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成。
鼻尖嗅到了饭菜的香气,所以我睁开了眼睛。
我掀开被子下床,出了房间到堂屋去,发现了一道清炒竹笋,一大碗海带汤。
那菜做得像极了姜姜的手笔。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陷入深深的沉思,丝毫未察觉屋子里头进了人。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温和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之中拉回。
我转头,就看到个背着背篓穿着灰色上衣长裤的男子,赤脚,看着像是个农夫,可却长得清秀,白白净净的。
我这个人,一遇到陌生人就喜欢多看两眼,而眼前人不知何故长在了我的审美上,看着看着,一时回过神来,只得尴尬地低下头。
在我的死脑子还在高速转动该如何用巧妙的语言破解尴尬时,对面的男子先我一步开口:
“姑娘莫要害怕,我叫崇明,是这云落镇的镇长,三日前你倒在镇口被渔民们发现,他们便将你带到我这里了。”他一边说,一边放下身上的背篓,我虽低头,但也眼尖,发现那背篓里是好几颗大白菜。叶子嫩绿,上头还带着水汽,一看就很新鲜。
加点大蒜爆炒或者煮汤,都很不错。
我的思绪有些游离,忘了刚才的尴尬。回过神来发现那崇明盯着我瞧,一时有些羞赧。那崇明也并笑话我,伸手指了指近在身侧的小饭桌,同我道:“这些饭菜是特意为姑娘留的,还望姑娘不要嫌弃,用些饭食,如此人才有精神。等你吃完,你想说想问,在下知无不言。”
我虽心中惦念着月裴然,但也想吃些东西。
“多谢恩人,我叫慕安,多谢恩人将我救回来,在此多谢了。”
那些客套我如何会,好在眼前这个镇长看着也并不在意那些礼数,他笑了笑,便开始替我添饭,“吃吧,多吃一些。”
小山一般高的饭菜被我吃的精光。
崇明吃得不多,他说自己的饭量一向不大,在我还在哐哐干饭的时候,他就开始倒茶了。
为了不浪费,我将剩下的饭菜都吃完了。
吃完饭准备去洗碗,却被崇明拦下,“姑娘为客,这些事情万不敢让姑娘代劳。”
说着,崇明利索地接过我手中的碗筷,擦了桌子,接着又去了厨房洗碗。
待回来时,崇明的手中多出了两个苹果。
他递给我其中一个,“洗干净的,可以直接吃。”
我双手接过,开始啃苹果。一边啃苹果,一边同崇明打探关于月裴然的下落,还有关于云落镇的一切。
崇明说,云落镇就是个简单的小镇。
崇明还说,那几个渔民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侧并无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
镇口,渔民?我有些好奇这两个词儿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便让崇明带我去镇口捡到我的地方转转。
这一转不得了喔。
云落镇不是镇,而是一块岛屿,像极了我旅游去过的舟山岛。
所谓镇口,也就是三块伫立在海边的大石头,上头分别写着云落镇三个字。
云落镇的四方都是海,从哪个方向看出去都是茫茫一片水域不见其尽头。
我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头,越想越觉得剧情诡异。
见我神情不对劲,崇明也坐了下来。
海风习习,带着腥咸的味道,像极了记忆里舟山风里的味道。
我有些想姜姜,还有些想哭。
等到真哭出来了,还真是忍不住。
从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地嚎啕大哭,我十秒钟都没有用到。
崇明被我吓得手足无措。
泪眼婆娑里,我看着一个男人像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最后从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洗的发白的帕子。
那帕子最后递到了我的跟前。
情绪完全被释放,我终于哭够了,伸出手接过了那只帕子,开始擦眼泪。
或许是吃太饱,又或许是哭太久,我开始打嗝,不停打嗝,止不住的那种。
后背在这时候被人拍了一下,很轻柔那种。
是崇明。
一下之后又是一下。
同我心跳的频率,一样的。
或许是这地方太过于与世隔绝,像极被作者遗忘的角落,又或许是我被剧情玩弄得身心俱疲想要鱼死网破,这一刻的我突然不怕死地有了倾诉的**,且倾诉对象还是一个认识不到一日的陌生人。
我看着崇明,一边打嗝一边抽泣道:“崇明,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一个完全超出你认识的故事,我想讲给你听。”
崇明忙不迭点头,“慕姑娘,你说,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的。”
我摇头,“我不叫慕安,我叫宋昭玉,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你们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除开云落,其实还有很多区域·······”
我在海边与崇明讲了一日的话。
撇去穿越这件事情,我给他讲云落镇之外的六界,《应城雪》的架空背景便是最好的描述。除开这些,我还与他讲的更多的是我呆了一百年的姻缘府还有将我救下的月裴然。最后我还说了些许紫薇帝君的坏话,毕竟若不是他,我可不会和月裴然分开流落此地。最后的最后,我告诉崇明我们都属于路人甲
“什么是路人甲?”
