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以寰顺着传送带进入卵圆形的舱室,突然脚下一空,滚落了下去。他赶紧用尾巴保持平衡,身体向前猛然一跃,一口咬住地面上凸起的金属部件,贴着斜面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钢铁巨物以近六十度的夹角陷在流沙里,连带着内部的地面也成了陡峭的斜坡。
一根麻绳正随着刚才的震动在身旁轻轻晃悠,上面间隔均匀地打了一排绳结作为抓握的支点——显然,这才是继续深入的正确方式。
他顺着绳子向下滑落,中途至少穿过两节舱室,底部的舱室门没有打开,各种杂物箱子全因重力堆积在此处。
大型箱子装有高级权限的瞳孔锁,无法轻易打开,都完好无损地堆在一边。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用麻袋装的物资全被划开了口,露出各种类型的食用罐头,还有些工具和作物的种子,明显被人取走了不少。储水箱盖子被砸碎了,旁边摞了几个箱子当作台阶。
原来如此。敖以寰暗暗松了口气,看上去,楚暃只是在搜寻生存物品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和莱斯嘉尔帝**方高层并没什么关联。
他走到巨型物资箱前,瞳孔锁微微转动,内部响起咯哒咯哒的声音,随后传出清晰的女声。
“权限通过。”
“正在扫描内容物……”
“重量:529kg”
“物品名称:冷冻鸡肉”
“类别:D类”
“是否开启箱盖,请指示。”
“否。”
敖以寰开口道。太久没说话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这样就够了,他今天也没打算做更多的调查。虽然疑点重重,这里竟有如此规模的不知是堡垒还是飞空艇的东西,但楚暃还不知道他醒过来了,得早点回去。
重见天日,地面已变得滚烫。那块木板还停在原地。不知道楚暃是趴在木板上靠臂力拽自己回去,还是用其他什么方法。想到他像只勤奋的小仓鼠来来回回搬运,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可……爱?!
敖以寰晃了晃头,估计自己被外面的热气蒸得有点中暑,脑袋不清醒。
他叼起木板,在沙地里狂奔起来。精神体本身没有重量,是因为承载了生命核心才显得沉重,短时间内维持零重力的状态对他来说不算太难。
他轻飘飘地沿着绳子的方向离开流沙的范围,将木板藏回灌木丛中,随即向小屋赶去。
刚进门,他便迎面撞见了楚暃。
对方满头大汗,似乎找了有一会了,猛地看见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敖以寰猝不及防,竟被攥住了嘴筒子。
混蛋!你抓哪儿呢?放尊重点!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想骂也骂不出声,嘴筒子被牢牢地箍着。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瞎跑,外面这么危险,被野兽吃了都没人知道!”
放手!有本事你先放手!再说谁能吃得了我?!
楚暃拽着他的嘴筒子硬拖进屋内,抬脚踹上门,同时皱眉嘀咕道:
“我记得走之前关门了呀,他是怎么跑出去的?”
当然是自己开门出去的,要不然呢?你先给我松手!
楚暃长叹一口气,突然转身走到角落里,蹲下身子不知翻找什么东西。
敖以寰咧着嘴大口喘气,在心里暗骂道,要是再敢对我不敬可有你好看!以前不把我当回事也就算了,现在你区区一个人类,还孤身在荒漠中,胆敢这样挑衅我……
楚暃回到他的面前,背在身后的手里好像拿了个皮带一样的东西。
这是要干什么?敖以寰愣愣地看着他。
楚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把那个东西套在他的脖子上,扣住,手臂粗细的铁链“哗啦”一声落下来。
混蛋!居然敢这样侮辱我!!
敖以寰龇着牙向后退,楚暃慌忙拽住链子,两人一退一拉陷入僵持,项圈不上不下地卡在敖以寰的脖子上,蓬松的毛被挤压成一团,堆出了双下巴。
“我也不想限制你的自由!但这都是为了你好!不能遛狗不栓绳……”
你他妈才是狗!老子是狼!
敖以寰在心里吼着,话倒是没说出口,而是从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呼噜声作为警告。
“而且,门口那个骨架是不是你干的?狗粮一口不吃,跑外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不吃饭不许出门!”
敖以寰气得浑身发颤,居然敢让自己吃那破罐头?他一下子冲了过去,把楚暃扑倒在地。
你不会真以为你这副小身板能对抗得了我吧?我一爪子下去你就没了!
一对硕大的爪子恶狠狠地压在楚暃的肩膀上,又长又尖的指甲不经意间勾住了他散落的头发。许是没有理发的工具,他的头发有点长,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痕,格外惹眼,像是被什么勒过一样。难道他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跟蟒蛇搏斗过?
