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万妖林深处,神魔禁入!
夏敕此时才突然惊醒。
若是凌芴一死,自己回不到书外也罢,但没有玲珑骨,凭借现在修为,如何能救出妖孙们?
夏敕心下一横,反手从蚀骨池中召回昏睡的小胖啾,将后者打湿的羽毛用手指温柔地梳开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这一团绒球放入黑白阴阳袋中。
处理好一切,凌芴已面如死灰。
夏敕无可奈何地伸出手准备拽着凌芴暗紫色的衣领将人提起,谁知还没触到衣领,手却被紧紧攥住了。
“你不想乘时杀我?”凌芴并不期望任何答案。
“不是现在。”
夏敕说罢也并不再尝试提起此人,而是就着凌芴紧抓的手便将他从门口一路拖到了床边扔下。
知道面前的人已气极,凌芴也不再说什么,只靠着自己的断腿极不容易地扭上了床。
他并不想在毫无还手之力时与面前曾一扇驱魔三重天的人作对抗,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夏敕并不在意凌芴可笑的动作,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回家了,并且每一个物件都被小胖啾很好地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夏敕先用衣袖左右一挥将树凳上的薄灰掸走,又隔空取来了红木柜上的浅蓝云纹杯。
他坐定后向门外望去,手不住地摩挲着杯子边缘。
曾最是热闹的屋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他曾以灵力搭的一道灵桥孤零零地躺在那。
可是已经没有不会飞的笨蛋妖需要由此桥越过蚀骨池了,桥又有什么用呢。
孤家寡人真是不好受啊。
“九五。”
从床上传来的声音。
“闭嘴。”夏敕额上青筋一跳,真是不想在此刻与那人有任何接触。
“会死的。”
又是从床上传来的声音。
夏敕用手抚上腰间,感知挂着的阴阳袋内沉稳的心跳。
过了片刻,他转身似叹息,终是缓步走到了凌芴身边。
眼前的人气若游丝,确实命不久矣。
夏敕张开手掌抬起右手,汇灵力于掌心一团,而后手腕轻柔一转,修长的食指便被银色灵力围绕。
夏敕将食指点在凌芴极高的眉骨上,源源不断的灵波传进凌芴体内:“我传自身灵力给你,当灵力随着你的血液流经全身后,短期内你的气味便与妖族无异了,万妖林也自然不再侵蚀你的筋骨。你伤极重,明日才可痊愈,所以为防不测,今晚你最好留在此处。”
灵波似有奇效,入体后人的三魂七魄仿佛都被它温柔地环抱住,凌芴因疼痛而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他有些自嘲地说道:“真是温暖啊。原来你们练就的灵力是这么温暖的东西。”
夏敕食指一顿,他非常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想说些什么。
神力的练成与灵力不同,神力讲究历劫,其中的痛苦他没经历过,但看过太多次,那是可用胆战心惊以及目不忍视来形容的。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为眼前的人施舍半分同情,但他还是开口了。
“你...”
夏敕只讲了一个字便不再说话,他确实不知以旁观者的身份能说些什么。
“我现在的神力如何?和你之前的灵力有得一比吗?”凌芴轻笑一声,声音已恢复些许气力:“你昏睡的这些年我又历劫了数次,每一次的后果都比现在糟糕。但还好,神力猛涨,值得得很呢。不过啊,你们众星捧月的太子在历了一次情劫后便要死不活了,真是可笑。”
前些话夏敕只静静听着,并无任何反应,直到听到凌芴提起神族太子时,他心中暖意纵起,忽觉有些委屈,眼中晶莹了几分。
若是遇到的是那人,想必自己已经拿到了玲珑骨,并一鼓作气打入魔界了吧。
凌子鹤是夏敕呕心沥血铸就的,他的存在就是夏敕在书外世界唯一的光亮,也是此刻唯一的方向。
“确实进步神速,出乎意料。”
夏敕仿佛被情绪主导着想说些什么,他也直直地说了,语气毫无波澜。
但凌芴听罢却愣住了,他极浅的黑白双眸透过昏暗的夜色盯着夏敕清秀之极的脸发了神。
他记得第一次见这张脸时,是在拜师会上。
夏敕踏灵而至,神采奕奕,一扇驱魔三重天的事迹让拜师大殿神妖聚集。
夏敕待所有人如常人,他流动在大殿的各个角落,一会儿捏捏这个妖的脸,一会儿又摸摸那个神的头。
凌芴百年来唯一一次听到的真诚夸奖就是夏敕揽着他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说的。
“神力和长相一样俊俏,你颇有天赋哦,小朋友。”
拜师会的结果是凌芴夺得头筹,但他却因并不正大光明的取胜方式再次被所有人冷眼相待。
夏敕仿佛也是自那日起对他渐渐失望的,之后凌芴再也没有离此人如此之近过了,记忆里只要有两人同在的场合他们都会默契地创造一个剑拔弩张的氛围并在其中进行誓不罢休的唇枪舌战。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先助我解救妖族。”沉默由夏敕打破,凌芴直愣的视线如受惊的野猫般一下躲开了。
“好。”凌芴答的干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下一步。
“那你带我去找子鹤,我让他发兵攻打魔族。”
“他做不到。”
“那你发兵攻打魔族。”
凌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真的忘了是神魔联手把你打下人间的了?”
