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美人,只可惜了脸上这道疤,确实不比带上面具后。”霍松云摇头叹息。
陆长予战战兢兢举起酒杯喝了口,他写书时确实喜欢给角色设置一些特征,写林云时是如何想的早已忘却,但按照自己的思路,原本该是因为主角年少成名,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多生事端,于是才戴上的。
他没想到林云是真的脸上有疤痕,一瞬间各种身世坎坷至亲背叛的戏码涌入脑海,诸如昔日爱徒黑化入魔,因向师父求爱不成,因爱生恨大战一场,最后一人负伤逃走一人脸上留疤......
“啪——”
他重重放下杯子让自己回神,现在自己才是那个徒弟,不能乱想这些。
对座许久未说话的男子忽然开口道:“霍兄,你今夜不是为了买那绝版话本而来?我看书铺快要开门了,还是早些过去要紧。”
霍松云立刻扬眉站起身,来不及道别便匆匆离座出馆。
见人走后,男子才悠悠开口:“在下陆见山,玄芙国人士,方才多有得罪,竟让长予兄的同伴冒然取下面具,不若坐下喝杯酒好让我赔罪?”
“这位是我师父,姓林,单名一个云字。”陆长予见林云直接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便也不推辞,直接介绍起来,旋即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般,试探着问道,“听闻百泉门曾经庇护了玄芙国的陆氏一族,不知可是陆兄旧族?”
“不错,我确实曾是陆氏族人,”陆见山面露惊讶之色,但很快机警起来,手不知何时已经在桌下,“你是如何得知?”
“因为......”陆长予抬手设了个结界,神色严肃起来,“我方才本是想打听柳明月的旧门派覆灭的真相,百泉门和他的门派其实皆是在曾经的仙魔大战时被屠戮,同时涉及的还有许多小门派,我们怀疑其实并非魔修所为,故而有所了解。”
“那日我在外游玩,刚好躲过一劫,并不知其中情况,”陆见山闻言面色似有缓和,但仍不如前时温和,“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许多散花蝴蝶,顷刻间化作数柄利剑朝陆见山的方向飞去,随着剑出鞘的声响,散落成星星点点。
“剑修五官灵敏,神识最远可达千里外,陆兄看起来修为堪堪只在金丹之下,确认不知?”陆长予笑着收回幻境,目光直直盯着陆见山,“百泉门主修剑,恐怕门中前来庇护的修士便是陆兄的师父?”
陆见山眯起眼,神色几经变换,最终皮笑肉不笑道:“仙长法力高深,何不直接严刑拷打或进入我的识海一探究竟?”
"我不是三大门派中人,只是......有友人因此丧命,故而前来探寻,并非打算和陆兄为敌。"陆长予摇头,“若你实在不愿说也罢,今夜多有叨扰。”
说完他便撤去结界要离开。
“等等。”陆见山叫住他,“不知二位这几日是否有空,方才是在下言语多有冒犯,如若不弃,愿好生招待以作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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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只有陆长予答应了下来,林云发现易水国除主城之外,治安混乱,常有魔修骚扰百姓,于是白日只身去解决,到夜晚方回。
他刚坐下,便注意到陆见山警惕的视线,两人就这样干瞪许久后,陆长予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陆兄放心,我不会再随意施展幻术的,不必这样看着我。”
陆见山不答,抬手给他倒了杯酒,两人就这样互饮半晌,直到陆长予感觉自己开始有几分醉,才听见对面道:“你平日都是唤他师父?”
他抬头思索片刻,意识到问的是林云:“是,可是有何问题?”
“仙门中应当大多唤的是师尊,我亦如此。”
师尊。
陆长予在心中默念一遍,瞬间各种有违人伦的虐恋涌上心头,在霍松云那里看到的丹青莫名浮现脑海,他撑着额头,感觉脸颊变得滚烫,呢喃半天最后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现在全然不敢再想象下去,只要一将林云代入某种高冷貌美易推倒的设定,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况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也觉得林云并不像自己往日塑造的男主那样清冷如谪仙,反倒很好说话,性格温和沉稳,就像......挂在屋檐下一盏明灯。
"你也和霍松云一样爱看话本?"陆见山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
“不看。”陆长予脑中昏昏沉沉,下意识否定。
“是吗?不过我倒是经常看,从小便爱看断袖师徒恋,后面也因此爱慕过自己的师尊。”陆见山笑了笑,漫不经心说道。
陆长予瞪圆眼睛,嘴巴因为错愕再次下意识张开,好半天才磕磕绊绊道;“那......那后来如何了?”
这个世界其实是一场巨大的师徒恋吗?
