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巧岱最终还是答应了替陆长予治疗，坐在炉鼎旁一边碾草药一边往人嘴里塞丹丸：“看来三皇子殿下倒是名不虚传.......等等，不准吐，我好不容易在储物袋里面找到的丹药.....保质期？放心吧，不会死，我们宗门内的丹药都是这么吃的，身体可好着呢。”
"或许.......我只是一个脆弱的凡人呢？宁长老？"陆长予有气无力说道，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忽略舌根的酸苦，好不容易将反胃感压抑下去，才继续张口，“外面发展得如何了？太子殿下应该在行动了吧？”
“嗯，自从你被仗杀的消息传出去以后，陛下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彻查了，现在在挨个审问冷宫的人。”宁巧岱眯起眼，刚炼制好的丹药在指间跳跃，“你那位师父也在其中，是不是很担心他？”
“刚出炉很烫吗？”陆长予眼眸下移，收到一枚不满的眼神后才轻笑不看，“是有些担心，宁长老可有何法子救一下他？”
“无法，他后面可是重要的证人，届时还要来调换你的身份。”宁巧岱将丹药丢在桌案上，又跑到不远处的药炉旁揭盖查看，“不过可以带你去看一眼。”
“有什么交换条件吗？”
“我看起来是这么利益熏心的人？你这人怎么对仙人一点敬畏之心也没有？皇家子嗣都是这个德行吗？”宁巧岱将火熄灭嗔怒回道，话音刚落便大步走过来，伸手施了个咒法将人变得如同手指大小，挥手装入袖中。
等天旋地转的感觉逐渐消失后，陆长予扶着额头把喉间的药汁吞回去，睁开眼语气无奈：“宁长老在门派时应当很受人照顾吧？太子殿下也说过类似的话吗？”
“哼，他可过分多了，虽然平时也算是会做善事，但骨子里看不起任何人。”宁巧岱将袖子举起来晃了晃，“走了，抓好。”
眼前景象骤变，从大殿变为朱红宫墙，最后是阴暗潮湿的审讯室，血腥气和肉类腐蚀的味道争先恐后往鼻孔里钻。
等终于到时，宁巧岱从袖口抓住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人放到肩头：“好了，现在可以让你远远看一眼。”
陆长予呸呸呸了几口，抬头看到不远处的牢房中正端坐着一个人，比之周遭还算干净，只是空空荡荡除了锁链什么也没有，闭着眼正在打坐，面具遮着脸看不出神情。
“师父已经被审问过了吗？”
“自然，他若是还受怀疑，可就不会待在这么好的牢房里了，况且这可是隐瞒身份的前任太傅。”宁巧岱哼笑一声，“他身体可比你好多了，身上连明显的伤口也没有。”
“所以他有内伤？”
"皇家的秘密手段，就算是仙人也不能勘破吧？我又没有像昆仑镜那样的法宝。"宁巧岱把人拎起来，“好了，看够了我们就回去。”
陆长予想到自己丢失的昆仑镜碎片，下意识陷入沉思，感觉到自己被提起来后才想起来问道：“不能过去说几句话吗？”
“让一个凡人看到这副场景，恐怕会把他吓到。”
法修吓到剑修吗？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被重新恢复原样带回之前的位置后，才幽幽道：“刚才路上吐了很多药。”
“吐完了？怎么这么金贵？跑两趟就受不了了，以前我提着陆华那小子到处跑，他脸色都没变一下。”宁巧岱立刻眉头倒竖，有些嫌弃地给自己施了个净身咒，从炉鼎中掏出来几颗新炼出来的丹药，匆匆丢过去以后又去点燃药炉，“快吃快吃，这次不准再浪费了。”
“可以冒昧问一下您和太子殿下是如何相识的吗？”陆长予缓过来以后，撑着下颌看过去，“听起来宁长老很是不满？”
“还能怎么遇到的？他小时候不是喜欢给那些宫人带吃食吗？散心的时候凑巧遇到了而已，看这小子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就随手救了。”
“宁长老确实是个很善良的人。”
“刚才还一副我很斤斤计较的样子，现在才开始给我戴高帽？我可不接。”宁巧岱没好气道，站在炉旁默了默，忽而叹息道，“其实仙界也不比人界好多少。”
“所以您才会自请来南若国做客卿长老，对吗？”见人看过来，陆长予慢悠悠解释道，“来这里应当对轩辕门的长老来说是个苦差事，但从宁长老的言行和储物袋来看，您应当并不是会被安排到这里来的人。”
“嗯，刚才是有听你这么问过，我确实经常受到师父师叔等长辈的照顾，不过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宁巧岱说着不自觉挑起眉，眼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那时候我和陆华倒是有些像，都是严肃得很，只知道认真修炼，不过百年就已经修炼至元婴中期，虽然不是剑修，但....算了，也不是很像，我那时候可不会对人这么冷漠。”