崇明问我的时,我想了想,说得很委婉,并未告诉他其实我们都在一本书里当NPC。
“所谓路人甲,就是普通人的意思。大千世界随时光不断向前如洪流,有的世界是那其中的主流,有的世界是分支,还有的,譬如你我还有这云落,便是连分支都算不上的浪花,随洪流起落而起落,不知几时生,也不知几时死,事事身不由已。譬如我,打工被老板不喜,来到这里又被剧情不喜,哎,算了,这些就不与你说了,烦。”
崇明听了我的话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又很快继续,他的声音平和温柔:“宋姑娘,你说的话有些我虽听不懂,但你莫要烦忧。我们云落镇鲜少有外人进入,你在这里不会有性命之忧,更不会身不由已。你且先安心住下来,或许有一日你说的那个老板还有剧情会喜欢上你。”
崇明的眼睛真诚得可怕。
可月裴然下落不明,我实在是没脸在这云落镇过逍遥日子。
在云落镇休整三日后,我觉得是时候出发去找月裴然了。
见我坚持,崇明倒也没有继续强留我,而是送了我一条小船。临行前,还给我备了不少的吃食还有水。
崇明的热心肠叫我感动,为了报答,我决定将月裴然送给我的护心丹送给崇明。
可手往袖中一掏,我这才惊觉乾坤袋不见了。
好在手上的血玉镯还在,于是我将他赠给了崇明。崇明并不肯收礼,但在我的百般坚持一下,还是收下了。
我就这么离开了云落镇,开始了我的海上漂流之旅。
第十日时,我发现自己失去了神力还有法术,变成了普通人。与此同时,偶尔被用来打牙祭的食物还有水也差不多尽了。
我觉得老天爷在与我开玩笑,其实我自己想过在这本书里的许多种死法,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在海上被活活饿死。
这个死法是在是太残忍了。
断粮断水的第一日,我就忍不住了,趴在船尾喝了一口海水。海水苦涩咸腥,味道一点也不好,我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嘴巴还有喉头都是痛的,灼烧一样的痛。夜里海上风很大,之前有神力护体我还不觉得,如今成为普通人,那风便如刀一样吹得脸上身上生疼。
起初是疼,后来便觉得冷,像是六月的天一头钻进冰箱冷冻层的冷。
我想我可能有些发烧,身上冷,脑子晕。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可一日没吃喝,我如何有东西吐得出来,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仰躺着等死。
发烧高热而死,小船被风浪掀翻溺水而死,还有被海里的东西咬死,陷入昏迷之前,我将自己的各种死法都想了一遍。
身子软绵绵的浑身无力,周遭有嗡嗡的声音,似是人声,可太过于嘈杂,我听不真切。我想睁开眼睛,眼皮子却不得力,怎么都睁不开。
嘈杂人声慢慢地小了下去,再后来便完全地消失不见了。
鼻尖有隐隐的香气,是茶叶的香气,很浓郁,像极我在奶茶店闻见的那种,甜香甜香的。
我有些想喝奶茶了,纯工业香精那种。
正想着的时候,嘴巴被人撬开,接着我被人喂了一大口的奶茶。
一口接着一口,味道有些像茉莉奶绿,好喝。我也不抗拒,就这么迷迷糊糊喝了好几口。
还想喝的时候,头顶上方落下温和的声音:“今日就到这里,明日你表现好可以继续。”
那声音像极了月裴然。
我有些激动,想睁眼确认,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而那声音的主人像是可以猜到我内心的心思一般开口劝我:“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可如此操之过急,慢慢来,总是会好的,好好休息,睡吧。”
最后两个字落下,一股困意袭击了我。
连喝了十日的奶茶,我终于得以睁眼。
可再次万万没想到,睁眼看到的不是月裴然,而是崇明。
他的手里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见我醒来,柔声道:“三个月前,也就是你离开之后一个月左右,三个渔民又捡到了你,见你脸熟,随将你又送来我这里。”
“我睡了三个月?”我想说这句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嗓子是哑的。
心陡然一沉,我颤颤地指着自己的脖子,愣愣看着崇明,眼角却不自觉流下泪。
意识到什么的崇明立刻放下手中的汤药为我拿来了纸笔。
“真的说不出话来吗?你再试一试。”
我摇头,写下不行两个字。
崇明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忙道:“昭玉姑娘,你先不要慌,我去请大夫来。”
