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秋鸿睫毛一颤,抬头望天,眼神颇有几分惆怅。
是在内疚后悔么?
小厮好奇地看着他,都说侍郎大人年纪虽轻,却也是少年英才,跟在云尚书后面办成了好几桩棘手的案子。许是是少年心性,他眉眼间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似乎比自己年岁还小上一些,想来也并非真的那般混不吝吧。
“苏羽。”他问道,“你真正了解过它吗?”
苏羽并未言语。
玄秋鸿毫不在意,继续缓缓说道:“你知道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它的理想又是什么吗?”
胖叽的理想?
小厮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莫不是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玄秋鸿注意到苏羽的思量:“不自由,它宁死!”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将胖叽圈养在那方寸小院中,日日困于樊笼,可曾问过它的意见?它那每日响彻云霄的啼鸣,正是对命运的呐喊与抗争!它是在用生命歌唱着自由!”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痛而庄严:“我不过是听到了它的心声,顺应了它的意志,助它摆脱那枷锁,奔赴它向往的—灵魂的自由。”
“......”
苏羽盯着玄秋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诡辩。”
小厮僵硬地扯动嘴角,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两位大人,云尚书此前派人传了话,说刑部公务繁忙,让二位用完膳早些回去。”
苏羽目光扫过桌面,手中的筷子重新动了。他没有再碰那盘盐酥鸡,而是伸向旁边的桂花糖糕,夹起一块,面无表情地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玄秋鸿见状,也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另一边,林青絮吃得茶饱饭足,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见到坐在对面的云明尘冰冷的侧脸,暗自思忖,难道谁又惹到他了?
林青絮扶着额头,暗自叹了口气,这情绪还真是阴晴不定。
沈酌仿佛并未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或者说并不在意。他看向林青絮,唇角扬起一抹温润地笑意。
“阿絮。”他声音温和,“我还要回府安排一些事宜,不便多留。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见面,希望能听你讲许多开心的事情。”
林青絮迎上他的目光,心头微暖:“你也是,祝你此次南下,一切顺利,早日归京。”
沈酌走后,云明尘道:“你们继续用膳。”随即站起身,看向林青絮,“你,跟我出来。”
小满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林青絮思索着方才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他,她深吸一口气,默默跟上了云明尘的身影。
小满和素锦对视一眼,却也不敢多言,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在门外。
林青絮闷着头跟着云明尘走,时不时侧过身子避开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但她跟着云明尘走了许久,人烟愈发稀少,道路也越来越偏僻。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明尘斜斜睨过来,眼神淡漠:“散散步,有利于林小姐消食。”
“那我们...”林青絮看着两人之间足以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一定要离得这么远散步吗?”
闻言,云明尘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却不似平时那般平静。
“我看林小姐方才与沈少卿相谈甚欢,甚是亲昵。”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林青絮身上,没有移开,“还是与我保持些距离为好,免得惹人误会,坏了林小姐的清誉。”
云明尘侧过头来看着她,眸光如同漩涡,幽深绮丽。
“那你恐怕误会了。”林青絮贴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我与沈少卿只是好友,今日在街上恰巧碰上了,他帮了我一个忙,
我才请他一同用膳。大人这话说的,真是好没道理,我喜欢的是谁,难道大人还不知道吗?”
云明尘顺从地任她拉着。
林青絮是小没良心的,他想。
这张嘴张口闭口就是喜欢,说得那般轻易,转眼又能在别人面前笑得那般明媚,让他猜不透她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只是既然她先选择了靠近,将那份所谓的喜欢呈现到他面前,就不可以擅自转移,飞到别人身边去。
云明尘握住她的手腕。
林青絮只觉得手腕一紧,她被他拽入怀中。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她不敢再动,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贴着云明尘。
云明尘垂眸看着她,将心里的情绪压下,他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回去吧。”
他转身,率先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衣袂拂动间带起微凉的凤。
林青絮松了一口气,伸手拽住他的袖袍。
“过几日便是上元灯会,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云明尘回过头,看了林青絮一眼,颔首道:“好。”
林青絮扬唇笑开,灿若春花。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气氛不再似来时那般凝滞。
林青絮侧过头,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以前有和别人一起去过灯会吗?”