陆长予沉默着听宁巧岱叙述和陆华的过往，两个人都与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情截然不同。
陆华幼时便看起来无情无义，虽然会帮助弱小之人，却不会出言共情安慰任何人。宁巧岱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本以为他是个乖巧天真的孩子，救回去以后却发现更像是一动不动的木偶。
他不死心，开始尝试用幻境幻化出各种金银权势的诱惑，失败后又改成虫鼠蛇蝎，再失败，最后换成重伤暴毙的宫人，陆华终于不再是冷眼旁观，起身把人拖了出去，认真挖坑埋了。
“好歹作出一些反应，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看我也和看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从前至多是有些严肃刻板，这人简直就像被抽空了灵魂。”宁巧岱忿忿道。
“但您看起来还是很看重太子殿下，他能顺利培养自己的势力，应当离不开宁长老的协助吧。”陆长予笑着问道。
白烟缭绕升起，让宁巧岱的脸若隐若现，他的声音比之前平静下来些许：“皇后要给他和陆易之换身份那天，他说要去梅园走走，我以为这人终于有了一次不满，但他只是站了会，随手摘了朵梅花就走了。”
“宁长老没说什么话吗？”
“说了，我问他以后打算当个明君还是昏君，他说，帝王应该是什么样，他就会是什么样。”
“听起来，殿下还是有一些野心的，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大皇子坐享其成吧？”陆长予继续笑眯眯问道。
他想起之前的猜测，看来最后登基的应当还是真正的陆华，不过是在恢复身份后。
“让无情的人坐上皇位，总比让残暴滥情的人坐上去好，他自是能想到。”冷笑几下后，宁巧岱转身看向他，语气揶揄，“我听说他还专门让人写了戏曲来暗讽你和太子？这人真是像没长大的顽劣稚子，要是真成了帝王，我看南若国也该亡了。”
“确有此事，现在游王还在我行我素吗？”
“早就和太子一起被关禁闭了，现在天天在殿里摔摔打打的，还因此被皇后罚了，宫人也开始传........”宁巧岱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踱步过来看着陆长予，“如你预料的那样，开始传他们其实被互换身份的事了，陆华被皇后领养的时候还不到上学堂的年纪，又都不常接触外人，加之陛下并不关心后宫，才被钻了空子，现在关于皇后品行不端偏心子嗣的流言可是满宫飞。”
“不多时应该就要让我出面了？”陆长予对上他的眼神，不多时便眉眼弯弯，再次笑起来，“看来我马上要为此牺牲什么了？”
"现在简单的调换肯定不能瞒过陛下了，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你和陆华都毁容，通过轮换接替出面来蒙混过关。"
“那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应当是如何？”
“还记得你之前写的话本吗？太子从中得到了灵感，打算到时候自毁容貌，对外称是你觊觎他美貌，被他发现后怒极之下想要仗杀你，但是担心被发现后又查出调换身份的事，最后还是留你一条命，悄悄藏在暗室中折磨，随意找了具相似的尸首代替的。”
陆长予难得沉默下来，伸手揉了揉眉角，最后深吸一口气道：“这些伤口都要真实发生，不能用幻境代替？”
"身体的可以，但是毁容不行，我的幻境维持不了那么久，而且难保陛下不会找其他修士来验证。"宁巧岱蹲下身，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闪着凛凛寒光，虎口处还握着一柄长鞭，“三皇子殿下，你可要趁早做好准备。”
想到之前的任务，陆长予有些犹豫，低头把丹药一口气磕完以后道：“等待我身体彻底痊愈以后可好？宁长老已经给了这么多丹药了，治好一个体弱之症应当很快吧？”
“倒也不急，离太子毁容至少还有半个月，不过你竟然没被吓到。”宁巧岱露出失望的神情，“怎么南若国的人都这么无聊。”
无聊吗？
“那我给您和太子也写一本话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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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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