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强忍昏沉,舌尖抵住齿关。
猛地一咬!
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疼痛如针刺般扎入混沌的意识。
她屏住呼吸,指尖微动,经脉中蛰伏的内力如细流般游走,悄然冲开被封锁的穴道。
移穴法。
这是父亲当年亲自教她的保命之术。
“丫头,记住,真正的武者,绝不能被轻易制住。”
父亲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而此刻,她指尖微颤,终于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宁远若知道自己这点穴功夫竟被她轻易化解,怕是要气得呕血吧?
穆蓉冷眸轻蔑,目光扫向屋内。
烛影摇曳,不远处的小丫鬟正歪着头打盹,手里的团扇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滑落。
她轻抬手腕,将世子床头的助眠香往丫鬟鼻前一送。
噗通——
小丫鬟身子一软,彻底昏睡过去。
穆蓉指尖一顿,本想熄灭香炉,却又停住。
若香灭了,宁远心思细腻,回来必会起疑。
她转而支起窗棂,夜风裹挟着凉意卷入,将浓郁的香气冲散几分。
窗外,皓月高悬,清冷如霜,映得庭院一片惨白。
真是个杀生的良辰好景!
她转身朝床榻走去。
傅修卓!
那个让她死不瞑目的奸臣,此刻就躺在这里,毫无防备!
呵,或者说,他没法防备。
穆蓉缓缓俯身,第一次正眼看他。
这一眼,却让她指尖一僵。
这真的是傅修卓?
那个传闻让京城少女倾心,英俊神武的骠骑大将军?!
嚯嚯!
穆蓉忍不住要叉着腰笑出声。
床榻上的男人面容狰狞可怖。
皮肤如老树皮般皱褶横生,数道疤痕纵横交错,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割裂又草草缝合。
一只眼睛半阖着,眼睑无法闭合,缝隙里漆黑的瞳仁在昏暗中泛着死气。
鼻梁歪斜凹陷,像是曾被重锤击碎。
嘴唇干裂扭曲,唇角微微抽搐。
这张脸连沉睡时仿佛都是阎王狞笑。
穆蓉胃里一阵翻涌,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难怪那些新娘子会吓哭……
这样的脸,莫说是夜夜相对,便是多看一眼,都叫人毛骨悚然!
再想想他的所作所为,更实在令人作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指尖缓缓探向他的喉结——
只要找准穴位,轻轻一按……
他便会无声无息地断气!
想想都觉得兴奋!身上每一根汗毛仿佛都在跳舞。
【诶,你想干什么?人家不让你动,你怎么这么激动?】
【你在听我说话吗?这身体是我们俩的,你抖地我晕!】
穆蓉现在完全没心思搭理那只鸟。
弄死他,一起死,一了百了!
可就在她的指腹触碰到傅修卓皮肤的刹那——
不对!
喉结上方的皮肤粗粝如砂纸,可下方的肌肤却异常光滑,甚至……
穆蓉一下子无法形容这种差异明显的触感。
像是覆了一层假皮!
【揭开看看呗。】鸟妖嗤笑。
她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
穆蓉身形一闪,无声落回下榻,呼吸顷刻间平缓如沉睡。
“哥,你大半夜把我喊来,就为给这女人涂药?”
宁清的声音由远及近,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却逃不过穆蓉的耳朵。
她闭着眼,感受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先擦过她的鼻翼又轻轻抚过她脖颈的划痕。
……这,是宁远?
“这道小疤,过不了几日自己就好了,涂什么药!”
宁清在一旁不耐烦地咂嘴,“再说了,她死活关我们什么事?哥,你不会真信冲喜这套吧?咱们将军何时正眼瞧过女人?擅自替他娶亲,简直是侮辱!”
“太吵。”宁远声音沉冷。
“行行行!这玉髓金疮膏一小勺可是熬上我半年心血,能卖黄金百両!你可真舍得……”宁清不情不愿地嘟囔着。
渐渐宁清声音平缓下来,“不过话说回来,她倒也是个乖顺的,进府大半年,大公子的牌位都日日擦拭,照顾小少爷也任劳任怨,若留在主子身边伺候,总比个毛手丫鬟强些……”
穆蓉突然感到脖颈一阵沁凉,药膏带着雪松气息渗入伤口,紧接着火辣辣的痒意如蚁群般窜上皮肤!
“呵,这药会暂时打通任督二脉,六个时辰内奇痒难忍。”宁清收了小瓷瓶,幸灾乐祸道,“哥,你可得看紧她,别让她把自己挠成花脸猫。我还有事,先走了。”
“急事?”宁远突然抬声。
一阵衣料摩挲声后,宁清的嗓音压得极低。
“……溯燕关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暗信说这次碰到的,是个教头……”
穆蓉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教头?!
那个儿时总用胡茬扎她脸的枪术教头?
那个把她扛在肩头看军营篝火的李叔?
“穆老将军的旧部,个个都是硬骨头。”宁远的声音变得很远,“别为难他。”
穆蓉只觉得眼眶发烧,眼睛湿润,一滴泪险些冲破紧闭的眼睑。
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她爹爹——
“穆家军通敌叛国,铁证如山。”
“穆老贼刚愎自用,死有余辜。”
“诛九族,大快人心!”
“……”
这些毒蛇般的诅咒夜夜啃噬她的心脏,而此刻,竟有人唤了爹爹一声“穆老将军”!
不,不能哭!
还得继续装睡。
她从小在军中长大,一兵一卒都能叫出名字,更何况是陪她练过长枪的教头!
只想一心把傅修卓一起拖进地狱就去见父亲,突然听见“溯燕关”,“教头”几个字,穆蓉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傅修卓背刺父亲,是他害死父亲,还冒领父亲战功,陷害父亲!
这份执念,早已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可是,傅修卓一战成名,怎么会躺在这床榻上装活死人呢?
堂堂骠骑将军,瘫在榻上,方才看他连鼻翼气息都微弱得近乎于无。
穆蓉忽然觉得荒谬。
若他装死,谁又能装上大半年?
若真重伤,大获全胜谁能伤他?
仇恨淬炼出的杀意,第一次被另一种情绪撕开裂缝——
不对劲……!
教头还活着?!
究竟怎么回事!
仇恨让她麻木了太久,只一心想杀了傅修卓为父报仇,她竟是第一次琢磨:傅修卓为什么躺在床上呢?
穆蓉磨了磨牙床。
杀傅修卓容易,不过一个枕边人,简直易如反掌。
可父亲旧部李教头的下落,当年真相,都会随他的死永埋黄土。
而宁远宁清……
这兄弟俩能贴身护卫傅修卓,必是心腹,一定对溯燕关一战的内幕心知肚明。
若撬开他们其中一个的嘴,这些问题可就迎刃而解。
不如暂且留着傅修卓这条狗命,先探探父亲旧部李教头的情况,下了黄泉对父亲也算有个交待。
主意已定。
再看榻上人的狗命,突然成了钓饵。
她舌尖抵住上颚,仿佛尝到血腥味。
傅修卓,暂且让你多活几日。
等我查明真相,再亲手剜出你的心,为穆家铁骑祭天!
心中懊恼,脖颈伤处火辣辣地痒起来。
穆蓉无意识间抬手欲抓,腕骨却猛地被铁钳般的大掌扣住。
“夫人,得罪了。”
熟悉的话语让穆蓉浑身绷紧:不好,他发现了?!
“……能冲破穴道,药性果然烈。”宁远似是自言自语。
哦——
还没等她松口气,绸带突然缠上手腕,系得熟练。
宁远竟把她的双手捆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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