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到校拍摄的第二天，学校俨然没了第一天的热情架势。
方汀乐得自在。
今天的拍摄任务比较简单，校园内容好拍但内容单一很少出彩，况且农村孩子与城市孩子不同，缺乏那股叛逆桀骜的劲儿，也因此拍不了许多有剧情冲击力的画面。
但走温情线路还挺好的，观众乐于看到两位主人公的反差。
方汀拿着餐盘，跟着谭绛茵身后，挨个窗口的选菜。
博豪的食堂分两个，一个是自助餐形式的‘博粟食府’，菜品丰富但没那么精致，价格相对便宜。另一个是中外融合料理餐厅‘博雅餐厅’，除去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外，法餐、意餐、韩餐、日餐等一应俱全，但价格相对就昂贵许多。
曹庭芳第一天给方汀的银行卡里预留了不少钱，大概是为她多一个吃饭选择做了打算。
“喏，给你吃鸡腿！”谭绛茵从自己的餐盘里，夹起鸡腿放到方汀碗里，催促她：“你快吃啊，多吃一点！”
方汀望着餐盘里快堆成小山的肉，哭笑不得，她将鸡腿又夹回去道：“好啦，别给我夹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两人方圆一米内，都被清空了，架着两台摄像机，拍戏似的。
周围路过的同学在经过第一天的事后，对方汀这个主角似乎产生了浓厚了兴趣，连带着谭绛茵都好像瞬间升咖了似的。
每节课间，都有满满当当的人堵在四班的门口，要看方汀。有大胆些的，也不管摄像机在没在拍，进来就要和方汀聊天合影。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什么小明星。
“她们都夸你呢。”谭绛茵咬着筷子，偷摸往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在方汀耳边道，“好些人都在说。”
“夸我什么？”
方汀环视一圈周围，有不少女生和她视线对上后，便格外兴奋地冲她打招呼，方汀有点懵，一头雾水道：“我也没做什么吧。”
谭绛茵眼一瞪，筷子一放，快步从方汀对面走到她身旁坐下，小声道：“你还没做什么呢，你都不知道，苏珩他们几个的处分通知一出来，大家有多吃惊！”
原来是平了民愤，方汀低头夹了口菜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谭绛茵一脸茫然，她还没开始说呢。
方汀从餐盘里夹了一筷子茴香凉拌核桃仁给谭绛茵，道：“那四个人在同学间的风评不好吧？”
“那岂止是不好，简直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就胡作非为！”谭绛茵忿忿道：“偏偏学校还拿他们几个没办法，久而久之也没有学生敢招惹他们。”
“昨天闹那一出，我都以为我真要去道歉了，结果……”谭绛茵笑眯眯挽过方汀的胳膊，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看起来俏皮又可爱，“嘿嘿，结果敌人被我们方女侠给制裁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方汀无奈一笑，将胳膊从谭绛茵怀里抽出来，刚要继续吃饭，目光投向前方，笑容一下淡了。
“怎么——”
谭绛茵抬头，话音戛然而止，瞳孔中倒映出正朝这边走来的四人，她秀眉一拧，霍然起身道：“怎么又是你们？”
方汀轻杵了下谭绛茵，示意她摄像机没关，而后又走到苏珩几人的面前，“有什么事吗？”
四人推推搡搡的，看着方汀欲言又止，无人来阻止，只有黑洞洞的摄像机将画面对准方汀。
方汀微微蹙眉，扭头看了眼摄像机，目光穿过镜头望向林爱琪。
不知为何，林爱琪像是被方汀的目光烫了一下，好似被全然看穿似的，她舔了舔唇，攥紧手机的手微微冒汗。
她朝方汀一笑，口型示意她怎么了。
方汀无声收回眼神，看着面前惺惺作态的四人，心下有了判断。
“我们……就是想来跟你道个歉。”乔甜伊被推上前来。
她看着方汀那张可恶的脸，又回忆起她爸临走时跟她说的话，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故作真诚道：“昨天是我们不对，不该那样说你，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们，但请你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以吗？”
方汀注视着乔甜伊，她注意到，乔甜伊今天穿的是一整套校服，头发也染了回来，全然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你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们。”乔甜伊冲方汀笑了笑。
周围人看见乔甜伊那副认错表情，议论一番后，竟真有人觉得她挺真诚。
“还有我，我昨天不该骂你和谭绛茵，都怪我口不择言。”苏珩也上前一步，言辞诚恳，他本就长得好看，面目表情不狰狞时，混血感更足。
卢克也垂着脑袋道了歉，只有另一个叫木芙的女生一脸不耐，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摄像机对准方汀，所有人目光此时完全汇聚到她身上。
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回答。
方汀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更没想到林爱琪会临时倒戈，纵容这出闹剧上演。
她心里冷笑一声，都这么玩儿是吧，那就都别好过。
“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方汀盯着面前的四人，清晰的声音响起，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你们真的意识到错误了吗？”
餐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苏珩表情顿时僵住，他和乔甜伊相视一眼，迟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方汀眼中划过一丝讥讽，拽着一旁的谭绛茵走了。
林爱琪莫名有点奇怪，她竟然从方汀身上看出了一个成年人的气魄，她当即安排摄制组跟上方汀。
节目组一撤，整个食堂瞬间如同沸腾的油锅般轰一声炸开来。
“我靠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这什么发展啊，不会是剧本吧？”
“那不能吧，那通报现在还贴在学校公示栏里呢！”
“那不好说……”
……
博粟食府外是宽敞的林荫大道，往前是图书馆和博豪的‘博月湖’。
方汀走出食府后，松开谭绛茵，绷着脸不说话。
谭绛茵有些担心，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方汀现在的状态和昨天在器材室被欺负后的状态是一样的。
她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没事吧？”谭绛茵偷瞄了眼方汀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别生气啦，为那些人生气不值得。”
方汀眼睫垂着，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一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她表情才开始变化。
“你怎么了？”林爱琪皱眉，抓着方汀的肩膀，示意她看着她：“拍得好好的，怎么走了？”
“我不想录了……”
方汀拧着脑袋，不看林爱琪，声音瓮瓮的，带着些鼻音。
林爱琪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蹲下身，抬头仰视方汀，将她脸上的眼泪用指腹一抹：“为什么呢，如果是因为昨天那件事，他们几个也受到惩罚了呀。”
“今天不是还专门来给你道歉吗，你知道作为一个学生，大家都是有自尊心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那么拒绝他们，会让人面子上挂不住的。”林爱琪循循善诱，她揉了揉方汀的脑袋，柔和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对吗？”
方汀摇躲开林爱琪，摇头道：“不是的，他们根本没想道歉，我知道。”
“那你说说看。”林爱琪有点好奇了。
“我小时候去鸡棚里捡鸡蛋，因为贪玩不小心打碎了两个，我以为丢了就没人知道。可后来奶奶还是发现这件事，因为剩下几枚鸡蛋的壳上沾了蛋液。那天晚上我被她狠狠打断了一根竹条。”
“她问我知不知道错，我狡辩说不知道，但她还是一直打，打到我主动承认为止。”方汀眼圈泛红，强忍泪意看着林爱琪：“他们就像小时候的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林阿姨，如果不是因为录制这个节目，他们不会来跟我道歉的，您也知道的，对吗？”方汀盯着林爱琪，声音稚嫩却肯定。
林爱琪迎着方汀的目光，好似不认识她了一样，仿佛皮囊没变，芯子却已经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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