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云雾里,所有神仙都看不见我,月裴然也是,我挥着手向着他大喊大叫,他的眼神始终坚定地望着前方。不止是他,所有神仙的注意力都在遥遥高处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我知道,那是天界权力至高的紫薇帝君
他穿着金色尊贵的长袍端坐在高位,声音浑厚威严,穿透力极强。
“山外山海外海有异动已久,前两日本君联合太微太市两位帝君以及斗姆元君已请旨于天命生死簿,言曰:太岁重出于世,或危害六界,唯姻缘神可灭之。今日召众神前来,只为一件事情,便是为姻缘神月裴然送行,众位卿家若有话言说有事要行,便可借此机会言之做之。”
紫薇帝君如是说,可满殿的神仙们无一上前与月裴然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时,还是紫薇帝君身侧椅子上头的两个男人走了下来,一人送了一样东西。
月裴然同那两人道了谢,于是高高在上的人重回了他们的位置。
其中一个穿着紫袍的青年男子忽而拍了下手,语气随意,向着那中间的紫薇帝君道:“我同太微都送了礼,不知紫薇帝君您要送什么礼?”
紫薇帝君偏头看向那紫袍的帝君似是笑了下,却无声,但很快回过头来,望向大殿之中站得笔挺的月裴然,声音依旧威严:“裴然神君,你想要本君的什么礼?”
我眼中的靠山这时候却跪了下来,向着最高处的男人磕了三个头,最后一大拜,头都要埋进云雾里。
我听见月裴然的声音从云雾里散出来,恭恭敬敬的,像极我给老板汇报工作时候那样,甚至要更卑微些,像极我请求老板涨工资时候,“今此之行,乃裴然身为神官之义务,而帝君之恩德,裴然感激不尽,不敢收礼。但今日裴然斗胆当众神之面想同帝君讨一桩亲事。”
只是一桩亲事,紫薇帝君很是痛快得答应了。
众神散去,月裴然却不走,他双手死死抱着怀中的礼物,声音颤抖:“慕安,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护着你了。等我找到太岁,取了他的血肉给你服下,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眼睛跟着月裴然走了很久,直到入了姻缘府我这才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个人在黑夜中游荡许久,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安安,快回来。”
一睁眼,我就看到月裴然。
没死成?为什么?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处,那里并没有伤口,而袖中的匕首也不知去了何处。
抬头看着月裴然,我狐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月裴然的反应很奇怪,他看上去有些懵,反问我:“慕安,你不是睡了整整两日么?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故意不理我了。”
不是月裴然,那是谁救了我?
思绪杂乱,但月裴然的话提醒了我,我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我推开他,“我的确还在生你的气,你还是要去那什么山海外,我便不会再理你。即便你凯旋而归,我也决计不会再理你。任凭你求了什么样的东西想要讨好我,我都不要。我要你的庇护,要你的平平安安,你既给不了,我便去寻求别人的庇护,别处的安宁。”
可我的话,月裴然没有听进去半点,他只当我在任性。顾左右而言他几句话后,见我不说话,留下两样东西便走了。
“血玉镯乃上古时期的留下来的神器,也是这紫薇垣最好的防护法器,你戴上之后可以隐去身形,任何人都觉察不到你的气息,若是遇上危险它便能结出强大的结界保护你,而这护心丹可在危急之时救你一命。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那是月裴然对我说的最后两句话。
都是关乎于我,半点不讲他自己。
从前追小说时,只觉得神仙很好,拥有长长的寿命,拥有强大的法术,受人尊崇。如今看来,活得比我这个牛马好不了多少。
这破天界还有些封建迷信。
一桩婚事需要以命相博,一只怪物还得指定人去杀。
可笑,真是可笑。
月裴然那样的配角,去了显然是送命,高光肯定是留给主角的,以配角之无能衬托主角的厉害牛皮。
百年了,头一次的这么痛恨月裴然是个配角,更痛恨自己连个配角都不是。
我不甘心。
月裴然不该死,他要活到大结局,该死的是我,我不该误入这异世。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戴上了血玉镯,将护心丹扔进我的乾坤袋,后又化形成一只蝼蚁爬进了月裴然的屋子,爬上了他的床,钻进了他的头发里面,暗暗等待一个时机。
