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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节

“呃……该死。”

逃亡的脚步在森林里踉跄,马库斯(胡茬男人临时编造的名字)早已迷失了方向。直到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才低头看清——一道贯穿伤正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衫。四肢瞬间瘫软下来,他只能用手肘撑着地面,在草地上艰难爬行。

爬至一条小河边时,他扯下身上碎成布条的衣角,伸手去够河水,想简单清洗伤口。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水流,全身的力气就被抽干,身体一歪,“扑通”一声翻进河里,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温暖的触感包裹住全身,马库斯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天国。“要是就这么死了,倒也清净。”他想着,彻底放松了身体。可下一秒,一股浓郁的肉汤香气钻进鼻腔,让他猛地睁开眼——油灯的光晃得他有些刺眼,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干草的大床上,动动脚趾,清晰的触感传来。

他转头打量四周,这是一间昏暗的小屋,墙角堆着农具,桌上摆着没洗的陶碗。腹部的伤口被厚厚的绷带缠紧,稍微一动,剧痛就顺着神经窜上来,让他差点再次晕厥。

“你看,他醒了!”

门外突然探出几个小脑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来。可没等马库斯听清,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少女就走了过来,揪着孩子们的衣领,轻声警告:“别打扰伤员,去院子里玩。”

少女转过身,正好对上马库斯的目光,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咕——”

马库斯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尴尬。少女赶紧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端过桌上的汤碗,舀起一勺汤,凑到嘴边轻轻吹凉。马库斯盯着那碗飘着肉香的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角下意识地动了动。

第一勺汤刚喂进嘴里,他就急着吞咽,完全忘了腹部的伤口。剧痛瞬间袭来,他忍不住将嘴里的汤全喷了出来,溅在衣服和毛毯上。“不好意思,我……我身上有伤。”马库斯尴尬地低下头,想解释却越说越乱,“我不是觉得你做的难吃,反而特别好吃,我只是……”

“我知道了,别再说了。”少女笑着打断他,拿起围裙擦拭他身上的汤渍,又重新换了一条干净的毛毯,“慢慢来,不着急。”

重新喂食时,马库斯终于忍不住问:“小姐,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叫洛妮,不叫‘小姐’。”少女舀着汤,轻声回答,“今天下午,我爸爸在河下游的水车旁发现了你,当时还以为你没气了,没想到你命这么大。”她吹了吹汤勺,继续说,“爸爸把你带到佩洛小镇做了简单包扎,然后带回了这里——这是我们家的农场。”

“谢谢你,也谢谢伯父。”马库斯由衷地说。

“我爸爸本来就乐于助人。”洛妮笑着将汤喂进他嘴里,眼神里满是单纯的善意。

一碗汤下肚,马库斯终于缓过劲来。洛妮又端来面包,他接过面包狼吞虎咽,饿到极致时,连伤口的疼痛都淡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是王城的亲卫队士兵吗?王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洛妮好奇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我叫马库斯。”马库斯随口编了个名字,心里却猛地一紧,“你为什么觉得我是王城来的?”

被他这么盯着,洛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手指抠着衣角:“是爸爸说的。他说王城亲卫队都要招年轻健壮的人,身上还得有满月标志。而且你的‘神纹’都覆盖这么大了,肯定是国王身边有身份的人。”

“什么标志?”马库斯愣住了,伸手在身上摸索。很快,他在后腰摸到一块凹陷的印记,像是被烙铁烫过的痕迹。更让他震惊的是,腰部以下的皮肤,竟全变成了诡异的乳白色,像用石膏打造的假肢,摸起来没有丝毫温度。“这……”他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拉开裤子查看,见关键部位没变色,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身边还有个少女,又赶紧拉上裤子,尴尬地低下头。

洛妮本好奇地想探头看,见他这副模样,瞬间反应过来,脸颊“唰”地红透。四目相对时,她捂着脸转身就跑,连碗都忘了拿。马库斯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又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心里满是疑惑:这“神纹”到底是什么?难道是那天在法阵里留下的后遗症?

第二天一早,马库斯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带着笑意的脸。他吓得一激灵,猛地坐起身,以为伤口会崩裂,可意外地没什么强烈痛感。

“看你的情况,恢复得比预想中好很多。”男人笑着开口,声音温和,“一般人受这么重的伤,至少要休养几个月。”

“我女儿洛妮你应该见过了,这孩子有点莽撞,还请别见怪。”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艾伯特·尤金,是佩洛小镇的副镇长。能为您提供住处,我很荣幸。”

艾伯特说着,朝马库斯伸出手。马库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可下一秒,艾伯特就使劲摇晃起来,完全忘了他身上还有伤。直到马库斯皱着眉捂住腹部,艾伯特才松开手,一脸歉意:“实在抱歉,我太激动了。您能来佩洛小镇,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几日后小镇有舞会,您一定要来。”

马库斯心里满是疑惑:自己只是个逃亡的囚犯,为什么艾伯特对他这么热情?之前在王城,就算他穿着卫兵制服,也没人对他如此谄媚。可艾伯特一直在说些赞美的话,从小镇的风土人情聊到王城的繁华,根本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洛妮负责照顾马库斯——送饭、换绷带、清洗衣服,甚至想帮他擦身洗头。马库斯每次都赶紧拒绝,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一个小姑娘。偶尔,洛妮的姐姐洛雅也会来,她比洛妮沉稳些,总是面带微笑,说话温柔,每次来都会帮马库斯整理房间,却很少多话。

洛妮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白天要帮家里干农活,还要抽时间照顾马库斯,马库斯心里很过意不去。这天,洛妮给他送晚餐时,他终于忍不住问:“洛妮,你们的母亲呢?”

