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临安往姑苏,虽有官道,但水路无疑更快、且舒适。
眼下,云书书、莫苍苍、谷幽兰与柳朝威,就在城东码头,去姑苏的一艘快船上。
船是包船,除了船工,仅载了他们四人。
这等大手笔,云书书本以为是莫南亭心疼莫苍苍,或是莫苍苍心疼自己。
不料。
当场掏出预付银的,竟是柳朝威?
朝廷待遇现在这么好!
一个基层小文官,都可以随意包场?
见云书书不住打量自己,柳朝威苦笑:“云公子别看了,在下这一身锦衣和其它行头,都是家中娘子置办。她嫁妆丰厚,若靠小生自家,穿麻着布才是常理。”
懂了!
柳朝威就是后世那种拿着月三千、开着百万豪车,家里有矿,不图富贵,只求有个稳定班上、不违法乱纪瞎折腾的体制绩优股。
实名羡慕。
不过……
云书书瞄了眼在水边掰饼渣渣喂鸟,还时不时指给谷幽兰看的莫苍苍
似乎,自己这小日子也不错。
毕竟,大舅哥那边,可是只有一个老和尚跟着呢。
人间实惨。
……
岸上,人声鼎沸。
像客运、货运码头这种地方,自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一紫袍大汉伫立在江边最豪华的酒家——望江阁三层,透过敞开的窗子,将云书书一行看个清清楚楚。
他的身形,远较寻常人要高,同时亦健硕魁梧。再衬以一身华丽紫袍,腰悬青玉,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最奇异的,却是他的瞳色,阳光下端详,竟偏暗金?
此时,他正站在窗边,微侧身子,示意身边人注意柳朝威。
“看仔细了吗?那个白面哥儿,可千万别弄混了。”
“君上!”
身侧,是两个同样个很高的女子,一着粉,一着青。
不仅个高,腰肢还很细,盈盈一握,似风扶柳,身姿袅娜。
容貌不必说,自是好的。说话声也是娇滴滴的,就是说出的话,着实有些大胆。
“奴家更喜欢另一个怎么办?”
船上,云书书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另一位青衣女子却娇笑道:“姐姐,那些个蠢男人,都是泥做的骨肉,有什么好的?依我看,那两位姑娘倒是清秀干净、我见倾心。君上,若事成,奴家可以和那两位妹妹亲近亲近么?”
“想都别想!”
紫袍大汉断然否决了身边人的提议。
“你们这两条小水蛇,形都还没化完整,整天扭三扭四的不算,还喜欢好高骛远?等哪天被陆上高人抓去泡酒,我看你们,哭都没地哭去。”
“咦~”
两女开始抓住紫袍大汉的胳膊撒娇;“君上又吓唬我们姐妹,真是讨厌!”
“好好说话,别乱扭。”
口头嫌弃实则一点也不嫌弃的君上开始强迫自己正经下来。
“知道这次带你们出来的目的吗?”
两女点头。
“记住,你们只要诱得那柳朝威动情、出丑,再用水晶球记录下来,拿给我那傻侄女去看,就算是大功一件。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伤人,特别是无关此事的旁人。当然,我也会一直跟着你们。”
“若是小姐嫌我们用计呢?”
“呵。”
紫袍大汉冷笑:“就算是计,但那小子做了便是做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孤也是男人,这种理由,就拙劣得可笑。”
“君上,奴家还是更喜欢那位蓝衣妹妹,不若让姐姐一个人去吧,她喜欢白面哥儿。”
“滚滚滚!出来之前,是谁说最喜欢孤的?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妖精,只喜欢美人,男女不忌,见一个爱一个。”
“嘻嘻,君上生气的样子,可真可爱,奴家最喜欢了!”
“晚了,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起码要哄一刻钟。”
“好嘛好嘛,奴家这就哄,嘻嘻!”
……
岸上发生的一切,云书书浑然不知。
船开后,他只是找到在甲板上呆呆出神的柳朝威,劝慰道:“放心吧,现在的所有都只是猜测,没准,贵夫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千金罢了,一切都只是巧合。”
柳朝威勉强笑了笑:“云兄,你我都是读书人,又何苦自欺欺人。姑苏韩氏那里,不过是取证确认罢了。顾氏之言,已基本可以证实。”
“往好的方面想。”
云书书拍了拍柳朝威肩膀,道:“你现在的娘子,是一条龙耶!怎么样,有没有成就感,对自己外表,对自己魅力?”
