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关于实验体双翅0573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赵芷推开沈演办公室的门，发现里面没有开灯，地上散落着无数写满了数据的纸张，连一块落脚地都腾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半蹲下将那些纸都捡起来，收拾整理好放在了一侧的架子上。
收拾完她又开口问道：“沈教授？”
没人回答。
房间深处传来明显的键盘敲击声。
赵芷往里走去，隔着内间的门，她看见沈演坐在办公桌后面，整个人都凑到了电脑前，屏幕微弱的光映照出他胡子拉碴的脸，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就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敲了一会儿键盘之后又站起来踱了两步，在书架子上翻来翻去，嘴里喃喃自语，“对，对……本体不行，那就克隆体，我早该想到的，克隆体才是最完美的改造载体！”
“……”
“教授！”赵芷拔高了音量。
沈演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激得不自觉跳了一下，这才像是刚看到她似的， “小赵？你怎么来了。”
“教授，我来送报告。”
“报告？……你放那儿就行了。”
原杪杪不记得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黑暗似乎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感觉自己穿梭在无垠的宇宙里，看见了混沌的星云，看见了爆炸的星球，看见它从诞生走向毁灭，然后又逐渐由尘埃凝聚成新的物质，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当时间与空间都足够漫长的时候，不论多久远的距离，不论多少光年，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或许永远待在这儿也不错。
如果那只恐怖的飞虫能不一直追着她的话。
它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巨大，原杪杪一回头就能看到它狰狞的口器，配合着腹部发出的嗡嗡虫鸣，仿佛在叫嚣着要将她一口吞掉。
……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杪杪看见自己半透明的躯体在无尽的灰暗空间中跑出了可疑的残影。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她就这么不停地奔跑着，感受不到疲倦，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直到某一天，她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似乎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了。
她听到那个声音重复地说着【醒过来】。
醒？
她睡着了吗？
原杪杪一步步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终于跑到了时间的出口。
一丝陌生的光亮影影绰绰地透进来。
于是她便，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熟悉的实验室，熟悉的玻璃水缸。
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上没有了任何束缚，透明的玻璃倒映出她的面容。
是与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小了一圈，还没褪去婴儿肥。
短短的头发是像海藻一样的墨绿色，有些乱，看起来也很粗糙。
上半身的浅色鳞片从腰腹蔓延到了脖子与侧脸颊。
手肘和手腕上长着黑色的尖刺。
身后是一条由骨骼拼接而成的尾巴，看起来有六七米长。
密密麻麻的针孔不均匀地分布在她的全身。
她想，她大概是长大了一些。
睡了一觉，居然直接从婴儿长成了幼儿。
门口走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星元2545年3月20日，实验体-长尾01号苏醒，沉睡时长：五年零三个月零三天。”赵芷在记录本上写道。
写完她将本子别在口袋上，缓步走到原杪杪面前。
这个透明仓不算太大但也有两米高，原杪杪漂浮着，大部分尾巴像蛇一样盘踞在玻璃缸底部。
因此，当赵芷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低头向她看去。
“……”
而此刻，并不知道原杪杪已经醒来的沈演正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办公桌上一片狼藉。
“失败！失败！为什么全都是失败！”
他近似癫狂在桌前来回踱步，然后猛地将手中的一叠实验报告砸向了面前的两人，怒骂道：“一百多个克隆体，就没有一个成功的吗？！”
“我投入了多少成本你们知不知道！”
“你们这群废物！”
“……”
两个研究员大气也不敢出。
