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街角的路灯上,晕开一圈圈模糊的光晕。
外守一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他紧贴着斑驳的墙壁,视线死死咬着不远处那个穿着警校制服的背影。
诸伏景光的脚步不算快,甚至带着一种与周遭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平稳。
他似乎刚结束夜晚的自由活动,正沿着人行道往宿舍方向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被路过的自行车碾过,又很快恢复原状。
外守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铁锈味的血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已经跟着这家伙数年了……
有里笑着举着彩色气球跑向自己的样子,春游巴士启动时女儿扒着车窗挥手的样子,还有最后,那片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草地,以及空无一物的天空。
不对。
外守一猛地晃了晃头,把那些试图冒出来的证据狠狠摁下去。
有里不会走的,她那么黏人,出门买个酱油都要拽着自己的衣角。
一定是这个叫诸伏景光的小子,是他把有里藏起来了。
他们是好朋友,有里什么都跟他说,肯定是他蛊惑了孩子,说不定现在正把她藏在哪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诸伏景光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等着红灯。
他微微侧过脸,路灯的光线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外守一感觉胸腔里的火焰瞬间烧穿了理智,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出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被拦住,转过头时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但那惊讶很快就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底下的波澜。
“我的有里呢?”外守一已经冲到他面前,因为激动而浑身发抖,伸手就要去抓对方的衣领,“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让她出来!让她跟我说话!”
他的手还没碰到诸伏景光的制服,就被从斜后方扑来的力量狠狠摁住。
胳膊被反剪到背后的瞬间,外守一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喝。
“别动!”是松田阵平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警惕。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一左一右钳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降谷零则恶狠狠地压着他的双手反剪在后背,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四个人的动作快得像训练过千百遍,显然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跟踪。
外守一像疯了一样挣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放开我!你们知道什么!他把我女儿藏起来了!这个小偷!你把有里还给我!!”
诸伏景光站在被制服的外守一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外守一的挣扎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选择性无视了来自同期带着担忧和不赞同的目光。
“外守先生,”诸伏景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外守一混乱的呼吸声,“请你冷静一点。”
“冷静?”外守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女儿不见了!被你藏起来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有里没有被藏起来。”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他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春游结束后,在游乐园的广场上,她抓着气球飞走了。”
外守一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瞳孔在剧烈地收缩。
“飞走了……”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在胡说什么?气球怎么可能……她那么轻,怎么会……”
诸伏景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人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很大,她抓着绳子不肯放,我追不上。”
他追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
他顿了顿,视线飘向远处被夜色吞没的天际线,像是在回忆那天的景象:“飞走之前,她留下了几句话。”
外守一死死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既害怕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她说,”诸伏景光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清晰地复述出那句话,“‘我最讨厌爸爸了’。”
“你撒谎!”外守一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猛地尖叫起来,眼泪混合着鼻涕滚落,“有里不可能说这种话!她最喜欢我了!你在骗我!你这个骗子!!”
他再次疯狂地挣扎,手腕被粗糙的制服布料磨得生疼。
伊达航加重了力道。
诸伏景光没有理会外守一的嘶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急剧扭曲的脸。
那张脸和记忆里那个总是笑着给有里买棉花糖的男人重叠在一起,又迅速被此刻的狰狞撕碎。
“但有里很难过。”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确凿的事实,“因为她没办法跟你道歉……也没办法,跟你说再见。”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精准地插进外守一紧绷的神经里。
他的挣扎骤然停止,嘴巴微张着,眼神涣散地看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堵在了那里。
刚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燃料,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用胳膊肘碰了碰萩原研二:“喂,这状况……报警吧?”
萩原研二点点头,掏出手机:“我来打。”
诸伏景光看着被制服在地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
直到凌晨时分,笔录才终于结束。其他四人已经在警局外面等了很久,脸上都带着疲惫。
“结束了?”伊达航看到诸伏景光出来,立刻迎上去。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嗯。”
“警察说什么了?”松田阵平揉着眼睛问。
“没什么,就是常规询问。”诸伏景光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但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我们回去吧。”
五个人默默地走出警局,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没有人说话,似乎都被这漫长的夜晚耗尽了力气,又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到警校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刚走进宿舍区,就看到鬼冢教官背着手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吓人。
“你们几个,”鬼冢教官的声音像闷雷一样在清晨的空气里炸开,“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五个人立刻站成一排,低着头。
伊达航带头喊到:“对不起,教官!”