云明尘回答她:“没有。”
林青絮说:“哦。”唇角向上弯起,声音轻快,“没有就好,我也没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却又默契地各自移开。
林青絮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拍了拍手,三个小厮便抱着箱子进了房中。
小满一脸迷茫:“小姐,您真的打算自己做花灯吗?”
林青絮走到箱子旁,拿起一张彩纸比划了一下,语气笃定:“那是自然!我要做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保证没人见过的花灯。”
小满更加困惑:“可是小姐,既然都没人见过,您怎么知道它该是什么样的呢?”
林青絮闻言,转过头对着小满笑吟吟地眨了眨眼:“这个嘛......灵感,它说来就来了。总之,我一定会做出一个独一无二的花灯。”
“小姐,小满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上元佳节,帝京同乐。圣人特意下旨,将今夜的宵禁推迟了两个时辰。
沿街的商户将最华丽、最别致的花灯高高挂起,汇成一条流动的光河,璀璨夺目。犹如满天繁星被吹落,化作了人间灯火。
一个赤膊的汉子猛吸一口气,随即喷吐出一条长长的火龙,炽热的火焰划破夜色,引来周围一片叫好声。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捧个人场!”
吆喝声、喝彩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首充满烟火气的节日欢歌。
马车一停下来,林青絮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她身着一件朱红色的织锦衣裙,那颜色在万千灯火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明丽耀眼。
她兴奋地不行,一双美眸流光溢彩,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几位身穿华服的少年郎经过,忍不住偷偷瞥看了好几眼。
林青絮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着。
不远处一盏八角宫灯下,一道欣长的蓝色身影静立于此。
林青絮脸上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用力朝他挥了挥手:“大人!”
她提起裙摆,朝他跑去。街上人流如织,她跑得急,不慎撞到了旁边一位提着鲤鱼灯的大娘,身子一个趔趄,向前栽倒。
“哎呀!”
惊呼声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止住了她跌倒的趋势。
林青絮抬起头,正对上云明尘低垂的眼眸。声音低沉,落在她耳中。
“慢些。”
待她稳住身子,云明尘将手收了回来。
林青絮定了定神,起身理了一下衣裙。她对云明尘说道:“多谢大人。”
她往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云明尘又把她的手腕给握住了。
见林青絮呆呆的,他轻轻一笑:“走吧。”
只见街道两边悬挂最多的,莫过于走马灯与圆灯。
那走马灯制作最为精巧,灯罩多为六角或八角,内置纸轮,灯内烛火燃起,推动纸轮徐徐旋转,光影流转,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而圆灯则显得更为敦厚,多以竹篾扎成饱满的圆形骨架,糊上彩纸,寓意团圆美满,灯火透过圆形的灯壁,散发出温暖祥和的光晕。
林青絮看得目不暇接,一盏一盏地仔细看过去。她的目光最终被角落里的一盏兔子灯吸引。那兔子灯做得极为灵巧可爱,身体圆润,点上烛火后,通体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
云明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很喜欢?”
林青絮下意识点头,眼睛还黏在那盏灯上。
云明尘抬手解下腰间的荷包,对摊子的老板道:“这盏兔子灯,我们买了。”
店家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闻言立刻笑逐颜开,手脚利落地将那盏精致的兔子灯取了下来:“小娘子可真有眼光。整条街市,可就只有我们一家会做这玉雪兔儿灯。”
林青絮欢喜地接过灯笼,她提着莹莹发光的兔子灯。仰头对云明尘展颜一笑,那笑容在灯火映照下,比满街华光还要明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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