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无哀稍微顿了一下,随即身形向后挪了半步,正好避开了扑来的顾采苹。
顾采苹重重跌倒在草坪上,来不及呼痛,就赶紧调整好姿势,楚楚可怜地扬起头,用一种极其哀怨地神情望向姒无哀。
娇娇地呼道:“殿下。”
姒无哀缓缓弯了腰,半蹲在顾采苹的面前,与她平视。
姒无哀的眼神迷离,定定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顾采苹的眼睛。过了片刻又看向她身上的衣裳。
“我记得扶扶也有一件与这相似的衣裳。”
姒无哀的声音哑哑的,他今天逼着自己吃饭的时候连带着鱼肉和鱼刺一并吞下,似乎是划伤嗓子了。
“王妃娘娘的衣裳?妾,妾不知,望殿下恕罪。”
顾采苹垂着眉眼,在用娇娇怯怯的余光去看姒无哀。
“你是后院的人?”
“是,妾姓顾,殿下唤妾顾娘便是。”
“谁送来的?”
“妾出自皇宫,得陛下欣赏有幸能常伴殿下左右。”
“皇宫来的啊,”姒无哀淡淡说了一句,“你的眼睛和扶扶有几分相像,深沉的底色。”
“殿下谬赞了,妾哪敢与谢王妃相比啊。”
顾采苹微微红着脸,激动地看着姒无哀。
实在是姒无哀生得太俊了。
离得这般近顾采苹都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了一片透着光的阴影,小刷子一样偶尔扑闪一下,天下怕是没有女子能面部红心不跳的面对这种美色当前。
更别说他脸上此时浮现着款款深情,美丽的锋利的五官都柔和下来了。
姒无哀突然目光放空道:
“只是没有扶扶的眼睛好看,扶扶的眼睛真的很美,像是浓沉的黑夜里闪烁着漫天的繁星。她喜欢半眯着眼睛,她眯着眼睛的时候很美,像是一坛盛满了月色的美酒让我沉醉其中。”
姒无哀伸出手,虚虚浮在顾采苹的脸颊边,仿佛是要为她遮掩住午后灿烂的日光一般,半晌又痴痴地轻声道:
“你的眼睛不配与扶扶相提并论,但乍一看去会让我想到扶扶的眼睛,还是有些用处的。”
顾采苹顿了顿,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惨白着一张脸,扯着笑容。
姒无哀却紧接着说了一句:“我把它们剐出来如何?”
顾采苹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望着姒无哀。
“殿,殿下你在说什么?”
“守一,我要这双眼睛,把她带下去吧。”
姒无哀说完就站起身来,又回到了先前那副呆滞又无精打采的模样。
守一忍不住狠狠瞪了顾采苹一眼。
殿下现在这种情况,你说你没事上杆子招惹他干什么啊!
“殿下,顾娘是做错了什么吗?”
顾采苹吓得涕泪纵横,飞扑过去想要抓住姒无哀的脚,却被他一步躲开,连衣角都没有沾上。
从尘土中挣扎着抬头,却看见姒无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上的衣裳,眉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采苹不肯放弃,凄苦地哭着道:
“殿下,您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顾娘啊。”
“您,您还记得这枝梅花嘛?”
说着抱起梅花枝托举起来。
姒无哀一言不发,也不去看他,只是侧头去看守一,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守一明显感觉到了被嫌弃。
也知道殿下这是在嫌弃他还不动手,没有一点效率。
虽然他也也不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但好歹是一条人命,又不能不管。
守一只好顶着压力,试着劝道:
“殿下这是陛下赏赐的美人。”
姒无哀冷漠地看他一眼,
“那又如何?”
守一看着自家殿下这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的样子,只觉焦头烂额。
守一正不知道该再寻个什么理由呢,突然另一道声音插道:
“殿下,贫道曾见过苗疆能人取蛇眼入药,每次都要辅以数日的秘药,否则取出的蛇眼就会褪色并失去光泽,更难常时间保存。”
“所以贫道斗胆请殿下宽限几日,等用秘药养好了眼睛再取也不迟。”
守一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曾经也去过苗疆,见过不少能人,却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用蛇眼入药的,根本就是胡扯嘛。
但道士胡扯了两句之后,姒无哀似乎没有那么急着要剐人眼睛了。
守一此时也管不了道士有没有胡扯了,赶忙俯首,
“殿下,却有此事啊!”
姒无哀微微偏了偏头,稍加思索。
姒无哀:“罢了,先关起来吧。”
两人赶忙跪谢,随后守一拎着顾采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顾采苹此时已经是泪眼婆娑,喃喃自语般的道: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选自唐李白《妾薄命》)我原以为自己只是名字似她,想不到连命运也似她。”
守一想了想,
顾采苹,江采苹。
守一不由嗤笑一声,
“就你还自比斛珠夫人呢,早年王妃娘娘说不喜欢梅花傲骨,随手折了园中不少花枝仍在院子里,殿下无奈就叫人把府中的梅树都移走了。”
“我是不知道你的手里的梅花枝哪里来的,多半都是当年被王妃娘娘随手丢弃的梅枝,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就这也能让你生出这般多的妄想。”
顾采苹恨恨地望着守一。
可惜守一跟他姒无哀许久,也不是什么懂怜香惜玉的人,嘲讽的说道:
“哪有什么芙蓉花,你也配?”
