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当我是傻子不成?一个两个都来戏弄爷?”
窗外雷声滚滚,屋内高老爷正愤怒的砸着桌上的果盘玉盏,满地碎瓷,一片狼藉。
陈黎蜷身角落,后背贴着冰凉墙壁,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但心里却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老鸨就急匆匆的赶来。
“哎呦,高老爷,可是奴家哪处招待不周,惹您不快了?”
老鸨捏着帕子陪笑着走进门,可那高老爷已在气头上,哪里还肯好言相待?
“你们这醉红楼,不过也是个阿臜场子!竟敢糊弄本官!”说罢抬手又是一盏瓷杯砸出,啪然一声撞在案角,碎片飞溅,竟划破了老鸨的手背!
“哎哟……我的手!老爷,咱们这也是规矩场子,哪能这般打人砸物的!”
老鸨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旋即怒喊:“来人——”
话音刚落,门就被猛的推开,十余名醉红楼护卫蜂拥而入,个个手持棍棒,面带凶光。
那高老爷一看更来劲了!
“呵,好啊……”高老爷冷笑一声,眸中闪过森寒,“这是要合起伙来围殴本官?我就说你们这破地方果然藏蛇鼠之辈!”
他怒不可遏,挥袍便冲上前,与护卫扭打作一团!
还没完,下一刻守在醉红楼外的那些高老爷带来的那些护卫也冲了上来!
局面霎时失控,厅中混乱不堪,喊杀声、杯碎声交织一片。
就是现在!
陈黎顺着墙角悄然潜行,趁乱绕过人群,猛地跃出门槛,提起裙摆疾奔而出,直朝后院狂奔!
“哎!那丫头跑了!”
老鸨眼尖,一声尖啸:“快!快给我拦住她!不许让她逃出这醉红楼!”
“拦住她!”
“别让她跑了!”
几名护卫听令而动,立时追了上来。
陈黎一刻不敢回头,耳边是护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看着最前方那人已快要抓住她的衣角——
“唰——!”
忽然一柄粗竹扫帚横空飞来,狠狠击中那人面门!那护卫吃痛倒地,哀嚎不已。
陈黎惊愕回头,只见一个眼熟的小丫鬟眼角含泪,大喊着让她快走。
但她做不到独自离开。
她回身数步,伸手一把拉住那丫鬟的手腕:“别怕,跟我走!”
二人一前一后,踩着廊下积水奋力奔跑。陈黎喘着气侧头问道:“其他人呢?”
“她们,她们还在后院……我是今日被老鸨叫到前院来打扫的。”
“好,我们一起去找她们!”
长长的廊道间,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混乱与风雨中穿行,身后是紧咬不放的醉红楼打手,气息森寒,如影随形。
“快追!别让她们跑了!”
就在两人气力几欲耗尽之时,后院的大门映入眼帘。
“快!这边!”
陈黎拽着小丫鬟飞奔而入,后院中早聚起一群面色惊惧的姑娘,正围在廊下窃窃私语。见陈黎闯入,众人一愣。
“还愣着做什么?要死便留下,要活——就跟我走!”
陈黎一声厉喝。
女孩们愣了片刻,旋即回过神,纷纷抬脚追随。
“拦住她们!别让跑了!”
追兵已至,护卫怒吼着冲入后院。
陈黎将姑娘们都推在前头,自己则留在末尾断后。
“快!走廊尽头窗上有块木板是松动的,你们把它扒开后钻出去!上面有一块凸出来的平台,你们踩稳了跳下去,就能进巷子!”
她一边低声吩咐,一边反手抄起一根扫帚,狠狠朝扑来的护卫抽了过去!
女孩们也很聪明,动作利索,一个接一个的跃入暗巷之中。
陈黎最后翻身跃窗,脚刚落地,衣摆却被屋檐瓦钉狠狠扯住,撕裂之声在夜雨中格外刺耳。
“嘶——!”
她整个人跌在地上,膝盖狠狠撞在石板上,一阵钻心的刺痛席卷全身。她咬紧牙关,手肘撑地,一点点爬起。
雨越来越大,但她们不能停下!
脚下巷道泥泞湿滑,不断有人跌倒,陈黎拖着伤腿始终殿后,一一将摔倒的姑娘扶起推走。
身后追兵如潮,火把的光亮将整条暗巷照得通明。陈黎死死咬住嘴唇,胸膛剧烈起伏,喉间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巷子尽头,是一道断墙。
那断墙之后,就是通往外界的最后一道屏障——护城河。
而此刻,她们的身后,是越聚越多的护卫。
“再跑一个试试!”一个高大的黑甲护卫怒喝一声,趁着陈黎扶人的片刻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陈黎被拽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胸口。
“放开我!!”她厉声尖叫,抬腿便是一膝撞向对方小腹,趁他吃痛松手,反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朝他的太阳穴砸了下去!
“砰——!”
那护卫眼神一滞,轰然倒地。
“快!爬上墙头去!”她一边大喊,一边借助尸体之力,踩着对方胸膛,纵身跃上断墙。
她翻起墙头油布,一股腥冷夜风扑面而来——
护城河近在咫尺。
水黑如墨,深不见底,波纹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
“会游泳吗!”
