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予找到一个在人群边缘的村民,询问发生了什么。
村民转头看向他后神情复杂起来,惊惧中带着些许敬畏,开口小心翼翼道:“大人说了灵兽的血可以治病以后,大家就去找他对峙了,让他要么炼药治病,要么就贡献自己的血肉。”
“但是这小子被揭穿后嘴硬得很,死活不答应,这不……村长就找了个病重的来试了试,没想到他的血真的有效,病人马上就可以站起来了,大伙这下都有救了,就在庆祝。”
再次回到村头,黑衣人面色难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看向陆长予的眼神像有杀意。
他笑了笑,坐下说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下一步棋我不再行动,作为交换,你给我看一个东西,如何?”
“你要看什么。”
“你腰间的那面小铜镜。”
黑衣人嗤笑一声,解下后推过来,见陆长予只看了两眼正反面就放下,抬颌示意道:“该你履行承诺了。”
陆长予抽出签后,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在桌上:“‘窃之取财,倾之取位①’。看来是关于偷窃的,不知陈兄抽到的是什么?”
黑衣人微微瞪大眼,反应过来后将自己手中的签随意丢在桌上:“又开始猜测我的身份了?”
“若法不平,则剑有芒,人有声。”
陆长予收回视线:“不全是猜,也有一些依据,这面镜子是你师父送你的,上面刻着一个‘肆’,是后来给你更名为陈肆了,对吗?”
“村长带我去祠堂的时候,里面貌似有一些幻境外的痕迹,这面镜子是你掐着你师父的时候,他送你的。”
陈肆咬牙:“你还看到了多少?”
陆长予没有回答,回想起天色刚暗下来的时候,祠堂内昏暗不见五指,他本想点一支蜡烛再走,火光燃起的瞬间,不属于自己的影子却倒映在面前。
陆长予伸手将台上的蜡烛拿下来,想要看清这两个影子的动作,只是等他凝神再去看时,那两个影子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般,朝着祠堂后方看去,随即双双起身离开,动作极快。
他伸手护着火苗跑了起来,最终在祠堂后方的窗边找到消失的影子,只是这次只剩下了较高的影子,抬手似是将某样活物丢了出去,那活物的脖子上还挂着什么。
随即又出现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手中似乎举着火把,簇拥着将手中举着的火把丢下去,原本的较高人影被规则不一的影子淹没。
他原本对这两个影子的身份并不确定,在看到陈肆的镜子后便按直觉猜测,没想到猜中了。
“只是我来回答似乎有些不妥,陈兄要是好奇的话,我们可以交换提问。”陆长予轻轻扬起嘴角,道,“比如幻境外的镜村,散修发现自己收养的徒弟其实就是魔兽以后,发生了什么?”
陈肆冷冷看着他,语含嘲弄之意:“自然是斩草除根,不然还存留于世吗?”
“那你是谁?陈肆?还是魔兽?”
“不是说交换提问?”
陆长予回想了一下对方问的上一个问题,“我还发现那名散修是被村民烧死的,再无其他。”
“只是这样,看起来交换并不平等,”陈肆冷笑道。
他敛眸思索片刻:“那我再告诉你,你的师父魂魄困于何处,可算平等?”
对面人皱起眉头,许久后才开口讲幻境外发生的事,神色平静地仿若局外旁观者。
“魔兽的身份被发现后,散修便当众把它打得魂飞魄散,随后将剩下的躯体火化撒在了山湖中,说徒弟既然无人可祭拜,山中又多野兽,不若回归天地好安息。”
“你觉得他恨你吗?”陆长予问道,见陈肆冷下脸不说话,摆了摆手,“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只是单纯想要问你,另外你师父的魂魄,应该就困在他送你的那面镜子里。”
陈肆看起来并不相信,但还是伸手将镜子举到眼前,里面倒映出一个与他面容相同的人。
他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神色。
“你骗我。”
“为什么觉得我在骗你,因为里面倒映的是你的模样吗?可是陈肆,你不是本就化作了你师父的模样吗?”陆长予弯起眼眸问道,“你照镜子的时候,他会露出与你相同的神情吗?他会时时做出与你一致的动作吗?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怎么照过这面镜子?”