守一带着消息回到竹林小厨的时候,饶是谢扶扶也呆了半响。
她知道姒无哀这个人骨子里狠辣无情,但往日他在朝堂上算计别人时出手阴狠就算了,怎么在家里也开始喊打喊杀了。
守一静静站在谢扶扶的身边等着她帮忙想个主意呢。
虽然暂时被那个道士拖住了,但是也非常久之计。
他是没什么主意,所以第一时间就跑来找谢扶扶了。
谢扶扶只知道原书中她死后姒无哀接纳了一些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进府,还以为他是风流快活呢,没想到是用来研究制作人体模型了。
过了好久,谢扶扶终于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
“他是真能作妖啊。”
“我们改换个门楣吧,叫圣伊丽莎白如何?”
守一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看见谢扶扶笑了,心里紧张压抑的情绪忽然就松了。
追问了一句:
“盛一粒沙白是什么?”
“嗯,简单来说是个著名精神病医院,住着精神病,死好多人。”
守一:“......”
“守一啊,你看看你怎么还没有一个江湖道士机灵呢,话说我让你去打听他的消息,你打听到什么了?”
“...我,我打听到他是海市人。”
“还有呢?”
“暂时没有了。”
谢扶扶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守一又一次明显感觉到了被嫌弃,和今天被殿下嫌弃的感觉一模一样。
知道谢扶扶也是在嫌弃他没有一点效率。
“尽快去查,懂吗?”
“嗯嗯。”
守一重重点了下头。
谢扶扶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摊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守一这才注意到她今天也穿了一件明黄色的衣裳,没有任何是装饰且是最简单不过的麻布衣料。瞧着却比盛装打扮的顾娘更明艳娇俏。
谢扶扶:“说到圣伊丽莎白呀,就会想到精神疾病治疗,就会想到脑前叶切除手术。”
谢扶扶自得其乐般地踢了踢脚。
守一看见藏在袍子下的小脚,不知道是哪一只踢到了石桌中间的桌腿,应该是很疼,因为她整个人僵硬了片刻,默默的悄悄的将脚放下了,堪称并脚坐正了。
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表情不变,语气也平静的接下自己的话头。
“不过那太凶残了,所以我潜心研究了几天,想到了一个更温和的方法。”
守一:“......”
守一:“额...嗯。”
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要揭穿谢扶扶比较好。
就在这时,王嬷嬷匆匆忙忙小跑了进来。
“小姐!”
“嬷嬷?怎么啦?”
“小姐富蔷不见了,她今日早间就出门了,跟我说只出去两柱香的功夫,谁知道现在都没回来。”
谢扶扶微微蹙眉,突然看了守一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那丫头第几次了,钻钱眼子里了,都说了有的外快不能赚,她就是不听。”
王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她心软,富蔷嘴又甜,每次教育她最后都不了了之。
王嬷嬷:“又劳烦小姐了。”
“不劳烦,去顾娘的屋子附近找找吧,你快些去吧,希望那丫头还一切安好吧。”
“是,老奴这就去。”
“我也一道去吧。”
守一说着就要跟王嬷嬷一起离开。
“守一,等一下。”
谢扶扶说着站起身来,提着裙摆小跑回屋子里,很快折返回来,手里还捧着一个装满了小金鱼的瓷碗。
这是她托□□鹤去书肆的时候顺路帮她带的。
他常去的那家书肆附近有专门传授启蒙教育的私塾,所以偶尔也会有养鱼人挑着一小筐子不太健康的小鱼苗去卖。
谢扶扶将装了小金鱼的瓷碗递给守一,守一接过之后表情迷茫。
“这是什么?”
“这个是用来治疗姒无哀的精神疾病的。”
守一盯着小金鱼看了许久,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锦鲤,王府的湖里一捞一大把那种。
守一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能大胆猜测:
“这...难道可以入药?”
入药的话刺要剃掉吗?,今天殿下吃鱼的时候伤着嗓子了。
“非也非也。”
谢扶扶指了指鱼又拿出一袋子鱼食。
“你把这些鱼食带回去,然后一天喂五顿,在然后很快他们就会嗝屁的。”
“啊?”
守一更迷茫了,“这跟的殿下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谢扶扶盯着被困在碗里的小金鱼,这只碗很大,可是其中的鱼又太多了。
于是小金鱼挤挤挨挨在里面,就连转身都格外艰难。
谢扶扶垂着眸子抿了抿嘴,缓缓叹了口气淡淡地道:
“姒无哀现在的情况呢,就是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少,所以才会一时接受不了,我让他养鱼,是因为这些小金鱼死的可快了。”
“隔两天死一条,隔两天死一条的,慢慢地他就会意识到,生命总归会消亡的,不必太过上心。”
守一反应了好一会儿。
看看碗里的锦鲤,再抬头看看谢扶扶,声音喑哑起来:“娘娘是在自比这些锦鲤吗?”
谢扶扶没吭声,也算是一种默认。
守一痛苦地盯着谢扶扶,压抑着怒意,咬紧了牙根恨恨地说,
“娘娘,殿下与天下间其他男子不一样,他从未将你当做玩物,更从未轻视过娘娘,他有心,但是娘娘,你没有!”
守一的声音到了后面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谢扶扶微微愣了一下,胸腔之下,心脏似乎有些不安分地躁动。
谢扶扶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守一。
不想看他的表情,更不想听他说的话。
“你,你且去试试再说吧。”
守一带着瓷碗和鱼食气愤地离开了。
守一走后,飞鹤端来了些瓜果,都是今日在集市上买的新鲜果蔬,切好了一瓣一瓣的盛在碗盘里。
□□鹤来的时候,谢扶扶还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发呆。
直到听见□□鹤的声音才堪堪回神。
“守一大人走了?”
“嗯。”
谢扶扶抿着唇,捻起一瓣西瓜咬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瓜不甚甘甜,味同嚼蜡。
□□鱼也捧起一块,大咬一口,“嗯!今天的瓜好甜啊!”
是吗?
谢扶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西瓜,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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