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白玉砖寒意,透过粗布鞋底,蛇一样缠绕上白小白的脚踝,一路蜿蜒,钻进骨头缝里。她站在汹涌的人潮边缘,像一叶随时会被巨浪吞没的扁舟,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冻结在了血管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广场上浓郁灵气的清冽,可这灵气灌入肺腑,却只让她感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
高台之上,云雾缭绕。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温润,沉静,悲悯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距离,淡淡地扫视着下方蝼蚁般的芸芸众生。白小白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再向那个方向看哪怕一眼。每一次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抹月白,原主记忆中冰冷的声音和失重坠落的绝望感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肃静!”先前那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哗。广场上落针可闻,只剩下数千颗心脏紧张搏动的微弱声响。
“天衍宗入门大典,启!”声音的主人,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问道峰执事长老明石)立于高台边缘,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凡入我天衍门墙者,须过三关:问心、测灵、演武!三关皆过,方有资格留名外门!根骨心性上佳者,或有机缘,入内门诸峰,得长老青睐!现在,第一关,问心!”
随着他话音落下,广场中央,一块巨大的、边缘刻满玄奥符文的古铜色圆镜缓缓从地面升起。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如同蒙着一层流动的水波,散发出柔和却不容置疑的精神威压。
“第一组,上前!”明石长老面无表情地点名。
被点到名字的几十个少年少女,脸上交织着兴奋与忐忑,依序走到问心镜前。他们站定,镜面水波微澜,映出他们或紧张、或激动、或茫然的面孔。镜光扫过,大多数人只是镜面泛起浅浅涟漪便归于平静,意味着心性尚可,无大奸大恶。少数几人,镜面波动剧烈,甚至隐隐泛起黑气,立刻被旁边身穿天衍宗外门服饰的弟子面无表情地带离广场,意味着淘汰。
白小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问心镜!原著里对炮灰白小白的描述一笔带过,只说资质平平,心性普通,勉强过关。可现在,里面装的是她这个异界之魂!天知道这镜子能不能照出她是个“偷渡客”?会不会把她当成夺舍的邪魔当场轰杀?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砸在冰凉的白玉石砖上。她强迫自己冷静,努力回忆原主那点微薄的记忆。一个孤女,最大的执念就是拜入仙门,活下去,不再受人欺凌……她拼命在心里默念着这些念头,试图将属于“社畜白小白”的惊惶、吐槽和那点对反派病态的怜悯死死压下去。
“乙字区,第七列,上前!”明石长老的声音如同催命符。
白小白浑身一激灵,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双腿,随着同列的几十人,一步一步挪向那面巨大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古镜。
越靠近,那股无形的精神压力就越发沉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周围其他少年的面孔在压力下显得模糊扭曲。她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靛蓝色裙摆,不敢看镜面,更不敢抬头看高台的方向。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她所在的位置,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她如芒在背,几乎要尖叫出声。
终于,轮到她站到镜前。
冰冷!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感瞬间笼罩了她,仿佛赤身**被扔进了极北的冰窟。不是身体的寒冷,而是灵魂被某种力量粗暴地窥探、剖析的冰冷!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镜面里映出的,是原主那张苍白清秀、带着几分稚气和长期营养不良的憔悴面孔。靛蓝色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然而,就在镜光笼罩她全身的刹那——
嗡!
那平静流淌的水波镜面,骤然剧烈地、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
镜中的“白小白”身影猛地一阵扭曲、晃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下一秒,匪夷所思的景象出现了!
镜面里,属于原主的那张脸孔开始模糊、闪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碎片般飞快掠过的画面:
——刺眼的霓虹灯光在雨夜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模糊的光斑;
——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未读邮件提示;
——深夜的出租屋里,合上的《戮仙劫》封面上,那团燃烧的暗红业火插画,以及扉页上一点模糊的、仿佛带着金芒的湿痕;
——最后,是铺天盖地、温暖到极致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吞噬一切视野的纯粹金光!
这些景象如同破碎的万花筒,在古铜色的镜面中疯狂闪现、交织、湮灭!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撕裂时空的诡异感!
“咦?”
“那是什么?”
“镜子怎么了?”
周围等待测试的弟子们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白小白和她面前剧烈异变的问心镜上。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都面露惊疑,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高台之上,一直端坐如山的数道身影,也终于有了反应。
“嗯?”万兽真人粗黑的眉毛拧起,发出一声疑惑的闷哼。
“镜光紊乱,神魂不稳?还是……”清微真人清冷的眸光扫过,带着一丝探究。
铁炎真人更是直接探身向前,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搞什么鬼?这破镜子年头太久出毛病了?”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明心真人,也缓缓睁开了浑浊却精光内蕴的老眼,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唯有主位之上。
舒君璧。
她那双温润如春水、仿佛蕴含着悲悯众生的眼眸,终于从下方芸芸众生的模糊轮廓中,精准地、清晰地,落在了那个站在沸腾镜面前的、穿着靛蓝粗布裙的纤瘦身影上。
她的目光,依旧平和。
但白小白却在被那目光锁定的瞬间,感到一股比问心镜的冰冷窥探更甚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仿佛被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巨兽盯上,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在那双看似温柔的眸子下都无所遁形!
她看到舒君璧那形状优美的、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发现了极其有趣、值得深入探究的“东西”时,兴味盎然的神情。如同孩童在荒草丛中发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色彩斑斓的奇异甲虫。
冰冷,玩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白小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她的肺腑!她想尖叫,想逃离,想从这个可怕的、能照出她灵魂异象的镜子前消失!
然而,她的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镜面中那些属于她前世记忆的混乱碎片疯狂闪烁,看着高台上那道月白身影投来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冰冷目光。
完了……暴露了……要被当成异类抓起来了……舒君璧她……她注意到了……
就在白小白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或者被冲上来的弟子当场格杀时——
问心镜中疯狂闪烁的异象,如同被掐断了电源,骤然平息!
沸腾的水波瞬间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镜面重新变得光滑如初,清晰地映照出白小白那张苍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庞,以及她眼中残留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惧。
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目光在白小白和恢复平静的问心镜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负责记录的弟子看了看镜面,又看了看负责主持的明石长老,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判定。
明石长老眉头紧锁,盯着白小白看了几息,又看向那面似乎毫无异样的古镜。他活了数百年,主持过无数次入门大典,问心镜异象也见过不少,但像刚才那般混乱、仿佛映照出另一个世界碎片的景象,闻所未闻。
“问心镜……未显异常。”他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犹疑,“神魂……虽有波动,却无邪秽侵染之兆。乙字七列,白小白,问心关……过。”
“过”字落下,如同赦令。
白小白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松,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过关了……暂时安全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高台,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剧烈的刺痛感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高台主位的、带着冰冷兴味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如同跗骨之蛆。
第一关的惊魂未定尚未平息,第二关已然开始。
“第二关,测灵!上前!”明石长老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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