陈肆骤然捏紧手中的镜子,青筋凸起又极快松开,指尖摩挲几下后还是没有再次举到眼前,只冷淡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没关系,它们都不必回答,我好奇的并非这些,”陆长予在脑中大致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整理过后,“我想知道,刚见面的时候你说祠堂立像为成神的标准,是因为……曾经你师父便如此被立过像,是吗?”
那些香灰不是凭空出现的,从前应当供奉过谁,可如今却空空如也。
大旱与瘟疫三年,村民深受其苦,为何无人供奉祈求?是因为等待魔兽和灵兽其中一人赢吗?若是尚未有人赢,之前供奉的又是谁?
他思来想去,只能猜测当初在幻境外解了村民之患的散修被供奉了神像,甚至这个幻境也因他产生,所以才会留下痕迹。
“是,但这些也并非很难猜的事,在你之前亦有推测出‘真相’的人,对离开此处无益,不过无用功。”陈肆垂眸道。
“那他们最后出去了吗?”陆长予问道。
陈肆没有说话。
“在我之前,可曾有人出了幻境?”
“赢下棋局,自然就出去了。”
“好吧,那我们再做最后一次交易怎么样?”陆长予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道,“我放出你师父的魂魄,你让我们离开幻境,如何?”
对面人掀起眼皮:“你是毫无法力的凡人。”
“不需要法力也可以试试。”
陈肆轻轻呼出一口气:“算了,需要我怎么做?”
陆长予伸手从竹筒中取出最后一支签,反手扣在桌面上:“不如先按照上面的内容最后再行动一次?”
“推诚而不欺,受信而不疑。②”
陈肆念出自己签上的内容后,抬眼看向陆长予:“你还想问什么?”
“暂时不打算问了,不过有一个请求,陈兄可否撤去对幻境的控制?”他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就是让一切按照幻境外原本发生的进行。”
“撤去控制,你们也不会离开幻境,只是在原本替代的人身体里被迫行动,也不会免去临死前的痛感。”陈肆轻轻皱起眉头,见他仍是不打算改变主意,最终还是抬手轻轻一挥,随着一阵卷起风沙的疾风吹过,原本笼罩村庄的薄雾散开来,初始刺鼻的草药味变成血腥起。
不过瞬息,陆长予眼前的场景便骤然变换,烛光昏暗,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瞪大眼眸,看见自己跪在地上,两只手正死死掐着某个人的脖子。
他代替的是陈肆,那眼前的是谁?
掌心感觉到因挣扎产生的摩擦,一股难言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像许久不能呼吸时愤怒夹杂着求生**,几乎烧去人的全部理智,只有那点属于人的温度清晰可感。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像终于涌入的一点空气,手上的力道消失,他转眸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是一面镜子。
陆长予反应过来了,这是他在祠堂中看到的那一幕。
他虽然可以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也如陈肆所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愣愣地看着捡起地面的镜子,意识中还传来一个未曾听过的声音。
“反正所有人都逃不掉了,为何不杀了你师父和那些村民呢?这样就不用担心师父会伤害你了,你们可以永远困在这个村子里,永远不会分开。”
“你不恨他吗?他可是亲手杀了你,甚至为了斩草除根,把你的身体也一并烧掉了,如今只能和我一起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你不是被指责以德报怨吗?再杀了所有村民,他们就不能指责你了。”
“动手啊……”
后面的话陆长予已经听不清了,他不知道正在说话的是什么东西,只能按照自己写文的习惯猜测应该是心魔一类的事物。
大概陈肆目前的躯体也是因它化成的。
“这是送你的生辰贺礼,只是未能来得及……”
他转头看见说话的是陈肆的师父,下意识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控制这具身体了,不知是不是幻境出了差错。
他略一思考,决定先解释一下陈肆掐人的事,毕竟小说里大多数的悲剧都来源于两个人没有长嘴。
刚才那种理智全无的感觉应当就是心魔所致,陈肆看起来并不像是恨他师父的样子,否则也不会在之前的言语中对他的猜测如此生气。
“我知道,师父,”他将镜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抬眸盯着面前人认真道,“我刚才被心魔影响,险些失手杀了你,幸好因为这面镜子清醒了过来。”
“那你想活吗,陈肆?用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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