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临安往上京,虽有官道,但先乘船,走水路,无疑是更便捷且舒适的选择,尤其是包船。
云书书坐在船上,望着一旁的江水悠悠。
时值夏末初秋。
北方的叶或许落了,但江南的草还未黄。
清晨的风虽凉,然目之所及,两岸植被,依旧郁郁葱葱,尚无萧瑟之意。
离别的愁绪,便被冲淡了不少。
更何况……
“柳兄,又要辛苦你破费了。”
“哪里,都是公事,云兄既然有意,何不一起?有云兄同行,万一真遇上什么,在下心里也有底,只是要辛苦谷姑娘,陪我们先绕一段路。”
柳朝威说得很客气,云书书可就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尤其是和莫南亭分开后。
他一拍柳朝威肩膀:“哈,柳兄,话说你放着好好的主簿不当,为什么突然想要加入皇城司?莫不是?咳,其实这也不重要,见过那些妖妖鬼鬼的,再做回普通人、做普通事,确实挺没安全感也挺没意思的。哎,你不用解释,我懂!”
被压住肩膀根本说不出话的柳朝威:“……”
“不过你们大人也是,虽然教了你一点粗浅的运气法门,又说你一身正气,寻常小妖小鬼难侵,但就这么打发你出来……”
云书书上上下下地打量柳朝威。
“话说,真的没关系吗?你确定你没有得罪人?你顶头上司难道不是因为嫉妒你,入门三天就打发你一个人出来出任务?还是说你太英俊,和那些普通又自信的男人们格格不入,又和妖艳女鬼啊、龙啊,咳咳,风大,我刚说了什么?你应该什么都没听见吧?你懂的。”
柳朝威:“……”
“云兄!”
见云书书被谷幽兰连戳数下,方才止住胡言乱语,柳朝威无奈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生加入皇城司,本想安心做个文书之类的,奈何钱塘君他,夜里总是从牢房偷摸着出来,寻小生谈心饮酒。一次两次的,莫大人也不好总是制止,况且莫大人昨日便已扬帆北上。小生想,既入了门,以后少不得也会遇见一些稀罕事,倒不如借云兄的光,先练练手……”
“对嘛!”
云书书赞许地拍着柳朝威:“现如今,像柳兄这样有眼光的人不多了!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咳!”
“小兰,怎么了?是不是这里风太大,你要加件衣服?”
谷幽兰微笑道:“那就麻烦云大哥去船舱帮我拿一下。”
“好嘞,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见云书书未做他想便走了,谷幽兰冲柳朝威歉然道:“柳主簿,请勿介意。”
“哪里,谷姑娘多虑了。”
柳朝威坦然笑道:“我是真的心里没底,所以才拜托云兄一起。”
“新人要查的事,应该相对简单吧?”谷幽兰道。
柳朝威点头:“自然,卷宗里也没提到有什么危险。其实在小生看来,抛开妖鬼作祟,这件事,或许更像是一则乡间的轶事奇闻。”
“愿闻其详。”谷幽兰微感好奇。
柳朝威便对她娓娓道来。
“从临安走水路,约莫半日,则至一山,名‘蔚然’,取蔚然深秀之意。山半坡有林,竹林,景甚美,周边村人农暇之余,常至此游玩饮宴。林中有一小僧院,僧惠然和他的徒弟一直在此修行。一日,惠然携徒进山采药,次日方回,回则见院内素壁上,忽现一琵琶,惟妙惟肖,几与实物无异。当时还有常来僧院的村人同行,见而惊异,问之,惠然玩笑道:‘或是五台山圣琵琶显灵?’村人愈加惊异,回告亲朋挚友,其中偶有所念,便至琵琶前祷告,心诚无不灵。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周边尽知。更有好事者云,曾于月白风清之夜,在僧院外听得琵琶声嘈切,宛若珍珠滴落玉盘,后天明绊倒在自家屋前小溪,拾得珍珠一颗,换钱十金……”
“噗!”
取衣归来的云书书实在忍不住,道:“这种乡村故事还可以更离谱一点吗?怎么不干脆梦见龙王招他为婿,封妻荫子,开疆扩土,一生荣华富贵不尽,醒来发现店家煮的黄小米还没熟?”
柳朝威笑道:“黄粱一梦的典故,世人皆知。但世人皆知,则说明是世人皆有的**,云兄又何必独自清醒?此外,龙王招其为婿,在小生听来,怎么觉得若有所指。是故意?还是蓄意?”
“当然是无意啦!”