翌日,月裴然带着百余名神兵出使山海之外。
以术法向南腾云九日,又行船九日,徒步沼泽九日,又在雪山之中行了九日,终见沧溟海。
沧溟海如同传言之中那般,海浪赤红泛着黑影,海天交接处,九座“黑柱子”直入云霄。
那便是九越山了。
月裴然不知太岁藏于哪座山上,又恐分散兵力会走失,索性带着百名天兵一起行动,一座山头接一座山头找下去。
可说也奇怪,月裴然与神兵们腾云一个时辰行过千里,那山却依旧还在天边,还是那般大小。
腾云之术不算多么耗费灵力,可这一日快过去了,马上便要入夜,夜晚的大海是很危险的。
好在半路里其中一个神兵发现了一座小岛,月裴然便下令就此落脚休息一晚上再出发。
至于我,我这只藏在月裴然头发丝儿里面的蝼蚁,也终于可以松松爪子休息了。这些时日赶路,月裴然同那些神兵每日里只睡三个时辰,其他时间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水里泥里泡,也亏得我这百年里休息得不错,养得精神抖擞,不然决计扛不住这么大的工作强度。
可松爪子还没有一刻钟,出事了。
一瞬间小岛上燃起了篝火,亮的如同白昼一样,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看清那无数的黑袍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黑袍人蒙面遮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像是蝙蝠侠,可我却觉得他们比蝙蝠侠还要可怖。
不止面前,还有身后,黑袍人将我们团团围住,那其中一个领头人开口道:
“入九越山者,杀无赦!”
震天的声响里,杀戮开始了。
神兵还有月裴然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十,不,以一敌万。
因为头顶上还有无数的黑衣人在盘桓。
他们真的像蝙蝠侠一样,会飞,还会吸血。不止如此,还杀不死,一刀下去,跟傀儡人一样不流血也不动弹,还能反杀。除非一击致命,向着心口来一刀。
我在月裴然的头顶上头,看着那些黑衣人利索地进行这场围剿。
当围剿到了月裴然这里时,我再也忍不住,化形成人站在他的背后,幻化出一把长剑开始杀人。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异世杀人,用月裴然教给我的术法。
或许是血玉镯的助力,那些黑衣人还有月裴然并不能看见我。
我像是藏在暗处的血滴子,伺机而动,一剑一个。
直到······
替月裴然挡下领头黑衣人的那一剑。
血玉镯子在这一刻破碎,我倒在月裴然的怀中,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甚至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我。
那眼中的我头发凌乱,嘴角带血,脸色极差,像极了在21世纪熬夜追剧一百天的我。
“慕安!”
心口很疼,我闭上眼,看不见月裴然,可耳边全是他的声音,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慕安,慕安!”
慕安,思慕九安。从他给我起这个名字起,我就想告诉他,其实我有自己的名字,叫宋昭玉。
宋朝的宋,天理昭昭的昭,碧玉的玉。
算了,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这一死,救不救得了他。
重要的是,我这一死,还能不能好好地回到现代。
说不定嗝屁了都没人发现我死了,还得等姜姜上完夜班睡醒之后给我打电话发现我没接然后报警破门再联系我那几个亲戚再帮我收尸。
说不定没嗝屁却成为植物人,去医院抢救一番后半辈子就废了。
哪一种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温温柔柔的男声入耳,像极了我在网上听到的那种古装有声小说声优的声音,温柔缱绻,带着些许沙哑,只听声音就有一种让人想入非非的心思。
“我想要活下去,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没心没肺没烦恼地活下去,喜乐无忧,吃穿不愁,最好,再给我这样的配角来一个死心塌地只爱我的心上人。如此,此生无憾,死不足惜。”
“好,一言为定。”
幽幽男声入耳,让人沉醉不愿醒。
死前白日梦一场,感受顶级声优的关怀,老天爷待我可真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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