我点头,写了个好。
这一日,崇明将镇南镇北的六个大夫都为我请来了,可愣是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六大大夫齐齐去请了第七位过来。
这最后一位大夫进来没如其他几位一样替我搭手诊脉抠眼睛看孔壁,只将我上下瞅了一遍便气定神闲自己在房间里头找了只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开口:“老规矩,三两。”
我后知后觉他在与崇明讲话,讲的是诊金价格,三两银子?或是金子?
三两是个什么概念我不大懂,但从其他几位大夫震惊错愕还有鄙夷的反应里我看得出来,三两是个极大的数目。
其中一个大夫看着就像是正义之士,直接不满开口:“傅老头,这镇子上谁人不知你医术高超却又疯魔,医者仁心在你这里就是个屁!镇长同我们都有大恩,三月前已受你蛊惑被你敲了一次竹杠,你可不能如此无耻在这里再敲一次!”
一人发声,另外几人纷纷附和。
那被唤傅老头的大夫闻言却哂笑一声,只慢悠悠道:“我傅临这辈子做人做人都公平,谁来求我救命都一样,诊金便是三两。你们医术不行,连一钱都挣不到,有什么脸说我敲竹杠?同我傅临求办事的,无论什么,都得三两。”说罢,那傅老头望向一直在一旁立着没吭声的崇明反问道:“这点镇长你一向清楚,我可有说错?”
崇明微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傅大夫一向如此,各位叔伯不必为我说话。今日有劳各位叔伯跑一趟,费心了。报酬明日我便登门亲自送上,今日时辰不早,各位叔伯先回去休息吧!”
几位大夫听罢皆是叹气离去。
再后来,崇明看了我一眼后,便带着那位大夫也出了房间。
我猜想他是去讨价还价去了,因为我经常这么干。
等崇明再进房间时,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到我的床前,然后将我扶起给我喂药。
彼时日落黄昏,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我总觉得崇明的脸色没有之前的好,带着些许蜡黄还有苍白。
喝完药,我想开口问他脸色为何不佳,还想问他究竟花了多少钱买下这碗药,也想跟他说我愿意还债,可这些话到了嘴边都是空气。
我的嘴皮子上下开合,全做的是无用功。
崇明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字字句句都回答到了我的心巴上头。
“我还好,不必担心。”
“没花多少钱,也不必担心。”
“你好好养身体,什么都不用操心。”
说着,他又笑着从变出一个苹果来递给我,“药苦,吃这个会好很多。”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不自觉咧嘴笑了下,真甜。
可日子哪里有每日都甜的。
第二日崇明一大早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整张脸寡白得像是死人。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已经可以说话了,他倏地就倒在了我的身前。
他整个人朝我倒下的那瞬间,我想起了那个晚上。
崇明很重,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他拖到房间的床上安置好,好在鼻息尚在,没死。
我又摸了摸桡动脉,虽微弱,但还在。
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些后,我便赶紧地出门去找大夫。
刚出门,迎头便撞上一个人,好巧不巧,便是昨日才来过的那个傅老头,手上还提着一个药包。
我越过他走了不过两步,却被他叫住:“小丫头,等等。”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傅老头,虽说他治好了我,医术高超。可他却不像是个仁医,更像是商人。
所以他叫我,我也没停,继续往前。
可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慕姑娘,这云落镇除了我,没人可以救崇明那小子。”
我的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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