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文闯皱着眉,瞥了眼对面神色紧张的少年,指尖一点一点敲着桌面,语气不冷不淡,听不出情绪。
“傅莘,我记得我们同岁。”
“嗯嗯。”
“所以这个敬重的您是哪冒出来的?”
傅莘塞了两粒米,味同嚼蜡,总不能说您是我男朋友的祖宗吧。
他闭口不答,步文闯也不纠结,现在让人吃饭才是正事。
“补偿的事后面再说,你记得欠我一件事就行,先吃饭。”
“哦。”
秋风吹落满地红叶,傅莘盖着棉毯子,躺在步文闯新做的摇摇椅上,摇摇晃晃地享受着珍贵的日光浴。
张泽峰一进门就瞧见这幅景象,啧啧感叹,还是傅莘会过日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白少爷,步哥呢?”
“摘栗子去了。”
一阵秋风吹过,傅莘又往棉毯里缩了缩,懒洋洋地,声音软糯,说话都带鼻音。
张泽峰听得浑身一抖,阳光下少年发着光,皮肤光滑白净,脸颊泛着淡淡的红,金色头发跟小洋人似的。
脑中冒出个想法,如果让傅莘干活,那真是天大的罪过,他这样的人就该呵护起来,享进荣华富贵。
见人半天不说话,对着光,傅莘懒懒抬了下眼皮,“怎么,你找他有事?”
“啊,就是我家的棒子掰好了,要装起来,这不想让步哥来帮个忙。”
“这样啊,那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说完,傅莘觉得有些口渴,刚掀开棉毯一角,就被张泽峰摁回去。
傅莘:?. ?
张泽峰一脸紧张,那表情像是怕傅莘这个瓷娃娃直接碎了,“你别动,想干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渴了,想喝水。”
“行,这就去给你拿。”
傅莘搞不懂,不过有人帮跑题他乐意着呢,省的自己走路。
一杯温水递过去,张泽峰试探性发问,“那个,你还走吗?”
“走?去哪?”
“就是跟上次一样消失不见。”
“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在这也挺好的,虽然不干活,还整天使唤步哥,不过步哥倒是开心不少,”张泽峰揪着头发,想表达的意思说不清楚,一着急,村里话秃噜出来。
“以前步哥性子可阴了,跟个活死人似的,直到你出现,他才活过来,傅莘,谢谢恁,恁是步哥滴恩人。”
张泽峰朝着傅莘重重鞠了一躬,傅莘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他讨厌这样,讨厌被赋予某种使命和责任的感觉。
“什么意思?”傅莘明显不悦,声音都染上冷意。
可张泽峰却没察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是想你和步哥能长长久久,我们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在这里开心。”
门口的柿子树有了重影,脖子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呼吸渐渐不畅,躺着的摇摇椅也开始发烫,傅莘猛地从椅子上起来,宛若噩梦的人突然惊醒。
这么短暂的时间,他竟然出了层冷汗。
眼前一阵模糊,傅莘眯着眼睛看向左侧。
张泽峰被吓了一跳,面前的少年血色尽褪,脸色惨白像是中邪了般盯着某处。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但傅莘这个状态又让他担心。
“小白少爷,你怎——”
“你在做什么?”
张泽峰动作一顿,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他好像闯祸了。
步文闯径直越过张泽峰,栗子扔到一旁,双手捧着傅莘的脸,声音沉静,“傅莘,呼吸,慢慢来。”
眸子迷蒙,含了水雾,傅莘看不真切,耳朵隔了层膜,他费力地辨析着声音来源,顺从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窒息感逐渐褪去,傅莘头发牢牢贴在脸侧,脸也涨的发红,就跟过敏了似的。
一瞧见步文闯,傅莘的泪就出来了,他伸手出抱住对方,嗓音发颤,“步文闯。”
这一声,听见的人只会觉得心疼,而造成一切的人更会愧疚百倍。
张泽峰不明白,自己只是表达感谢,为什么傅莘会有这种反应,好像要被人活活掐死般。
“你先回去吧,”抱起受惊的少年,步文闯直接往屋里走。
地上的栗子随着风滚了一圈又一圈,张泽峰一个个捡起放好,关上门走出去。
屋内,傅莘坐在步文闯怀里,毛茸茸的头一个劲往对方脖颈钻,步文闯任由他动作,手指顺着对方脊骨往下滑,一下下安抚着。
“步文闯,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差点要见不到你了。”
那种窒息感过于鲜明,以至于现在,他还记着脖子被勒紧,大脑缺氧的感觉。
步文闯气压很低,他宛若恶狼,压着怒火,声音确是温柔。
“没事,我在,不会死的。”
“步文闯,你这个房子闹鬼,我好像看见了一条特别丑的鱼,有触角,就在院子里。”
傅莘脑子已经不清楚了,他趴在步文闯肩头,呼吸打在侧颈,话语黏连。
“它缠着我的脖子,我都呼吸不上来,差点就死了,步文闯,我害怕。”
