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里是有一些难闻的气味的,但谁都没有停止,找来找去,白鹤率先发现了一头牛,脖子上的铁牌刻着王渊两个字,说明这头牛平时是王渊挤奶。
虽然不懂公子找这牛是何意,但方才嘱咐过,见到要叫他,于是白鹤出声喊道:“公子,这头牛平日里是王渊喂的。”
顾连溪闻声抬头,将灯笼放在自己正查看的一头牛前方作了记号,随即快步走到白鹤面前。
他们将牛棚分为四个区域,顾连溪和白鹤是相对的,离得不远,因此他只要转身朝着对面走几步便到了。
顾连溪侧头定睛一看,果真是王渊的名,他戴着手衣,想要查看牛的胸部周围,可是关在木栏里很难观察到,他叫来牛广:“帮我把牛赶出来。”
牛广有些不放心道:“大人,怕放出来牛性子急躁伤到您。”
“无事,我会多加小心。”
“那好,我在旁边尽量安抚一下。”,见顾连溪坚持,牛广也只能依了他。
“公子,不如我来吧。”,白鹤担心他的安危,万一牛突然发狂,踢了公子怎么办。
顾连溪摆摆手示意不用,此时沈槿煜也在一旁看着,从白鹤喊顾连溪时他便也跟了过来,寸步不离。
牛栏门被打开,牛广养了这么多年牛,非常熟悉它们的习性,“大人放心,多数时候它们还是很温顺的。”
“好,我了解了。”
顾连溪先是轻轻地顺着母牛的背,手衣触感很光滑,不会让牛感到不适,他微微俯身,查看了牛的胸部表面有没有痘状凸起,类似小脓包的那种痘,扫了一遍,是没有的,他用手指仔细拨着,确保不会落下每一处,可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没有痘痘。
顾连溪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没关系,还有几头呢,等全检查完再下定论也不迟。
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信心,对着其余三人道:“辛苦各位接着找。”
于是,几人又重新各司其职起来,过了半个时辰,沈槿煜有了发现,他喊道:“顾怀礼,过来!”
顾连溪等不及了,越往后面剩的没找的牛数量越少,他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当沈槿煜叫他时,他心里一喜。
“是这头吗?”
“嗯。”沈槿煜点头道。
牛广也过来,驾轻就熟地把这头牛牵了出来,顾连溪还没仔细查看,仅仅是视线刚聚焦就发现了什么。
经他仔细地反复查看后,惊喜道:“就是这个!快!白鹤,帮我拿一根小棍来。”
“是。”,白鹤原地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捆还未喂牛的干草上折了一截草杆来,递到
顾连溪面前道:“公子,这个行吗?”
“不行,这个脏,容易感染。”
顾连溪否定了草杆,什么东西能经得住火烧消毒呢?他沉思片刻后,将目光放在了沈槿煜身上,不好意思地笑道:“殿下,能否借您腰牌一用?”
沈槿煜虽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从怀里拿出那块纯金腰牌,递给了顾连溪,后者接过后觉得很满意:“这个甚好,真金不怕火炼。白鹤,把灯笼拿过来,撕掉外面糊的纸。”
顾连溪动作利索地将腰牌置于灯笼火焰上均匀灼烧,然后用戴着手衣的指尖轻柔地挤破牛乳旁的痘,将里面的脓水抹在腰牌上,做完这些,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因为事关重大,要万分小心。
众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问顾连溪这是在做什么,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紧张地盯着。
顾连溪问牛广:“有没有牛犊?体质强一些的,下生已有两三月的。”
牛广想了想回答:“有的,大人您是要?”
“麻烦你再去把牛犊牵过来一下,放心,不会伤其性命。”
“好。”
趁牛广去另一个牛棚牵牛犊之际,沈槿煜忍不住好奇问道:“顾怀礼,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连溪抑制不住眼里的兴奋,他没想到这种从前在书里看到的历史,竟然有一天自己会亲身经历,他指着刚刚关进去的那头母牛说道。
“母牛身上长的包称为牛痘,王渊手指上长的应是和它相同,毒性比天花弱,不过神奇的是人得了牛痘便不会再得天花,只会出现几天症状,随即消退后便痊愈,这种手段称为预防。如殿下所见,腰牌上取来的脓液带毒,接下来我要将这毒感染到牛犊体内,等牛犊再长出来牛痘,毒性会大大减弱,引起的症状变小,更为安全些。”
沈槿煜听懂了,对此深受震撼,这些连研究医术几十年的医者都不曾知晓的事情,顾怀礼是如何知道的?
