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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杂库房陈旧,灰尘四起,弥漫着一股腐旧衰败的气味。

沈如茗不顾衣裙,蹲坐在地,仔细钻研着手中图纸。

这应该就是太子所寻之物。

思虑一夜,她能够肯定,太子是为了她翻阅过的那些图纸而来。

沈如茗仗着存档,忙完公务便来此处翻找。

果然,收获颇丰。

她起身,将图纸小心翼翼铺在案板上。

有些图纸因年久残缺而碎裂,拼凑起来很费劲,但越是如此,沈如茗就越是兴奋。

待大部分展现在沈如茗身前,她微微睁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部分宫内地下秘道及机关的图纸,想来沈如茗之前所利用的门上机关,也是其中一部分。

大周朝不过建朝百年,如今还延用上一朝所建宫殿,此图纸精简,文字晦涩,还与本朝文字有所不同,若不是沈如茗本身就深入土木工程,通晓建筑设计,还真看不懂。

沈如茗简单画了张草稿,将重要的信息记下后,转身继续翻找。

灰尘大,透过窗匣射入的阳光将屋子照得朦胧。

“沈女官,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门外传来声利落女声,沈如茗转身望去。

来人是周女官,不知为何,她总与沈如茗不对付。

随着她走近,沈如茗不动声色捏着图纸一角,将自己所绘制的草稿遮住。

她直起身问好,却没料到周女官身后跟着尚宫局正五品杨尚宫,神情锐利,脸上带着不悦。

沈如茗所在原身是正七品,这位可是她上司的上司,于是连忙行礼:“尚宫大人安。”

“免礼。”

周女官来势汹汹:“昨日被殿下罚俸三月,今日你就开始懈怠偷懒了?我看这惩罚力道不够啊。”

杨尚宫脸上的不悦更甚,她本就不愿管束手下人之间的阴私,此番沈如茗被人抓到小辫子,不管也没道理。

杨尚宫正视着沈如茗,等待她的解释。

沈如茗不慌不忙:“回大人,下官负责修缮整理的文书已呈至您公案,手中无事,下官便想着这杂物房年久失修,内里毫无章法,便想亲自动手整理,桌上的正是下官翻出来拼凑的文书纸样。”

二人视线随着沈如茗动作落于案桌。

见二人眼中无异,沈如茗心下一松。

幸好,前朝图纸不光文字晦涩,连绘制方式都采用巧招,不少地方标注的连接点都特意模糊处理,沈如茗能打包票杨尚宫看不懂。

“这是何物?”

杨尚宫轻轻一勾,便将沈如茗先前遮掩的草稿扯出。

沈如茗心中一颤。

她有把握这草稿图纸周女官看不懂,但面对正五品的尚宫,却没充足把握。

可此刻,也能硬着头皮道:“回大人,这是下官依照此图纸所绘的草图,只不过下官才疏学浅,再怎么绘制也弄不清其中关键。”

杨尚宫只是瞥了眼那张草稿,便轻轻放下。

“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只不过,”她微微停顿,语气微凉,“前朝的文书,沈女官还是少翻阅为妙。”

“是,大人。”

周女官还有不服,却被杨尚宫一个轻飘飘眼神阻止。

待二人离去,沈如茗才真正松一口气。

她将那张草稿折起收好,又不放心,将其撕成四片放在身上,继续钻研其他图纸。

夜色渐浓,不知不觉间,沈如茗已点上杂物库中全部蜡烛。

她站于桌前,将大部分有用的信息整合记下。

寥寥几叠图纸,就将整座宫殿的技巧精密绘出。

这让她异常感慨,却也为这些图纸散落此地而可惜。

不知太子是从何得知其藏匿此处的。

沈如茗伸了下懒腰,准备收拾后离去,却在这时,身后传来道风声。

她心下一惊,转身望去,太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立于朱门旁,身姿朔然,青白的面具遮住眉眼,眼神淡然。

沈如茗暗自疑惑,没料到太子还会前来。

既然得知此地存有所寻之物,只需下令即可将所有文书收入东宫,何须亲自来偷。

难不成他觉得自己亲自偷来的,会更有成就感?

沈如茗往后挪步,却盯着太子,分毫不敢懈怠。

昨日没下手,今日应该也不会动手吧。

太子殿下。

还不知道马甲已丢的太子缓步走近,他没管一旁的沈如茗,低头望着案桌上铺陈的图纸,视线聚焦于一点上。

沈如茗小心翼翼顺着他目光看去。

那一出在图纸上,正是东宫。

想到昨晚那个荒芜小院,以及淡淡的铁锈味,沈如茗可以肯定,其下藏着个密室,获许就被这位太子殿下用来秘密审讯他人。

“为何今日不跑?”

他压低声量,粗粝且低沉,与昨日清润通透的嗓音毫无关联。

沈如茗壮着胆子,直视回去:“因为你在找这些吧,”她手指轻叩桌案,指着其上的图纸,语气轻快,“而我已经帮你解决问题,全部寻出。”

她说完,瞳孔一缩,只见太子手握着把银白色锻刃,返照着烛火,刺得沈如茗移开目光。

“你既看得懂这些,那我岂不是更得杀人灭口?”