“对不起就完了?”鬼冢教官瞪着他们,“警察学校的纪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擅自在外逗留到凌晨,还被带到警局做笔录,你们是想被退学吗?”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诸伏景光身上。
诸伏景光的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教官,是我的错,给大家添麻烦了。”
鬼冢教官盯着他看了几秒,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次的事情况特殊,下不为例。所有人,罚写三千字检讨,明天早上交给我。另外,今天下午的自由活动取消,去扫澡堂!”
“是!”
鬼冢教官走后,松田阵平瞬间没了刚才的严肃劲,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诸伏景光看着大家疲惫的脸,轻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说什么呢,”萩原研二笑着捶了他一下,“我们不是同伴吗?而且啊,是我们擅自跟踪的你吧?”
降谷零也点了点头,投去关切的目光:“赶紧回去睡会儿吧,hiro。”
四人默契地给诸伏景光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回到宿舍,诸伏景光把自己摔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花板在眼前旋转,外守一那张扭曲的脸、有里死前的笑脸、父母温和的眼神……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部混乱的电影。
他翻了个身。
【……江川朔。】诸伏景光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我的名字。】
【还有,对不起。】
诸伏景光沉默了许久。
而后,他弯起眉眼,轻声念道:“Egawa Saku……很好听的名字。”
江川朔顿了顿,才回应:【……是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你该休息了。】江川朔清晰地感知着这具身体里翻涌的疲惫,语气里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诸伏景光牵起一抹苦笑,声音轻得像叹息:“嗯……我知道。”
又过了不知多久,江川朔听见了诸伏景光均匀的呼吸声。
江川朔在意识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管了这具身体。
他小心地调整到更舒适的睡姿,又伸手将滑落的被子掖好,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
萩原研二的宿舍里,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气氛带着几分凝重。
“……你们应该都察觉到了吧。”萩原研二的语气沉了沉,“景旦那昨天下午……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降谷零垂下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其实……我和hiro小时候,他就偶尔会这样,只是大多转瞬即逝,我一直没法确定。”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联想到诸伏景光过往的经历,心里几乎都有了答案,却默契地谁也没有点破。
“不过话说回来,”松田阵平忽然嗤笑一声,语气松快了些,“那家伙的态度和性子,倒像是在刻意模仿景老爷……就是模仿得有点蹩脚。”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么看的话,应该没什么恶意吧?”
伊达航也跟着点头:“嗯,降谷也说了,诸伏从小就有这种情况……这么多年下来,不也没出过什么事吗?”
降谷零眨了眨眼,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像是被这番话安慰到了:“……hiro他……大概是累坏了。”
他轻声说:“我去帮他请个假。”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离开了萩原研二的宿舍。
降谷零走后,萩原研二长舒一口气,向后一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胳膊搭在额头上。
“真让人担心啊……”他嘀咕着,忽然转向松田阵平,“小阵平,我想吃蛋糕。”
松田阵平挑眉,语气里满是无语:“哈?你昨天不是才啃完一整个抹茶蛋糕?”
萩原研二立刻坐起来耍无赖:“诶——甜食可是能驱散坏心情的魔法哦?连这个都不懂,小阵平果然是笨蛋嘛。”
松田阵平攥了攥拳头,眼神危险:“……喂,hagi,我要揍你了。”
“哈哈哈哈——”伊达航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拌嘴,“要闹就慢慢闹,可别真动手破了相,不然我还得再抓一次蟑螂。”
宿舍里瞬间炸开一阵笑闹声,刚才那点压在心头的压抑和担忧,好像真的被这阵轻快的吵嚷冲淡了不少。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评论我都有看的嘿嘿
如果审签没过,那这篇就是免费文(哭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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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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