柳朝威无语:“小生只喜欢人。”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点种族偏见。得,那些凄美的人妖殊途爱情故事与你无缘了。”
云书书在心里琢磨了下,龙,貌似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算妖了。别人经过一番包装漂白,已是神兽了。
这逼格。
妥妥的。
昨天,柳朝威在见到顾氏后,为众人讲述了一个凄美的……呸呸,他的一段亲身经历。
那是三年前的暮春,他刚刚参加完春闱会试,凄凉落榜。好在,中了举也是有官做的,不过就是小点罢了,因此,他的心情,倒也没有那么沮丧。
想到有好友数年前搬到了京城附近的泾阳县,左右无事,不若去他乡访访故知,亦是乐事。
心动即行动,就在他拍马走在官道上时,忽来一阵恶风,吹得是人仰马惊,视线不明。待再看,已落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不辨方向。
他牵马顺路走了一小会,才发现有个妇人在路边放羊。
羊甚壮,但吃草吃得不情不愿。
妇人甚美,亦一脸愁苦。
荒郊野外,虽是大白天,虽只有一弱女子,柳朝威还是决定埋头往前走。
直到,一刻钟后,他又见到了那名美妇人。
再走。
再一刻钟后,还是那名美妇人。
羊甚壮,但吃草吃得不情不愿。
妇人甚美,亦一脸愁苦。
他懂了。
羊什么的,都是浮云。
他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小生姓柳,柳树之柳,不知能做什么,可解夫人忧愁?”
迷路什么的,提都不要提。
这是迷路的事吗?这是人家摆明了不放你走。
至于开口就称夫人?
少女和少妇的妆容发式明显不同,倒也不担心叫错被人怪罪。
那妇人抬头看他,一脸凄然:“柳君真心愿意为我涉险?”
这都哪啊,就扯到真心不真心了?
柳朝威满心觉得不妥,但形势如此,又能怎样呢?
反正,来都来了。
于是,他诚恳行礼,道:“若力所能及,在下自当尽心。”
妇人展颜一笑,给他讲述了一个凄美的……呸呸,包办婚姻悲剧。
她本是震泽君爱女,到了适婚年龄,被父母嫁与泾阳君少子为妻。但婚后,她发现夫妻双方性格爱好差异巨大,丈夫热衷玩乐,不理正事,数次劝说无果后,便对她产生了厌弃之情,更纵容婢女、奴仆,对她无礼。
她诉诸公婆,然而公婆溺爱幼子,不仅不责备丈夫,反而劝她忍耐,以家为重,以夫为重。说得多了,连公婆都觉得是她没本事,拢不住自己丈夫的心。
阖家上下,更是瞧她不起,待她苛责。
她有心想要告知父母,奈何山高水长、音讯不通,又被夫家人逼迫天天出来放羊……
“夫人勿复多言,小生定会帮你将信带到。”
虽然听上去到处都是怪怪的,但柳朝威还是被激起了同情心与义愤,于是他做出承诺,同时道:
“只是震泽颇大,不知贵府具体地址?另外,夫人可有信物?”
美妇人交给他一枚环形玉佩。
“震泽之畔,多有橘树,柳君可选一株大的,解下腰带,系上此玉,在树干上敲三下,自会有人出现。另,君执此玉牵马往前,不管遇见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盏茶后即可回到大道,切记切记!”
二人拜别。
柳朝威一手牵马,一手执玉,行数步,眼角余光便瞄见在路旁吃草的羊,一个恍神竟变成猛虎、恶狼,带着腥风向他狠扑过来。
他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再一会,却是香风入鼻,肩膀一沉。
一个美人从后搂住他的脖颈,娇声道:“好哥哥,留下吧,奴家与你一起快活呀!”
柳朝威心如止水,不应不答。
美人不停变幻姿势,从气泡音、御姐音转到萝莉音,俱无效果后方才悻悻离去。
此时路的正前方,是一只柳朝威从未见过的怪。
形似鳄鱼,张开着血盆大口,就等着人、马俱往自己嘴里送。
风来。
风中带来的腥臭味,让人恶心欲呕。
柳朝威闭上眼睛,脚步不停,一心只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忽觉周身一松,似是走出了什么无形结界一般,野外的鸟语虫鸣,俱又萦绕在自己耳边。
鼻尖,也是泥土草木味。
他睁开眼,发现前方果然便是官道。
再后来,他回到江南郡,特意去了震泽县。
在震泽湖边依那妇人之言,选一株橘树干敲击三下,出现的,竟是个人身虾头怪。
对方请他入水,他也懒得犹豫,抬腿就走。
水下洞府奢华,奇珍异宝,满目琳琅,他也是面不改色、见怪不怪。
内心:“累了,赶紧结束吧。”
直到震泽君出现,前呼后拥,器宇轩昂,满脸关切,他才告知妇人之言,并出示玉环。
震泽君示意蚌精侍女将玉环送去后殿,告知主母。
侍女领命而去,下方龟丞相却是欲言又止,俄顷,方才小声提醒道:“君上,钱塘君也来了,正在后面看望主母。”
震泽君顷刻变色:“糟了,孤得赶紧去阻止……”
话未说完,却听一声巨响,柳朝威顿感地动山摇、宫殿摇摆。
但见一条长身赤龙,冲天而起,电目血舌,周身火光缭绕、水烟沸腾,直奔西北方而去。
震泽君摇头感叹:“妻弟爱惜侄女,却也太过冲动,怎能因此犯禁?柳君,且在此稍候,待孤去去便来。”
说罢,又是一声巨响,一条百丈青龙,破空而去。
柳朝威呆立原地,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人麻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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