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杪杪灵活地侧身躲开。
夜色中，那个身影似乎是被绊了一下，踉跄着面朝下摔在了变异巨型蟑螂的甲壳上。
他的脚踝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握住。
而手的主人，还淹没在虚影中。
虚影逐渐透明，只剩下了个直径不到半米的圆形缺口。
那只手上渗出血迹。
原杪杪想也没想地就用尾巴迅速捆住了地上的人，然后双脚跪下拉扯住了虚影当中的胳膊。
把人拉出来比想象中费力得多。
里面像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漩涡，强大的吸力都快要把原杪杪也给拉进去。
原杪杪使出了破壳的力气，勉勉强强终于把人拉了出来。
高大的男人瘫倒在背上。
原杪杪大汗淋漓地跪坐着，只觉得两只腿都压麻了。
她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松散了一些。
这给了身后男人挣扎的间隙，他猛地坐起来，一刀切断了原杪杪的尾巴。
原杪杪瞬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缓慢地转过头，又一次看向因为太用力而又重新往后跌了几步的男人。
这一次他们面对面地看见了彼此。
对视中，原杪杪发现沈演这死老登沧桑了许多。
白头发倒是比从前少了点，只是脸上重叠的褶子估计可以夹死一百只苍蝇。
他见到原杪杪，神情似乎恍惚了片刻。
而后又变得有些惊惧忌惮。
他哆嗦着往后退去。
原杪杪摸了摸尾椎处剩余的小半截尾巴，末端骨肉撕离的痛感不断刺激着她的脑神经，痛意覆盖住了腿上的麻意，她扯着嘴角笑瞪了一眼沈演。
果然疼痛让人清醒。
原杪杪站起身，一步步朝男人走去。
一进一退之间，沈演眼中的惊惧扩大又转瞬被仇恨取代，他朝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露出一个变态的笑容。
原杪杪：“……”
给他整上复仇剧本了。
他朝原杪杪扔过来一个气味浓重的烟雾弹。
原杪杪捂着鼻子想要躲开，但到底少了三分之二的尾巴，她习惯性的负重平衡感被打破，除了疼痛之外，身体也不是那么好控制了。
动作间差点发生左脚绊右脚的人生惨剧。
幸好一双手扶住了她。
她堪堪站稳，身旁的人便毫不犹豫地放开手转而朝沈演所在的位置扑去。
“砰——”
她听见了他扑空的声音。
“呕——”
原杪杪吐了一大口酸水出来。
烟雾弹的气味实在太难闻。
比没人清理的公共厕所还让人糟心。
雾气久久不散，气味刺人口鼻，原杪杪只觉得自己的视觉和嗅觉都有些不好使了。
她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另外两个人的位置，但谁是谁，她分不清楚。
她想打开喉咙里的某个关节，可又意识到这里除了沈演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不太可控的大范围攻击技能，一不小心就会殃及无辜，被波及到的人轻则脑瘫重则一命呜呼，还是算了。
鼻腔里的味道越来越浓，浓到传递到大脑时几乎要原地晕厥。
原杪杪强撑着意志，打算先跑出烟雾扩散的范围。
动作间脚下的变异蟑螂却突然发了疯般吼叫着开始无规律地胡乱飞行，它庞大的身躯上下左右摇晃着，光滑的甲壳上没有任何可以固定身形的地方，原杪杪顿时被强大的冲力甩了出去。
堪堪单手抱住触须，原杪杪的指尖涌入电流。
可脑子却像是抽筋一样阻止了她的行为。
她的手停在距离触须一厘米的位置，按不下去。
气息。
强大的虫族气息，混合在烟雾弹里，侵蚀了她的大脑。
可为什么呢？
原杪杪想不通，自从她的脑中剥离掉属于哈奇的那根意识神经后，她就再也没有产生过要对进化种的命令言听计从的感觉了，即便有，也是很微弱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求生本能让原杪杪努力地抵抗着脑中那股强烈的让她放开手坠入夜空的指令。
她的一只手扒着触须，身体像只即将脱离线条的风筝。
不甚清晰的视线中，她看见沈演站在怪物的额头，他被怪物长长的绒毛圈护着，正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
然后，他举起了枪。
她想躲开，浑身上下却只有眼皮能动。
原杪杪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咔哒——”
夜风吹散了部分的烟雾。
气流拂过原杪杪的脸庞，一秒，两秒，三秒。
枪声迟迟没有响起。
原杪杪睁开眼，看见浑身挂彩的黎休半跪着朝她伸出手。
沈演被踹倒在五米开外。
浓郁的气息散开，原杪杪勉强也能动弹了。
她抓着黎休的手腕重新爬上了变异蟑螂的头顶。
“到我背上来。”
“什么？”
黎休不明所以，原杪杪已经背朝他半蹲了下来，“快上来。”
“……”
“放心，我衣服防电的。”
