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的,镖局里不止住着武夫,还有个读书人。
冯嫂嫂回忆起书生刚来的时候——
元仁某年末,镖局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那人身量不高不矮,七尺左右,面色焦黄,眉眼却极有精气神,他和寻常逃难者一样,带了一个不小的包袱,里面装的是他的全部家当,值得一提的是,这人很有钱,身上揣着黄金,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带千金出门。
还有,他是个读书人。
很普通的一日,他登门,以酬金换他和几个小孩安居一段时间,护他们周全。
酬金不菲,钱当家的接了。
起初,局里高度警惕,毕竟这是个古怪的富书生,外头罩着破破烂烂的外衫,里衣却是很好的料子,想必是富家子弟,兴许是招了敌的那种。
这个古怪的书生平日里只管读书,他带了四五个小孩,不知怎么坚持到镖局的,小孩安全了,他也就不管了,那些小孩在局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书生古怪,不让他们读书。
局里刚来了个读书人,就惹得妇人们也颇为关注。一天到晚的打打杀杀杀,好不容易来了个新鲜的话头,几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
穿针的时候——
“哎,那个书生怎么说来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这样说的吗?”妇人一边穿针一边凑过耳朵去和小姊妹说八怪,头有点痒了便轻轻的用针屁股挠上两三下。
“是是,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哎呀,真不愧是文化人呢,道理都在心里,张口就来。”咿呀呀的叹道几句,全当语气词用了。
“听我男人说,他身份不简单,万贯家财,弃之如草石呢!”
“万贯家财?!”
洒扫的时候——
“昨个儿瞧见正脸了,哟,长得那个俊啊,看着年纪怪轻的。”
“年纪轻?不是说,他带了五个娃娃来?”
“没准不是自己的,现在还能和自家子女一起的有几家?都奔波的四零八落了。”
“倒也是……”
煮饭的时候——
“他成日就这么读书?只读书?书上有什么圣人言说,这么痴迷?”
“哎呀,人家读书人的事情,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你不也是妇道人家。”
富书生,实在是个热门的话题,在嫂子们的嘴里至少热乎了三天有余,是做饭的时候也聊,做活儿的时候也聊,聊起来也是没头没尾的,偏偏谁都能听懂的接上几句。
这不,众位嫂嫂一看这小闺女蔫巴脑的就把这事从记忆里抖擞出来,准备拉拉家常,给她找点乐子。
真别说,这还真找对了!
季挽林一个蛄蛹从被窝里挣脱出来,小腿一蹬猛地一挺身,加入了嫂嫂们的“茶话会”。
见起效了,冯嫂嫂颇有些自得的冲着张嫂嫂使眼色,眉飞凤舞的和季挽林讲了起来,嫂嫂的嘴是停都不停,小渔娘的眼睛是亮了又亮。
完全不是她刚才郁结沉闷的样子了。
和庄稼人农家子不一样,季挽林本身就是个读书人,和那书生虽然说不上同学,但也可以说一句同道中人,毕竟几百年以后,读书人也是一天到晚的拿着书读。
她的心思活络起来,不因他的身份,而因他的时代。
想起一直被二人保管妥当的信,季挽林估摸着,可以向那位书生讨教讨教识字,兴许就能早日读懂老铁留下的余音,让李常春与师傅搭上线。
这样李常春的仕途更为顺利,有老铁在旁边一同伴着,徒弟也不会再惹出什么历史性错误在。
书信不便与外人相看,只得她学了字,回头再认。
只是,怎么开口才不显得唐突?
镖局里的妇人都以缝补专长,有的嫂嫂做的一手好绣工,但大家也就止步于此,大环境不好,时代不同,妇人们只当是家务事,不觉其厉。
书生的事,是新鲜。
但她们也只当八卦闲谈,不曾有什么心思去学认字。
又没有书读,或者说,又没什么用。
这就显得季挽林的“好学”有几分突兀,他们二人初来乍到,一个小渔娘突然跑去找书生学读书,看起来就不太安分。她还不知道李常春已经因为“有本事”而快速的被认可,俨然是镖局的亲兄弟了。
小渔娘坐在床上,支着一条腿用来撑自己的头,她一边听着妇人们的言语,一边用手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发丝,又突然松开。
算了,季挽林心想。
这书生又不会突然跑掉,她先稳一稳,等李常春的消息好了。
钱当家的在比武台看了个够,他没管乱作一团的手下,自己一个人跑回堂里喝茶,他伸伸胳膊伸伸腿,头脑还被手下们的吆喝声震得嗡嗡响。
却不想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人站在里面。
这人一转身,正是那话题里的热闹人物——书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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