两人离得不远,这道低沉的嗓音如同在她耳边擦过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沈如茗微微一笑:“我已销毁其中最关键的两张,你就算把这些全部偷走钻研,也不得其窍。”

面具下的半张脸猝然绷紧,沈如茗直面其凌厉的目光,毫不畏惧。

她压根没这么干,眼下此举只为保命。图纸本就残缺,沈如茗更是宝贝的很,不可能做出损伤其的行为。

太子冷声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囚住,慢慢画?”

“因为你短期内,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了解此图的人。”

“哦?”

太子将刀刃一横,仿若沈如茗不给出解释,此刀就会即刻落下般。

“就好比此处,”沈如茗指尖浮在图纸上,解释道,“这里表面上是个连通宫外的暗道,经过御花园,实则构建者在这叉口设计了处蓄水之地,利用高低落差,穿行此地后机关自动落下,御花园的池水灌入,截断追兵。”

前朝覆灭时,有部分何氏宗族下落不明,想来就是利用这蜿蜒遍布整个皇宫的密道逃生。

沈如茗垂眸凝望着图纸,一时不察,和太子相偎极近,但她没留心于此,依旧感叹着古代建造者的智慧。

太子则盯着近处的女子,目光如炬。

他知晓此女姓名。

沈如茗,刚入宫的女官。

不知为何,他本没有必要再故地重游,行苟且之事。这图纸对他来说已是手到擒来之物。

许是心中有感,犹豫再三,他还是换了套装束,前往此地。

烛火混杂着窗外霜色的月光,影影绰绰,照在此女脸上,但她依旧专注地看着桌案,对于身旁站了个陌生,甚至随时会要她命的男子,丝毫不顾忌。

这是太子从未见过的。

两人站得极近,却都沉浸在各怀的心思中。

门敞开着,风呼啸而过,只吹过沈如茗鬓角的碎发。

“你说得不错……”太子沉眸,循着话头转开视线。

还未道尽,他的话便被门外一道锐利的女声打断。

“沈如茗!你还未下值原是在和贼人私相授受,会乱宫闱!”

两人被这声音吸引,立即扭头望去。

门旁站的赫然是今日来找过茬的周女官,她双目带笑,还有着抓到把柄的得意与激动,身后站了几位宫女,应是她带来的人证。

沈如茗叹了口气,倒是没把她放在心上,比起之后会被怎么处置,她倒是对眼下还披着马甲的太子,更感兴趣些。

视线中的他脸色很差,阴晴不定,嘴角紧抿,目色暗沉。

此时沈如茗才发觉,他伪装也不太精明,若是前来偷东西,需要伪装身份,怎会穿着身流光纯黑锦缎。

这身打扮远看普通,和侍卫毫无两样,近看却光华内蕴,纹路华贵。

也难怪被周女官认成侍卫。

他身份暴露,对自己反倒诸多不利,沈如茗毫不手软,直接读档。

重回白日的沈如茗没再整理杂库房,到点下值,还颇为识趣的,没和周女官打招呼。

既然这太子夜里会来搜寻,那就让他自己搜。

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上一刻被指控秽乱宫闱的萧显照端坐在案前,从来讳莫如深的眼中带着几分惊疑,沉思眼前是梦还是幻境。

分明是夜的景象眨眼就变为白昼,和今晨别无二致。

他端坐几刻钟,案上放着还未处理妥当的文书。

只需一眼,便能知晓其中内容。

同时他能够肯定,今晨这些文书便已审理完,交由各部处理。

连桌案前摆放的糕点都一模一样。

萧显照揉了揉额角。

李盛脚步匆匆,停下后站于一旁,压低声音:“殿下,那贼人全招了,眼下正叫喊着要见您。”

萧显照暂时按耐下疑虑,揉了揉眉心,这句熟悉的话再听起来,有了别的含义。

想至夜里被指控的私相授受,他心下五味杂陈,自己竟也成了他人口中的“贼人”。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这个梦又真又假。

脑中浮现岀沈如茗在烛火下的柔和面孔,她声音清脆,不卑不亢,哪怕面对他人嫁祸栽赃也面色冷静沉稳。

萧显照又蹙眉,她在宫中竟被如此针对吗?

一旁的李盛还在等待吩咐,萧显照面上不显,颔首后起身,迈入暗牢,李盛踩着碎步在后头跟着。

今日傍晚,因流血过多死去的囚犯此刻还被拘于牢内,萧显照打量着他,但此刻已不需严加审问,他已获得线索。

吩咐手下人给他诊治后,萧显照匆忙离去,处理那些变得空白的文书。

待他循规蹈矩处理完一切事务,终于有时间重回尚宫局。萧显照在东宫内转了几刻钟,还是提早前往。

还未靠近,他顿在门旁。

杂库房漆黑一片,烛火未燃,内里空无一人。

她怎么不在?

萧显照蹙眉走近,心中生憾,却还是迈入屋内,带着几分隐秘的期许。

门外响起阵急促的脚步声,萧显照隐于架后,遮掩身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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