感受到怀里人细细的颤抖,即使害怕也压抑着哭声,步文闯不禁怒火中烧。
他又想起傅莘消失那几天,在跟村里闹了一通后,他冲进那只死章鱼的屋子,砸烂了它的盒子,又把它所有可以寄居的地方全都摔了个粉碎。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拿这只章鱼没办法。
“你看看你这个颓废样子,想知道傅莘在哪,就给我找个寄居的地方。”
八零盯着黑眼圈,上面的疙瘩直直立起来,看的人倒胃口。
步文闯随便找了个罐头盒子,八零显然不满意,他冷冷瞥了眼,轻哼道,“爱住住,不住就滚,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只能陪他,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冥冥有种感觉,在这场合作拉锯战,他一定是对死章鱼有用,不然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
果然,八零得意的表情一僵,灰溜溜住进盒子里,给人将画面放出来。
就跟看电视般,寒冷秋夜,步文闯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环境,是他不曾见过也根本无法想象的繁华。
傅莘跟个小王子一样,自由娇纵,矜贵傲气。
他看着少年洗澡换衣服,热水将光滑圆润的肩头染上层绯红,水汽升腾,他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傅莘的愉悦。
随后傅莘坐上高端的车子,前往神秘的庄园。
他本以为自己能保持镇定,直到傅莘被一个男人压倒墙上亲吻,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能通过傅莘的表情感受到,对方并不讨厌。
牙齿狠狠咬着口腔内的软肉,他气愤又无力,索性直接捏着那只章鱼,质问。
“什么时候能回来?”
八零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没喘过来,看着面前怒目圆瞪的男人,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他可以碰到自己了。
“步文闯,你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不怕了。”
傅莘在步文闯耳边碎碎念,他急需对方有力的手臂紧紧禁锢他的身体,这样才能洗刷掉窒息恐怖的感觉。
应着对方的要求,步文闯加大了手臂的力道,回答着他上个问题,“那你好好跟紧我,这样鬼就找不上你了。”
“嗯。”
许是受了惊吓,当天晚上,傅莘就发了烧,他体质不算弱,即使矜养着也没有毛病。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好的人,竟然发起了将近四十度的高烧。
步文闯将人裹上棉袄,抱着人就往外走。
外面寒风刺骨,怀里的人却滚热发烫,步文闯抱着人走过冷硬的土路,穿过寂静的人家,终于抵达村里唯一的药铺。
“哎呦,咋烧成这样?”
“快,给他翻个面,我打个针。”
脑仁嗡嗡地,耳边也乱遭,傅莘听不真切,只觉得杂乱,头顶的灯光也刺眼。
突然,身子被动翻了个面,还没等他发声,屁股骤然一痛。
“唔~”
声音从挤压的胸腔溢出,圆润的手指紧紧攥着黑色衣角。
“好了,小孩细皮嫩肉的,要是后面还烧的厉害,那就该去大医院瞧瞧了。”
“好,谢谢。”
付完钱后,步文闯把床上趴着的人抱起来,手从腿弯伸过去,还没用力,就被少年不满地拍了一巴掌。
不痛不痒,连蚊子叮咬都不如。
但却蕴含了足足的不满。
“乖,我们回去睡。”
“疼~”
傅莘就跟烤棉花糖似的,外面热,里面软,步文闯一碰,仿佛要被这热度给灼烧同化。
“那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嗯。”
屁股一抽一抽的,带着酥麻的疼痒,傅莘敢说,自己长这么大几乎从没打过屁股针,也很少生病。
谁知道来这,这身子骨愈发娇弱。
他现在脑子清醒了点,但就是不想睁眼,趴在步文闯宽大有力的背上,裹着棉袄。
感受着身下的人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带着足够的安全感,天塌下来也不怕。
闭上眼睛,听到耳边吹过的风,树林沙沙的声响,他用下巴蹭了蹭步文闯的背,思绪渐渐飘远。
“爸爸,爸爸,我难受。”
因发高烧,傅莘声音沙哑,撕裂般的疼,他朝着傅龙升伸出手,可对方直接拍开,打着电话往门外走。
后面还是家里阿姨发现浑浑噩噩烧迷糊的傅莘,后来傅龙升也因此愧疚,傅莘做什么他都顺着心意,只要不伤及身体。
而这样的事,不止发生过一次,久而久之,傅莘也就不吭声不在乎了。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不是不在乎。
心里某处冰川开始融化,像是呢喃又像是低语。
步文闯听见他说,“步文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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