沉默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名叫周宇的研究员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教授，其实我们一直失败，主要原因就是初期的一些数据参数不够准确，毕竟我们确实之前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没有很丰富的经验……”
“……说重点。”
沈演如今听不得失败两个字，一听到就要反射性应激。
周宇赶紧话锋一转，“但是西城黎家的黎昭，不是曾经制作出过一具最完美的克隆体吗?无自我意识的空壳，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生活，从幼体长成成年体。只不过因为后来国家法律不允许，她才销毁了那具克隆体，关闭相关研究所的。”
“但她那里肯定还有相关数据。”
说话时周宇一直在看沈演的反应，发现他在提到黎昭两个字时原本和缓的脸色陡然间又变得难看。
“……”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周宇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他纠结了两秒，心里衡量着说与不说的后果，最后还是说道：“我有办法找人拿到那些数据。教授您再让我们试一次吧。”
“……容我想想。”
闻言两人只好先退出了办公室。
周宇捡起被扔出门外散落一地的实验报告，盯着上面刺眼的失败两个字，又看向旁边紧闭的办公室门，想了想还是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掏出联络仪打了个电话。
“……是我。”
“上次你说的那个从灰星带回来的东西还有吗？”
“对，我确定要买。”
“你直接寄到西城大学就好。”
西城研究所坐落在城郊处的一条小河旁，被一片小树林围绕着，难找但并不偏僻。
只是因为外墙采用了最新型的仿玻璃金属制成，利用光线的折射原理造成了“伪隐身”效果，所以除非是有准确的入口信息，不然很难发现。
林加羽早上去了一趟学校，可能是和同学们太久没见面了，大家都显得异常热情，一堆人围着她，不是打招呼就是问问题，问得她头都大了一圈，只好借口要赶着回去做黎老师给她布置的课题作业，这才得以脱身。
当然，不是她不友善不愿意帮助同学们，只是她作为一个跳级生，被一群个子比她高得多的“学弟学妹学长学姐们”围在中间，视线里黑压压一片，又不断地有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叽里呱啦噼里啪啦的，实在是让她有点遭不住。
而且她也没有说谎，虽然不是“赶着”，但她确实是有作业要做的，本打算去离家比较近的学校做，这下好了，只能跑到城郊这边。
林加羽抬脚踹了踹石子路旁一棵低矮的松树，然后凑近往树干上的树洞里看了两眼。
两秒之后，原本看着堆满了落叶的空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条亮堂堂的通道。
她刚想迈步往里走去，安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犹如昆虫振翅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从她耳畔飞过。
林加羽摸了摸脸，想着这季节蚊子就是多，还好研究所空气里自带无毒环保的杀虫剂，是绝对不会让这些跑进去的飞虫蚊蚁偷袭她漂亮的脸蛋的。
所里人不少，但来来往往的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于林加羽的到来，大家连个眼神都没给。
这氛围才对味嘛!
林加羽感叹。
她去了二楼自己专属的实验室，换上衣服戴上口罩，专心致志培养起细胞来。
突然，外面传来“砰砰砰”六声巨响，她惊得手里的滴管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幸好她还没往里装试剂。
外面什么声音?
这房间的隔音性能那么好都听得这么清楚，该不会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吧？
那可得出去看看。
林加羽捡起滴管丢进垃圾桶，走出门时发现走廊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闻声赶来的师兄师姐。
他们正站在二楼尽头那间存档室门口。
林加羽赶忙小跑了几步过去，趴在师兄师姐们背上探头往里看。
房间里灯光大开，架子上的纸质材料被翻得乱七八糟，很多都散落在了地上，电脑也被打开，屏幕卡在某个快速滚动的画面上，左上方“正在下载中”五个字清晰可见。
一侧的少年利落地将手中的枪收起，重新别进腰上的武装带里，随后又从皮质长靴上拔出一把锃亮的匕首，走到墙边扣下了上面整整齐齐的六颗子弹。
“怎么了怎么了，”林加羽推开人群走到少年身边，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将手心的子弹递给她，耷拉着眼皮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大概又是什么窃取研究资料的，你们自己找人查查吧。”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围观群众。
“群众们”接收到他的眼神，赶紧让出一条通道来。
少年刚走，众人便一窝蜂似的围到了林加羽身边。
他们将那六颗子弹翻来覆去看了一圈，终于在其中一颗的顶端看见了那一枚被打扁了的金属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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