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很明显吗？”
云书书摊了摊手，“那株草，它成精了！”
对此，谷幽兰也没有异议，只是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也没有怀疑，只是劝爹爹不要太过辛苦。毕竟爱好归爱好，若是痴迷到生活失常，那就太过离谱了。直到有一天，爹爹和我说，他想要我的血……”
“血？”
云书书若有所思。
“天地灵气吸收太慢，修炼也颇为辛苦，直接吸取人的精血，见效虽快，却是入了魔道。啧啧啧，本来是自学成才、修出意识的天才草，没想到，这么快就长歪了？”
没好气地瞟了云书书一眼，待看到对方比手画脚，保证自己再不乱评价时，谷幽兰接着道：
“那天，我在午睡，忽觉手指一阵刺痛，睁开眼睛，却看到爹爹抱着那盆蕙质兰心，就在我的面前。”
“当时，那盆草的叶子，紧紧卷住了我的手指，拼命吮吸，鲜血流出。”
“爹爹和我说，小兰，你看，它很喜欢你，你能不能……”
“我大喊一声：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爹爹明显地愣了愣，然后笑着和我说，那你继续休息，爹不打扰你了。”
“这时，我清楚地看到，所谓种兰草的盆，就是个幌子。那株草的枝枝叶叶，泛着血丝的红，好像，都是从我爹爹的衣袍下伸出……”
“妈耶！”
云书书抱紧了流云剑。
“不带你这么吓人的，谷姑娘，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谷幽兰垂首：“抱歉，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我看到的是假的。兰草是假的，小庙是假的，毒瘴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爹爹还是我真正的爹爹！”
“来，放松！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好，再来！”
深吸了两口气，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反复打量云书书。
见对方面色如常，毫无羞愧之色，在眼泪被风干之前，谷幽兰开口，语气平静。
“看来，这回真的是我看走眼了。此行危险，公子，你还是请回吧！”
“别呀！”
云书书拦住了转身欲走的谷幽兰。
“说好的一起杀敌打怪取内丹呢？我很厉害的你知不知道？”
“嘴炮王者？”
“哎！”
云书书不乐意了，“看不起谁呢，不是你约我来这里帮忙的吗？”
“之前答应帮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是他们学艺不精，而且……”
云书书凑到了谷幽兰面前，表情真挚且诚恳。
“谷姑娘，实不相瞒，我对你，一见如故。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和熟悉感，我们以前见过吗？”
谷幽兰点头：“见过的。”
“哦？”
云书书惊喜，“在哪里？”
“在梦里。”
“……”
“我常会在梦里想，要有一位修士，从天而降，一剑斩杀那妖草，救我爹爹，救我族人和附近的村民，那该有多好！”
云书书亮了亮流云剑：“看看它。”
谷幽兰直接无视了他。
“结果，我等到的是村口出现了毒瘴，爹爹修起了草庙，用庇佑的名义骗取精血，量大而不会致人暴死。”
“好计策！”
云书书赞叹，“猥琐发育来一波。”
“而我期待的修士剑客，或是贪婪狂妄，轻敌冒进，白白送死；或是……”
“贪图你的美色呗！”
云书书终于正经地开始分析。
“如你所言，药毒同源，你爹既然都擅长，那你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一边用妖怪的内丹和自己的楚楚可怜诱导路过的修士去除妖，一边又给他们下毒，威逼他们的同时用以自保，谷姑娘……”
云书书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想帮你。”
“看我可怜？”
“不，看你长得好。”
谷幽兰：“……”
“所以，你现在扯住我衣袖，也是看我长得好？”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云书书在谷幽兰衣服上又蹭了蹭，这才放开，举起手，一本正经地道：
“真的修士，是不会怕这些普通的毒，你以前，所托非人哪！”
谷幽兰终于斜了云书书一眼。
“真的修士，都如你这般油腔滑调？”
云书书讪讪而笑。
“哪能啊，这不是一见如故嘛！云书书，你可以叫我云大哥。”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姑娘好文采！”
一点也不介意谷幽兰翻出的白眼，云书书笑呵呵地道：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一点？你压抑太久了。”
正准备挥袖而去的谷幽兰听到这句话，顿了顿，回身看向云书书，一直紧紧扣在手中的袖箭，终是渐渐松开。
今夜无月，星光黯淡。
但谷幽兰却在云书书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你真心帮我？”
云书书肯定：“为了内丹。”
谷幽兰：“……”
