所及之处无不见血。
“你有此癖好,我也不能辜负了你。你就裸着吧,蛊虫会好好‘服侍’你的。”嗣音语罢,转身出去。
刘付明坤服下子蛊,子蛊每刻分裂一次,成倍增长,不出半天,子蛊便会遍及全身,受母蛊操纵。嗣音操纵子蛊,每一个时辰,锥骨刺肤一次,感受应“非比寻常”。
嗣音已嘱咐轻鸾,按时给他喂饭,不要让他死了。嗣音本欲安排另一个人给他喂饭,轻鸾执意他自己来,想亲眼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
嗣音不怕轻鸾放走他,母蛊在嗣音手上,一旦他不见,嗣音转瞬便可让他暴毙身亡。
交代之后,嗣音便回了府上一趟。
回到府上。
见嗣音回来,全府上下无不喜不自胜,刘伯更是朝天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嗣音被告知,刘付楚歌已多次前来寻嗣音,被锦字以嗣音抱病,不便见客给挡了去。
嗣音沉目,待她再来时,便让锦字迎她进来。客厅,嗣音泰然沏茶,示意她坐下。
她一沾凳子,便紧张问道:“你可见过我阿爹?”
嗣音将斟好的一杯茶,推至她面前,道:“楚歌姐姐,你莫不是在说笑,嗣音卧病在府半月,好转后,第一个见的人便是你,如何见过叔叔?”
“叔叔,怎么了吗?”嗣音一脸紧张地复问。
刘付楚歌闻言,垂下双肩,略微失神,道:“父亲,失踪半月,至今未归。”
“叔叔失踪了?”嗣音一脸震惊,让人看不出虚实。
“你可知叔叔失踪前,去过哪里?”嗣音复问。
刘付楚歌摇摇头,道:“父亲的行踪,从来不准许他人打探,包括我也在内。”
嗣音内心失笑,刘付明坤这回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曾想过报官?”嗣音试探性问道。
半晌,刘付楚歌摇摇头,复道:“父亲,也有过多日不回家的情况,在未确认之前,还是不要惊动官府。若是被父亲知道,我擅作主张,父亲会生气的。”
嗣音有些惊讶,刘付楚歌似乎有些畏惧她的父亲,不知平日她与她父亲是如何相处?一想到刘付淫贼,在外寻花问柳,回到家里,却对自己女儿冷若冰霜。嗣音真替刘付楚歌不值,有此父亲。
“如若你不嫌弃,我帮你一起找。”嗣音先行揽下此事,以免她去找了别人。若再多他人插手,恐事情变得复杂。
刘付楚歌不禁一脸感激地看着嗣音,道:“我如何会嫌弃,你愿意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
嗣音低头饮茶,有些躲闪她的眼神。嗣音不想伤害她,可他父亲却死不足惜,只能说她不幸,有这样的父亲。
嗣音不惜日后可能与她反目成仇。
寄奴院落。
嗣音前来寻寄奴。寄奴紧紧拽住嗣音的衣袖,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眸,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嗣音只得轻轻将她拉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寄奴定然猜到她曾遭到刘付明坤的毒手。
待寄奴平复,嗣音看着寄奴,嗣音接下来的问题,似用尽她的余力才能问出口。
“……当年,你是不是看到了,刘付狗贼,欺辱我哥哥?”
寄奴双目圆瞪,红了眼眶,重重的点了点头。
嗣音不禁紧了紧,握住寄奴双肩的手,复问道:“也是他,将你逼下天坑,赶尽杀绝?”
寄奴复用力点了点头,眼泪滑下。这些事情,时至今日才有迹可循。寄奴竟替嗣音背负多年这血海深仇。
嗣音复将她拉入怀中,潸然泪下,内心不可遏制地痛。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我丝毫不曾发觉?为什么丝毫没有发觉哥哥的挣扎?为何我不能在哥哥绝望之时出现,拼了命也要留住他?嗣音心如刀绞。
饶是抱病,也有康复之日,嗣音必然要恢复往常生活,以免惹人起疑。
寄奴得知刘付明坤在嗣音手上,极力示意,让嗣音将刘付明坤交给她处置。
“不要让他死了,其他随你处置。”
“最好是,他,哪里碰过我哥哥,就一寸一寸地,断他哪里。”嗣音寒眸,连说两句,周身气压,似地狱修罗。
公主这边一直留意嗣音的动向。嗣音不在公主视线范围,公主总觉得不安。
夜间,公主府。
嗣音拖着一副疲惫身躯,进入公主内室,悄然躺在公主身边,轻轻伸手环住公主。
公主竟也未入眠,掌心覆上嗣音的手,半晌,轻声道:“今日,回来了?”