“唉,”陆见山像是也终于放开些许,苦笑着看向亭外湖面,“他第二日穿了身极为骚包的衣裳来,还不知去哪里学了市井粗话,带着我出门逛了好几条街,那日我在城中颜面尽失,没想到师尊为了报复我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后来我便歇了心思。”
未曾料到是这般结果,陆长予干笑两声,宽慰道:“或许他是为了使你不必误入歧途,下修界中不允许师徒相恋,仙长未尝不是在保护你。”
“何止如此,他后来对我还愈发喜欢言语打压,”陆见山眼中多出几分真实的笑意,口中却是抱怨道,“他说我是他收过的最差的一位徒弟,经常隔着很远,便能听见我带着狐朋狗友到处撒欢的声音,还说我学剑法总是很慢,常常落后于师兄姐。”
“那你......”陆长予试探着问道。
“我是当时学得最快的。”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举起酒杯也看向湖面,易水国主城无四季更替,每日皆有满湖花盛,这日开的是莲花。
满池半开半凋落的青莲随风重瓣晃动,荷叶若碧波翻腾,玉珠滚落,细雨绣作银针千根,翻飞荷裙覆面月。
趴在栏上凝视半晌,陆长予忽而低声道:“师父是个心怀天下之人,也是个极好的师长,我不会对他生出旁的想法,就算真有,也不愿让他为难。”
“你和那些大门派中的修士确实不同,他们只会引经据典说这是大逆不道的。”
他笑了笑,转眼看见有一抹青色身影拨开层层莲花朝亭子靠近,到时陆长予方才看清来的人是林云,细雨在人肩膀处淋湿浅浅一片,走近时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
“师父怎么来了?”陆长予取出自己的法器竹伞撑开,挡在两人头顶,“您淋雨了。”
他说着忽然想到自己从前读书时,外面也是下起小雨,同桌摸鱼朝窗外看,不多时便拉着他絮絮叨叨:“鱼鱼,你知道吗?我们如果出去的话,淋的是云,因为雨是从云中落下来的,所以淋雨就是淋云。”
淋雨就是淋云。
他忍不住弯起眼眸,怕自己笑得太过明显,肩膀颤抖着朝后倒去险些摔倒,幸好被身旁人及时扶住,道:“接你回去,怎么笑了?”
陆长予摇摇头,酒意涌上来,他身体一斜靠在了林云身上,嘴上还不忘道:“无事,多谢师父。”
离开前他隐约听见陆见山在后面问:“你的法器叫什么名字?”
仰头沉思片刻后,陆长予回道:“苍生。”
他为苍生,也为苍生。
......
如此过了几日,陆见山才终于勉强多了些信任,相信陆长予不是下修界的大门派来杀他的。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陆见山缓缓解释道:“你性格善良怯懦,若是来杀我,应当会先吓得自己夜不能寐。”
陆长予憋了半天,最终只得露出一个笑容:“那陆兄可否告知当初在玄芙国时,是否瞧见凶手面目了?”
“嗯,看清了,应当是三大门派中的弟子,”陆见山说到此处收起笑意,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落寞,“那日他们本是为了追杀我师尊而来,担心有消息走漏,便直接屠了族人。”
“士族中极少有跟随修士修炼的,有根骨资质的本就极少,且大多不愿吃苦,我是被秘密培养的,所以来的修士不知,那日我回府时,已经只剩下几个处理现场的修士,我偷袭了其中一人,发现他身上挂着做工极好的令牌,花纹质地比百泉门好上百倍不止,绝非普通门派可以锻造。”
“但我势单力薄,只得独自逃到易水国,靠卖字画宝物和友人接济为生。”
说完,他便直接将令牌的模样画出来。
陆长予未曾见过门派令牌,便直接转手递给了林云,却见人难得皱起眉,说道:“这是慈心堂的令牌样式。”
“仙长见过他们门中弟子?”陆见山好奇看过来,“慈心堂和望轩阁皆未曾来过人界,连其余门派中的修士,也无从得知门内令牌这样的要物样式。”
“游历初时,我曾与同门师弟起争执,他负伤后投靠去了慈心堂,后来偶遇时,特意向我展示过。”林云放下纸答道。
听起来这并非小打小闹,陆长予心中忽然生出个猜测:“师父脸上的伤疤也是那时被对方所伤形成的?”
他记得林云所在的宗门实力并不算是弱,怎会连普通的祛疤药也没有?恐怕伤口并寻常之人造成。
但问完后又有些后悔,若是不小心揭人伤疤,岂非弄巧成拙。
但林云看起来并未产生什么反应,只是直接点头道是:“师弟那时误入歧途,欲置我于死地。”
但......陆长予记得前段时间才听霍松云说,慈心堂是下修界名声最好的门派。
他想起之前在外界听到的,仙魔大战其实是为了做掩护而发起的,心中生出诸多猜测。
为何这些门派会被屠?只是为了掩护和魔界的交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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