云书书笑着打了个哈哈:“柳兄切勿挂怀。毕竟柳兄你,可是水蛇争相入怀、龙女欲为正妻、龙君深夜邀酒的人,区区村人赘婿,怎能相比?”
柳朝威:“……”
其实不冷,但还是接过云书书递来的外套,披在身上,谷幽兰问:“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直接上!”
云书书很有气势地道:“根据路程,今晚我们就可以到蔚然山,一会那个琵琶精。哼哼,我倒是希望,它可以强大一点,不要让我太失望。毕竟,承蒙柳兄一路款待,我的神剑已经饥渴难耐!”
柳朝威尴尬地笑笑,内心:“我是个读书人我虚怀若谷,我是个君子人不知而不愠!擦,我现在回震泽县继续当主簿还来得及吗???”
……
日暮,移船泊烟渚。
莫苍苍在甲板上看月。
莫南亭走到她身边,先顺着妹妹的视线看了看月亮,发现月如平常,像个大银盘,再瞅瞅对方侧脸,关切道:“今晚的月不错。”
莫苍苍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哥!”
“嗯?”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用那么古早的开场,真的会尬。”
“很尬吗?”
莫南亭尴尬地摸摸头,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又很关心妹妹因此只得硬聊道:“在想什么呢?晚饭见你吃得也不多,有什么心事,和你哥说呀,哥无所不能。”
莫苍苍瞬间转身:“真的?”
“啊,哈哈……”
没有抓住莫南亭的话不放,莫苍苍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和兰姐姐说了吗?”
“啊,哈哈……”
“好了,我懂了,你可以去找你的手下了。”
“等会!”莫南亭一把揽过莫苍苍,“什么手下,哪有我的亲亲妹妹重要!今晚,兄长要与你对月长谈。”
“拜托!”莫苍苍根本不为所动,“你连对兰姐姐表明心意都不敢,为什么呀?你不说第一眼见她,就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吗?”
“是。”
“那后来的接触,你发现了让你无法忍受的地方?”
“恰恰相反。”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表明心意?”莫苍苍不懂。
“因为我有种感觉,她似乎一直在等我表白,然后顺势拒绝。”
莫苍苍沉默了:“你确定?”
莫南亭摇头:“不确定。但我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不想让她明确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此外……”
莫南亭迟疑了一会:“我也想替你再考验下阿书。”
“什么呀!”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莫苍苍不干了,略感娇羞。
莫南亭坦言道:“虽是父母之命,但如果他不好、你不喜欢,为兄自当站在你这边,为你争取。”
“我喜欢,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那就是他的错!”莫南亭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如果进京后,他还是不能让你完全安心,这门亲事,大可再议。”
“哥!”
莫南亭自顾自地道:“不要太感动,这些都是身为兄长,应该的!”
“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在你来之前,除了赏月,我正在给爹娘千里传音。”
“所以?”
“你刚刚说的那些,爹娘应该都听到了。”
“你真气这么足?可以支撑这么久?”
“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啊,爹,娘,孩儿想你们了!”
“……”
“苍苍很乖,我也很乖,我们下个月就回京啦。”
“……”
“你还不快给我关掉!不是说真气耗尽,我怎么看是笑得在发抖?”
“哈哈哈。”
……
日暮,船泊蔚然山下。
或是因为傍晚,又近水,日一落,山中便浮起薄薄的雾。
云书书一行三人便在雾中走。
“来!”
登上一截湿滑的台阶,云书书伸手示意谷幽兰。
谷幽兰摇了摇头,握紧手中刚折的一根竹杖,顺利地跟了上来。
云书书将目光投向柳朝威:“柳兄,没问题吧?”
“没问题。”
柳朝威内心呵呵:说这句话时,你倒是看我呀!别眼神追随着别人姑娘,口里又在问我。你有本事问我,你有本事看我呀!
许是感应到了柳朝威内心所想,呼啦啦一阵风过,薄雾被风吹散了不少,柳朝威往斜前方一看,就瞧见一只斑斓猛虎。
张牙舞爪,正呈下扑之势。
“啊啊啊!”
举起手,指向那边,啊啊个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轱辘话的柳朝威只见云书书手一扬,一道流光便飞逝而出,直袭猛虎。
“噗。”
没有凄厉的怒吼,也没有惨叫。
雾散开又聚拢,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云书书皱了皱眉,握住飞回的流云剑,细细打量,却见剑刃上,只掉下少许岩石渣。
“这?”
“少侠好剑!”
雾中突然有人赞了一声。
紧接着,再转个弯,山雾似乎便被完全挡在那一角,眼前豁然清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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