原杪杪说着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勾着黎休的腿弯就把他抬了起来，两人身高本就有些差距，这一下子脚底板不处于同一水平线了，差距更大，原杪杪的头都没黎休的腰高。
“等等。”黎休勉强保持了高空平衡，手掌抵着原杪杪的肩膀说道：“你抱我大腿，别抱膝盖，不然我的腿不弯成90度就只能坐到你肩膀上了。”
“行吧行吧。”原杪杪往上抬了抬手，勉强抱住了他的大腿，然而奈何黎休的腿长，为了脚底板不落地，只能抬起来圈住了原杪杪的腰。
小熊猫抱大熊猫，稳得一批。
原杪杪还往上掂了掂，确定抱严实了后，她瞧见沈演捂着胸口站起身来。
原杪杪深吸一口气，一脚踩进了变异蟑螂的脑壳里。
破裂的甲壳涌出难闻的虫液。
又瞬间蒸发。
巨大的高压电流涌过她的身体时带过强烈的灼烧感，血液都仿佛沸腾着要冲出皮肤，原杪杪的额头淌出成片的汗水，脚下的巨型生物发出震天响的虫鸣，白光刺眼，它眨眼间失去了生机直直地往下坠去。
沈演的枪脱手而出，他浑身僵直地倒在蟑螂背上，嘴里耳朵里都冒出了大量的白烟。
急速坠落的尸体让原杪杪险些滑出虫背，她紧握着蟑螂翅膀上的一个缺口，想着掉下去有这个东西垫底应该不至于摔成肉泥吧？
黎休拿下别在腰间的绳索，将它甩到了翅膀的根部，随后就抱着原杪杪一起爬了上去。
谁知在一旁躺尸的沈演却又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
原杪杪：“……”
这都不死？
原杪杪甚为震惊，心想道，到底谁才是打不死的小强？
沈演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型炸弹，朝着原杪杪与黎休丢了过来。
黎休的枪械都在穿越空间隧道的时候被吸走了。
此时此刻也没有能抵挡的东西。
他拉着原杪杪翻身往一侧躲去。
炸弹炸开了本就有些断裂的翅膀，余波也使得他们的身上布满了血痕。
所幸绑在腰上的绳索还好好的，不至于让他们掉下去。
只是场面变得很被动。
在沈演又一次扔出炸弹时，眼看着躲不开的黎休直接解开了绳索。
他紧握着原杪杪的手，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炸弹在眼前炸开，五颜六色的能量光影中，原杪杪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强腐蚀性液体的酸味。
它像是冲开了闸门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缺口处奔涌而出。
眼看着就要来个亲密接触，黎休下意识地把原杪杪挡在了身下。
他正要释放出机甲，突然间，一道透明的屏障出现在他们上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两者隔绝在了相距一米之处——虽然只隔绝了三秒。
但在那液体腐蚀掉屏障的那一刻，一辆小型战斗飞行器快速地掠过，接住了他们下落的躯体。
飞行器的顶部打开入口，还处于缓冲阶段的原杪杪和黎休便掉了进去。
原桁接住了原杪杪。
黎休翻滚一圈，撞在操作台的驾驶座上。
“哎呀，吓死我了。”
原杪杪见到原桁，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还以为今天要牺牲了呢。”
原桁看她没什么事，立即就坐回了驾驶座上，操控着飞行器往回开去。
黎休也站起来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原杪杪撇撇嘴，见他们全都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不想让自己太不合群，便也装模作样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屏幕。
高空中变异怪物的尸体下降的速度远远低于正常的下降速度。
沈演不知在做什么，尸体冒出了滚滚的浓烟。
“他不会要把这玩意儿炸了吧？”
原杪杪一惊一乍道：“他不想活了？”
这东西要是炸了，虫液不溅得到处都是么。刚才一口吐出来就毁掉了几辆战斗机，剩下的还能破坏城市上空的屏障，要是这一整只下去，这整个城市还不得煮成一锅猪食？
“他要自杀，索性我们就直接走吧。”
原桁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辆小小的飞行器显然阻止不了他的行为。
或许他们随身携带的机甲可以。
但民众居住的星球不允许机甲出现在任何场合，攻击时的余波造成的破坏不亚于任何大型能量武器。
黎休沉默了片刻。
随后说道：“如果你们要走，就把这个飞行器留给我。”
“你们可以乘坐机甲离开，只要不做出攻击行为，迪卡星的人大概也不会来追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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