“这些你是从何得知?”
顾连溪却有些无赖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无可奉告。”
自知问不出什么名堂来,沈槿煜便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儿,牛广从别处牵来了一头牛犊,“大人,这头牛犊是两个半月的,身体挺好,就是胆子有点小。”
顾连溪把腰牌递给沈槿煜,自己走上前去,抽出白鹤的短刀,对他道:“帮我按着点牛犊,疼了它可能急躁。”
白鹤点点头,这牛犊不同于成牛,光说力气方面就小了很多,就算真的发狂,按住它也是绰绰有余的。
顾连溪俯身,用刀刃剃掉肋部牛毛,刀尖轻轻地在它的肋部皮肉划开几道口子,期间牛犊感觉到疼,发出深厚的焦躁的声音,后腿使劲向后踢了一下,差点踢到牛广。
划的伤口并不深,只是刚刚出血,顾连溪把短刀交给白鹤,头也不回地伸手对沈槿煜道:“殿下,腰牌。”
拿到腰牌后,顾连溪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扒着那道口子,将腰牌上尚未干涸的脓液涂抹在了上面,牛犊这次没有再发狂,顾连溪动作很谨慎,确保能够一次感染成功,完成得还算顺利。
他松了口气,直起腰满意地摸摸牛犊的背,像看宝贝一样,这可不就是宝贝嘛!大多数人的命都指着它呢,顾连溪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这头牛犊身上了。
“给它起个名字吧,日后可是有功之臣。福气来临,就叫来福如何?”
沈槿煜有些不赞同道:“本宫以为你要叫它福临,你自己听听来福好听吗?”
顾连溪不以为然,他对着牛犊说:“来福来福,你觉得如何?喜欢吗?”
来福好像真的听懂了顾连溪的话,在牛棚里围着他绕了一圈后,用鼻子轻轻地碰他的手,哞哞地叫了两声。
顾连溪颇为惊奇地笑道:“看来它还挺喜欢的。”
沈槿煜不再言语,他觉得来福和顾怀礼一样不识好歹甚至不可理喻,可有时竟觉得有些憨态可掬,自己是不是病了。
“牛广,来福至关重要,你等要好生照看,务必保证它的安全,同往常无异,草料正常喂,该吃什么便吃什么,五日后,我会再来。”
牛广:“是,大人所言小的一定照办。”
顾连溪忽地又想起来什么,他把纯金龙纹腰牌放进牛棚门口的水桶里洗干净后,重新用火烧过,和刚拿到时没有两样。
“殿下,完璧归赵。”
沈槿煜接过腰牌,望着顾连溪的汗珠和明亮的双眸,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辛苦。”
顾连溪觉得比看见来福喜欢名字还稀奇,他卖乖道:“难得能得到殿下的关切,不辛苦。”
他边摘手衣往外走,看了一眼那洗过腰牌的水桶,吩咐牛广道:“等会把这水找个偏僻的地方倒了,水桶和这几副手衣烧了。”
“是,大人。”
从城东牛场出来,已是戌时,天色黑的如同一块用了很多年的脏抹布挂在头顶,零星地闪耀着几颗星星,连月的影子都看不见。
“白鹤,你今日见到了牛痘的模样,明日去东方学堂找王渊,看看是否相差无几,等他身体恢复一些,让他去唯池学堂干些消毒做饭的活计。”
白鹤不敢置信地问:“公子,他真的不会再感染天花吗?”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错过?对了,不是说有人发热吗?可有通知城里那些郎中?”
“通知了,他们已经开始在配药方。”
顾连溪点头道:“走,去曹老那儿看看。”,他刚走几步,又想起来沈槿煜的存在,回头对他道:“殿下,天色这么晚了,我让白鹤送你回刺史府吧。”
“你要去哪儿?”
“我去曹郎中家里看看药准备得如何。”
“本宫不累。”
言外之意就是,我也要去,顾连溪心里暗想,沈槿煜怎么这么粘人?再这样下去,每天比白鹤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都长。
“那便一道去吧。”
曹郎中家,顾连溪进去的时候,他正挑灯夜读,年纪越大眼睛越看不清,快要趴在医书上了,顾连溪人已经进屋,他都没察觉。
“曹老,退热之法研究如何了?”
曹华见来人,颤颤巍巍要站起身,被顾连溪拦下了。
曹华纳闷道:“小友,你说为何退热效果不显著呢?”
白鹤搬了两把椅子,给顾连溪和沈槿煜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侍奉两位主子。
太子殿下出门为何不带随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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