嗣音点点头,头伏在公主背上,闻着公主身上让嗣音缱绻沉溺的味道。“阿瑶,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公主回过身,双手握着嗣音的脸,透过夜里的微光,静默地看着嗣音。公主缓缓俯身,双唇在微光中轻轻覆上嗣音的额头。嗣音眼角划过一滴泪。
嗣音恢复往常。将刘付明坤交给寄奴安排。嗣音再见到刘付明坤时,一瞬,也不禁惊讶闪过。
彼时,刘付明坤已人比人,鬼不鬼,吊着一口气,七窍有五窍已流血。
双手自手腕处断掌,浑身是弯刀痕迹,被剐肉放血,尤其下半身已血肉模糊。可见寄奴心头之恨。
嗣音再见到寄奴时,寄奴有些失魂,睁着一双嗜血的双眸,泛着血丝,似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嗣音伸手揽寄奴入怀,捂住寄奴的双眼,痛心道:“够了,寄奴,就算将他千刀万剐,哥哥和父亲也已经回不来了。接下来,他还是交给我吧,你先回家去,乖。”
嗣音安排了马车,将寄奴安全送回府上。
嗣音沉目,看着大势已去的刘付明坤,面上看不出情绪。
轻鸾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亦是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过去不复存在,欲恨无门?
嗣音何尝不是,纵是将刘付明坤碎尸万段,一切却再也回不来。嗣音留下,亲自喂他吃东西,就算塞也给他塞下去。亲自为他的伤口止血。轻鸾不明嗣音所为。
“死者惘然,死了岂不便宜他了。我们所尝的痛苦,他得分毫不差也尝一遍。”不知是对轻鸾说,还是对自己说。
嗣音只给刘付楚歌带回:刘付明坤失踪前,去过绛月楼。嗣音倒想搅混这绛月楼,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嗣音费了点功夫,将刘付明坤恢复人样,至少,不至于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发烂、发臭。浑身伤疤,结痂,刘付明坤被锁着,便又是一段彻骨煎熬。
轻鸾不动声色地消失一日,嗣音不知他去了哪,做了什么,嗣音自然也管不着。
不知为何,嗣音隐隐不安,决定再去看看刘付楚歌,毕竟她是无辜的,却也不免将她变成了受害者。于她,便是嗣音的亏欠。
见到刘付楚歌的那一刻,嗣音却吓一大跳。她衣衫不整地被迷倒在床,轻鸾似做了很大决定,意欲对她不轨。
好在嗣音来得及时,一脚把轻鸾踹倒在地,用被子包裹好刘付楚歌的身体。
轻鸾跌落房中,不再动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何曾不是彻骨仇恨,才会出此下策。就因为她一句,所尝痛苦,尽数奉还?
他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他碰了我们的亲人,那就让他也尝尝亲人被玷污的滋味。不是你说的吗,分毫不差地还给他?”
“可楚歌是无辜的,你这样做和刘付淫贼,还有什么分别?”嗣音歇斯底里道。
“当你知道你哥哥被玷污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有现在的理智吗?哪怕一丝一毫,有吗?”
嗣音竟语塞。明明不是这样的,可嗣音却一句话也无法辩驳。
夜里,嗣音潜入迴音阁。
长久地站在哥哥的画像面前,怔怔落泪,不知该如何是好,似渴望哥哥能给她答案。
嗣音留意到石室里有一个木箱子,嗣音打开箱子,认出,里面全是哥哥的东西。
嗣音一个个拾起里面的东西,抱在怀中,潸然泪下。手不小心碰到哪里,一道机关打开,谁曾想木箱子里,竟还有一个暗格。
暗格里,似有一个卷轴,嗣音轻轻取出卷轴,打开一看,大惊失色。竟然是一封盖有圣印的皇室密昭,密昭上言明,册封二皇子为太子,同时将皇位传于二皇子。
这封密昭应是由嗣音父亲之手,设于哥哥行李木箱的暗格,有意让哥哥带着这封密昭,将它安全传昭。未曾想,哥哥遇害,箱子辗转来到刘付家,却又让嗣音打开了它。
嗣音仓皇将密昭收于怀中,只觉心抽在一起,她根本没办法静下来思考。一件一件事情的接踵而至,难道都与这一封密昭有关?
嗣音一把火,烧了迴音阁。带着密昭,离开将军府。
待将军府上发现,火势已经无力扑灭,大火烧了一夜,迴音阁荡然无存。
翌日。刘付明坤残躯,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绛月楼轻鸾,消失无踪。迴音阁大火,让刘付楚歌心里,暗暗生了一根刺,一日不拔,痛不可遏。
醉仙楼。
“我说闻人,你好歹是将门之后,怎么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四皇子微醺,扬声道。
“阿尘,不得无礼。”二皇子轻声道。
“无事,倒是让两位殿下见笑了,嗣音自小身子骨弱。”嗣音讪笑道。
嗣音还不确定密昭如何留在她家,至今看来,是祸不是福。此事定然要死守,否则安乐候府上下恐怕都要遭殃。嗣音再也不能承受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人。
“课上,太师的问题,我有些不明,何为治国之道?”嗣音故作不明,试探问道。
“人主仁心设焉;知,其役也;礼,其尽也。故王者先仁而后礼,天施然也。”二皇子娓娓道来。
仁心,真能战胜尔虞我诈,兵不血刃的帝君之争吗?
嗣音不动声色地打量二皇子。嗣音从不参与皇室纷争,但嗣音想既父亲已付出生命守护,自己也要继承父亲遗志,守护好这封密昭,直至它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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