夏敕并不想回忆这场被凌芴偷袭并被对着屁股踹到人间的战役,他转话题问道:“你们现在还是盟友的关系?”
“对,也不对,要看你怎么定义盟友了。两族势必还会有一场大战,但显然得等到上一战的恶果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
“所以你现在不会助我打入魔界。”夏敕语气发冷。
“当然。”凌芴答后,又补充一句,“不过,除了开战外的其他解救妖族的办法,我可以答应。”
随着凌芴语毕,灵波传入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凌芴抬头看见夏敕一双弯眉蹙起,呈现一副标准的思考状。
半响,夏敕眼神中闪着狡黠,语气轻扬:“那你给我点钱呗。”
这好办,凌芴心想。
“要多少?”
“不多。”夏敕食指一收顺势比个一,语调平常,“区区,一万金。”
凌芴只惊讶了一刹,便接受了这个庞大的数字。
一万金啊,刚好也就剩这么多了。
可他看着从自己身上跨过,又紧靠着墙躺下,似乎非常抗拒触碰到自己的人,突然很想逗乐。
他笑着反问道:“爹不亲娘不爱的,我这三十年未换一身衣裳,你觉得我有这么多钱吗?”
“你爹大殿宝座上那颗聚神玉不是价值连城吗?”
“什么?” 凌芴未反应过来。
“把它撬了。”夏敕背过身面向因潮湿而发黄的墙体,闷声说道,“他欠我的,何止这些。”
对啊,自己居然没想到。
能偷为什么要花自己的?
凌芴侧过身,弯着手臂支起身体,朝着清瘦的背影勾唇一笑:“九五,不愧是你啊,连...”
话音未落,凌芴已被夏敕一发老牛后踢踹倒在地,力道之大,发力之极速,让凌芴落地时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说完那句话后,夏敕越想越气,气自己大意,气自己尽信他人,更气无人道的神族和魔族,最气的还属背后这杀不死的反派一号让自己卡文穿书!
夏敕狠狠说道:“不好意思了阁下,本妖祖属实受不了神族的恶臭味。”
凌芴听罢不做反应,仅放下手臂平躺在冰冷的地上。
两人顿时陷入一长段诡异的沉默,只剩无法蔽体的紫袍下时不时传出骨头飞速生长的“呲咔”声。
“你怎么找到万妖林的?”两人有来有回地打破沉默。
“我想找什么还不简单吗?”夏敕一顿,“你呢?又是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找到这里的?”
“是啊,天纵英才,又有什么难的呢。”凌芴并未回答提问,反而阴阳怪气了一嘴。
“。。。”夏敕无语,甩出一记白眼算作回复了。
“你要一万金干什么?”
“我为何要给你说?”
“我们现在是盟友。”
“呵,所以呢?你背叛盟友的事迹算来至少得有三个了吧?”
“你记得挺清楚。”凌芴将双手一叠枕在脑后。
“毕竟前两个被当成反面教材教了妖族几百个秋。”
“荣幸之至。”
“有屁快放。”夏敕耐心殆尽,又往墙上贴紧了些。
“作为盟友,你要做的任何事最好都提前告诉我,不然...”
“不然杀了我?”夏敕冷笑一声打断。
“太麻烦。”凌芴干裂的薄唇微微勾起,他按住自己的右胸膛,玲珑骨的磅礴生机仿佛要破肉而出,“我会杀掉我自己,让你看着玲珑骨碎成一瓣又一瓣,但无能为力。”
“疯子。”
“所以,你要一万金做什么?”凌芴趁热打铁。
“我要去魔界。”
凌芴沉默半响后问道:“然后?”
“然后,我便用这一万金让魔族将妖族视作瑰宝,打不得,骂不得,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妖的秘书。”
“蜜鼠?蜜鼠是什么鼠?”
“下属。”夏敕答完,继续道,“除了一万金外,再帮我找两张神女面具,一把束灵圈,还有一盒你们神界的蟠桃糕。”
“嗯。”凌芴简短答复后突兀地终止了对话。
他没再追问,而是将所有力气用来压抑快要破口的闷哼。
他能感受到地面上夜色已浓,地底以及万妖林突然渗出的寒湿让他的新骨酸痛难忍,他侧过身蜷作一团。
安静良久,凌芴猜测夏敕已然睡下,就在他闷哼出口的刹那,红木床上那沾染了血腥的厚被不知何时已被灵力烘烤干爽,就这样甩在了凌芴的脸上。
凌芴在被下僵硬了良久,直到夏敕真的睡去后,才愣愣地扒下被子将自己卷了个严实。原来青草香依旧很好闻,凌芴心想。
几个呼吸后,人间溺亡于夜色,怨痛由此平静。
“初次见面,我叫夏敕,不过你可以跟我的小妖们一起叫我九五。”
“我看你一个人藏于大殿角落,是不开心还是不喜与人相处啊?”
“没关系,如果和他们合不来,你可以随时来九寨万妖林外找我。”
“偷偷告诉你,我刚刚一踏入神殿便注意到你了。”
“神力和长相一样俊俏,你颇有天赋哦,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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