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模糊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让她们先跳下去,往对岸游。
“上了岸就跑!一直跑!不要停下!不要回头!别等我!”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而自己则是回过身,此刻几个护卫已翻身攀上断墙。
陈黎猛的将手中油布狠狠甩出!
“啪——!”
那油布抽在几人脸上,将他们狠狠掀下墙头!
她在为她们争取时间。
可来人越来越多,她也早已是强撑着疲惫之躯,终究力竭,眼看最后一人已攀上墙沿,手已抓向她的脚踝!
她回头远望,已有女孩成功爬上对岸。
“站住!!!”
陆续到来的护卫们大喊着。
她没有回话,也不再犹豫,而是纵身一跃——
“扑通——!!”
水花四溅!
冰冷的河水如利刃般刺入她的皮肤,她整个人瞬间被卷入湍急的暗流之中。
她不会游泳——
至少,在穿越前不怎么会。
但此刻她只知道:她不能死,她还未看见自由。
她扑腾着、挣扎着,血水涌入喉间,肺部仿佛被撕裂,一阵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涣散……
就在她几乎力竭之时,模糊间,有一只手从上方伸来。
“快——抓住我!!”
她奋力抬手,眼看就要触到那只冰冷却有力的手指——
却在下一刻,被突如其来的急流猛地一扯!
“黎娘!!!”
那声音撕裂夜雨,她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回应。
她在水中翻滚,撞击,挣扎,呼吸被剥夺,世界坍塌成一片黑暗。
她不甘心!明明她离跑出去就差那么一步!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
难道又要死了吗。
她苦笑着问自己。
但还好,那些姑娘们也跑出来了。
那也不枉她这一番穿越……
昏沉间,陈黎忽然觉得身下软绵绵的,鼻端不再是潮湿腐烂的河水味,而是带着咸味的……木料清香?
她这是到地府了?但是地府会有这么舒服的床榻吗……这感觉还和她穿越前家里的那张床似乎差不多?
她“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头顶不是下着暴雨的夜幕,而是一排弯拱形的木梁,还悬着一盏铁质油灯,光晕柔和。
她身下是厚实毯垫,身上被盖了干净的棉被。
这不是地府,这是一艘船的船舱。
她没死,她还活着。
她霍然坐起身,却扯的肺部一阵刺痛,她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强撑着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房间不大,但井然有序,墙上还钉着一张大航图,写着她不认识的……英文地名?
怎么会有英文?这是一艘外国人的船吗?她脑子一片混乱,暂时理不清思绪,她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桌子。
桌上摆着仪器、墨水瓶,还有一本厚厚的账册。
看来是艘……商船?
但她还未来得及多想。
咔哒——
门被推开。
“你醒了。”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身着黑色长袍,剪裁英气而挺括。他身材颀长,五官立体深刻,鼻梁高挺,嘴唇单薄。但最引人注目的是——
他有着一头柔顺而黑发,却配着一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睛。
这是混血吗?
陈黎穿越前是外贸公司的小经理,平时天天和外国客户打交道,见过的混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那是现代……
“你是……”陈黎下意识拉了拉被子,满脸戒备。
男人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一点礼貌的弧度,用标准的汉语开口:“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你可以叫我——‘阿列克谢’。”
“你会说汉语?”
“我母亲是中原人。”他走到桌边,拿起水壶替她倒水,“她教我的。”
他将水杯递了过去,两人指尖相触的时候,阿列克谢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手也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陈黎也并未注意到。
她接过杯子后下意识问道:“……你是混血?”
“不错。”他坦然点头,侧脸在烛光下镀着一层冷光,显得愈发疏离。
古代的混血儿……那还是真的少见……不对,她以前是现代人,当然见不到古代的混血了……
陈黎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水泡的有点毛病了。
“谢谢你救了我……”陈黎握着水杯抿了一口,然后抬头望向对面的男人。
“举手之劳罢了。”他目无波澜,看了她一眼,忽而话锋一转,“你呢?”
“你是什么人?怎会好端端的落入河中?”阿列克谢坐入桌旁藤椅,指骨抵着下颌,深蓝色的目光静落在她身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似乎能将任何人都看穿。
陈黎心头一紧,片刻后才低声道:“我……我叫陈黎,是个……被卖进妓院的倒霉姑娘,没别的身份,也没犯事,只是想活命。”
她攥紧被角。
她知道,面前之人救她的是真。但这世道真假难辨,她不敢信得太早。
阿列克谢闻言并无立刻回应,只静静望着她,良久才移开视线,似是在斟酌真假。
陈黎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
“咚咚咚——!”
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打破舱内短暂的宁静。
门开了一条缝,一名金发的水手探身入内,神情紧张。
“Captain! An official stopped our boat!”
(“船长!有官府来人拦住了我们的船!”)
陈黎心中一凛,猛然抬头!
不好!
她可以断定是醉红楼的人报了官,这才调动衙役来盘查出逃的“妓籍之人”。
她猛的回头望向阿列克谢。
他也正垂眸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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