“那你打算怎么做？”
“是你打算怎么做？”
越过谷幽兰，云书书看向她身后草庙。
那些似藤非藤的枝蔓，在漆夜的夜里，更显得张牙舞爪，几欲择人而噬。
“特意选在这里，总该是有缘由的吧。”
谷幽兰指向神像方向：
“那座庙里，有暗道。我不知道通往哪里，也不知道有多深，但白天，爹爹抱着那株草基本都在暗道里，从不出来。而晚上，他们会去毒瘴那边，来回大约两个时辰。”
云书书侧首，看向谷幽兰：“你下去过？”
谷幽兰摇头：“没有，爹爹严令我靠近。但是，有人下去过。”
云书书笑了笑，然后当先朝着草庙走去。
“是那些路见不平的侠客吧，你觉得，那暗道下面有什么？”
谷幽兰跟上云书书。
“我不知道，但那个地方，是爹爹第一次种下蕙质兰心的地方。”
“如果运气好的话……”
云书书打量着黑乎乎的暗道深处，神情郑重。
“这下面，很可能就是那妖草的根。”
“根？”
谷幽兰面露惊喜，“那岂不是说，只要能烧掉它的根，也就能除掉它？”
“想想那些下去后就没出来的人，你觉得，那株妖草，不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命根子吗？”
“那我先下！”
“你做什么？”
一把拉住正准备进暗道的谷幽兰，云书书这下真有些恼了。
“我还需要你为我探路？你到底是不是真想救你爹？是就别添乱，老老实实走在我后面。”
谷幽兰倔强抬头，和云书书对视。
“如果要选择，我希望你最后选择救我爹爹而不是我。”
云书书叹气：“我觉得我剑术还可以，能不能给点信任？”
谷幽兰极其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总感觉有些金玉其外。”
云书书：“……”
……
拿着火折子，走在悠长、悠长又漆黑的密道，我身后是一个不信任我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握紧剑，护在谷幽兰身前的同时，云书书还在内心歪编着前世那首著名的《雨巷》。
密道很黑，但有流动的空气。
这一点，是云书书观察手中火折子火焰摇摆的方向所得出的结论。
借着微弱的光，云书书觉得，这密道，并非人为修建而成，倒像是顺着植物根系随意平整了下。
因为这时而宽敞、时而逼仄的空间，在云书书看来，没有一个修密道的人，能够容忍自己日常通行的地方如此无序。
看看这新鲜的、散乱的泥土，还有这顺着密道，时隐时现，类似植物根系的深褐色东西。
云书书嫌弃地摸了摸身边那根粗壮的根条。
“怎样，确定就是那妖草的根吗？”
谷幽兰有些期待。
云书书疯狂吐槽：“你说它明明是一株兰草，兰草啊，现在变成个什么东西？兰草的根有这么丑吗？”
谷幽兰：“……”
密道不长，前方就是个转角，只是云书书突然吹熄手中火折子，一拉身后的谷幽兰。两人尽可能地贴在了道路一旁，一动也不动。
谷幽兰刚意识到云书书将火折子递给了自己，然后，密道内，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往这边来了？
谷幽兰感觉自己心在砰砰直跳。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漆黑的环境，人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保证自己不因这窒息的氛围而忍不住尖叫出声。
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出，这动静，很像衣料垂在地上摩擦。
亦或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强行拖着脚步在走。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在颤抖，谷幽兰感觉云书书迈步，直面迎向了拐角处。
在睁着眼也是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视觉，不能看到任何东西，倒不如感觉更可靠。
然后，便是一抹光。
一抹光自云书书身上爆出，又飞快地，回到了他身上。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接下来，便是“扑通”沉闷的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现在才倒地。
“过来吧，记得先点火。”
云书书的声音响起，这一回，谷幽兰觉得他的语气温和又坚定，油腔滑调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拿着再度点亮的火折子，靠近云书书，谷幽兰抬眼，看见不远处，地上匍匐了一个人，身下血液已经开始变得暗红。
“是他！”
“谁？”
“之前曾答应我除妖的一位义士。”
云书书走近两步，仔细打量地上那人的脸色。
“看样子，他是被迷了心智，变成了傀儡，现在也算是解脱了。”
“云大哥！”
第一次听见谷幽兰如此称呼自己的云书书惊喜回头，“啥？”
“我忽然想起，这些天，前来除妖的义士，远不止五指之数。”
云书书：“……”
“小兰，你再仔细想想，看前方这路还很长，我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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