但他现在没工夫细想,因为注意力全被另一种奇怪的感觉攫住了,尤其是看到兽皮背心下凸出的锁骨,以及那清晰可见的小小的锁骨窝,一股莫名的痒意突然从脊椎窜到头皮。
他手足无措地挪开爪子,肩膀处立刻泛了红,浮现出显眼的爪印。楚暃的眼睛被头发盖住,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充了血的红艳的嘴唇,让他心跳如擂鼓。
他慌张地拨弄起楚暃额前的碎发,想把眼睛露出来,毕竟他每次一看到那冰凉的眼神心就冷了。
头发被拨开的瞬间,他确实冷静了下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熟悉的冷淡,而是那双眼睛满是惊恐。下一秒,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滑过苍白的脸颊,落在了他的爪子上。
虽然,敖以寰确实想让楚暃承认——自己是狼,而不是什么蠢狗,但眼前的画面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从没想过,楚暃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怪物。这份避之不及的恐惧让他心里发闷。
他原地转了好几圈,爪子把地面的沙子刨得乱飞,拿不准如果现在坦白真实身份,会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突然他屈起前腿,前半身趴下,来了个标准的下犬式,尾巴翘得高高的,摇得像暴风里飞舞的旗帜。
楚暃没作任何反应。
他急得到处乱扑腾,尾巴甩得像根失控了的鞭子,抽得墙根的布袋子乱飞,里面的东西跟遭遇地震似的上蹿下跳。他先是嗷呜嗷呜地乱叫了会儿,随后反应过来,汪了两声。
楚暃终于缓过神来,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面对一屋子狼藉。
“你……怎么可以扑人?!你知道你这个体积,撞到人有多危险吗?!”
他生气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直到现在脑子都还嗡嗡的。
“坐下!”
敖以寰乖乖地坐下了,背挺得笔直,头扬得高高的。
“你还挺高兴?”楚暃轻抽了一下他的嘴筒子。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敖以寰敢怒不敢言,哼哼唧唧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脑壳受到了连续敲打,像按摩似的,不痛不痒。
“下次还敢不敢了?”
楚暃手都敲疼了,想着他也受到了教训,气消了不少。他盘腿坐下,拍了拍膝盖。
“过来。”
敖以寰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就想扑到怀里舔他的脸。
“停、停、停……趴下!”
敖以寰被捏着后颈被迫趴下。他抬眼看向楚暃,眼睛上方花色很像眉毛的软毛抬得高高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楚暃按压在头上的手渐渐卸了力。
“握手……会吗?”
楚暃手掌向上,等了一会儿,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搭了上来,肉垫接触到掌心,热热的,软乎乎的,很有弹性,像刚出炉的糯米团,皮质感上还带着一丝行走磨出的粗糙。
他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敖以寰的脖子,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像陷进了一件蓬松的毛皮袄,鼻尖萦绕着阳光暴晒过的暖洋洋的味道。短短的毛茬逆着的时候有点扎人,顺着的时候又无比丝滑,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柔软里。
“发财真聪明!”
敖以寰正乐呵呵地咧着嘴,长长的舌头吐在外面。
什么发财?
他愣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楚暃给他取了个名?还叫发财?!
谁要这么土的名字?!而且这家伙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说起来,自己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楚暃抱得舒服,又伸手去摸他胸前那丛飘逸的长毛。周围的毛或是浅银或是深灰,唯有这一撮雪白格外突兀,竟隐隐围成了一颗爱心的形状。楚暃将脸贴在上面,蹭了蹭。
敖以寰大脑里的智慧被这举动清空了。他决定享受当下,以后再思考那些问题。
******
“我要扔咯!”
一颗球划过蔚蓝的天空,裹挟着凌厉的风呼啸而过,敖以寰一跃而起,叼住灰扑扑的球和一嘴沙尘,随后奔跑到楚暃的脚边将球放下,再跑回原点。
若要问敖以寰为何想不开,在由沉积岩堆积形成、布满晒得发烫的碎石的山丘间玩丢球游戏,还得从上午,楚暃喊他帮忙清理仓库说起。
楚暃之所以选择在这片碎石区搭建小屋,是因为南方恰好有成片的巨型岩石,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既避免了正午阳光直射,又阻断了夜间横冲直撞的狂风。
与此同时,这片山丘还是个现成的“大仓库”,楚暃利用形状各异的岩石作为参照,在旁边挖出一个个方正的凹槽,摆满东西,再用木块、废铁遮挡好,盖上沙土掩藏。
但由于他的工具和力量都有限,坑挖得歪歪扭扭不说,好几处都塌陷了,物资也被埋进了深处。
敖以寰被叫来从事他的本职工作——刨地。
“天哪,我都忘了还藏了这些东西……这估计放了有半年了。”
敖以寰顶着一脸沙土,金灿灿的,只露了两只蓝眼睛,看起来格外滑稽。
半年?看来他们穿越过来的时间差不多。
楚暃盯着翻出来的几袋营养土,袋角还夹着几包皱巴巴的种子。他刚来这里时,还产生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很快被残酷的现实粉碎,最后只能将幻想中的那抹绿色连同种子一起,埋进了地里。
怔忡间,他瞥见正使出全身的力气刨坑的发财,爪子扒得沙粒四溅,连尾巴都绷得直直的,突然感觉那点浪漫的梦想又悄无声息地发芽了。
敖以寰刨着刨着,一颗球弹了出来,滴溜溜滚到了楚暃的脚边,两人都愣住了。
楚暃捡起球,站起球,好奇地站起身来。
看着他逐渐兴奋的表情,敖以寰就直觉不好。
果然,楚暃转了转肩,退后了一段距离,抡圆了手臂就朝他扔来。
那颗橙色的小球在敖以寰的脑海里逐渐变成大球,生出了熟悉的纹路,被记忆里的自己一把接住。
楚暃站在篮筐下方,在一群人的包围之中绽放出得意的笑,仿佛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又似桃花盛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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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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