洛妮放下餐盘,歪着脑袋想了想,直白地说:“姐姐就是母亲啊。”

“太抱歉了,我不知道……”马库斯瞬间僵住,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姐姐本来就是母亲。”洛妮眨着眼睛,看着慌乱的马库斯,觉得有些有趣,“姐姐会给我缝裙子,会煮我爱吃的汤,还会帮我梳头,和母亲一样啊。”

马库斯心里一阵发酸——原来姐妹俩是相依为命。他暗暗骂自己多嘴,赶紧转移话题:“对,姐姐就像母亲一样好。”

洛妮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坐下来帮他整理床单,好奇地问:“马库斯先生,你一直在王城吧?那里是不是很大?爸爸从来没带我去过,姐姐只去过一次,她说王城有好多新奇的东西。”

“是啊,王城很大,也很繁华。”马库斯想起在王城的日子,又想起监狱里的噩梦,语气低沉下来,“可繁华背后,全是人心险恶,日子过得很痛苦。其实像佩洛小镇这样的地方,也挺好的。”

“才不是呢!”洛妮突然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姐姐说王城特别好,每个人都很快乐,她还在那里给我买了漂亮的裙子。姐姐不会骗我的!”

“是是是,我瞎说的。”马库斯赶紧道歉,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王城什么都有,特别好。”

“那他们有那么多漂亮裙子,穿得完吗?”洛妮眼睛发亮,“以后我也要嫁给王城的人,去那里生活!”

马库斯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心里一阵苦涩。他陪着洛妮聊到深夜,听她说着对王城的向往,直到洛妮依依不舍地离开,他才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茅草发呆。

门外,一道黑影静静站了许久,见洛妮走了,才悄无声息地消失。马库斯没察觉这一切,只觉得洛妮的天真像一束光,暂时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他想着洛妮描述的“美好王城”,渐渐陷入梦乡——或许,偶尔活在谎言里,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清晨,腹部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奇痒。马库斯还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伸手去挠,越挠越痒,梦里竟浮现出无数虫子从伤口涌出的画面——他猛地惊醒,才发现缠在腰间的绷带早已被自己拽得散落一地。

原本贯穿腹部的小洞,此刻竟被乳白色的物质填满,像调皮孩子在皮肤上涂的涂鸦,突兀却又诡异地与周围皮肤衔接。他活动了一下肩颈,之前牵动伤口的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受过伤。若不是那片乳白色太过扎眼,他几乎要以为之前的逃亡与重伤都是幻觉。

“奇怪……”

马库斯试着下床,明明躺了好几天,身体却异常轻盈有力,像是回到了年轻时的状态。他低头打量自己,原本因年龄增长而萎缩的肌肉,竟在慢慢膨胀,线条变得紧实。惊喜之余,他脚下一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他本想伸腿稳住重心,却不料力道失控,整个人径直撞向房门。

“马库斯先生?”

门外传来巨响,洛妮、洛雅和几个孩子连忙跑过来。推开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马库斯的脑袋直挺挺地插在门板里,上半身还在门外晃荡。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马库斯崩溃地想把脑袋拔出来,可门板像长在了头上,纹丝不动。洛妮最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个孩子也跟着哈哈大笑。只有洛雅快步上前,轻声呵斥:“洛妮,不许对马库斯先生无礼。”

洛妮嘴上应着,笑声却没停,还伸手帮着洛雅拽马库斯。结果用力过猛,“哗啦”一声,整个门板连带着马库斯的脑袋一起被拽了下来。门板死死套在头上,马库斯僵在原地,彻底没了思绪。洛妮笑得在地上打滚,直到洛雅递去一个眼神,才憋得脸颊通红,肩膀不停颤抖。

“马库斯先生,您没事吧?”洛雅关切地问。

马库斯沉默几秒,伸手向上托门板,木屑从头发里簌簌落下。终于挣脱后,他深叹一口气,无奈地看向洛雅:“那个……门我会修好的。”

“您没事就好。”洛雅温声笑着,把晾好的衣服放在床边,又拉走还在追问“怎么把头卡进门里”的洛妮。洛妮此刻满眼放光,与初见时的腼腆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马库斯的头顶突然滴落乳白色液体,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赶紧用衣服擦掉,避开洛妮的视线——这身体的异变,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后来他对着镜子看了许久:脸上的胡茬被洛妮打理得干干净净,原本沧桑的面容变得年轻,身高体型也恢复到最佳状态,甚至比年轻时更健壮,活脱脱一副“返老还童”的模样。“真是神奇。”他很快接受了现实,对着镜子比划肌肉,每个角度都要欣赏一番,那自恋的样子,倒应了男人的刻板印象。

第一次走出农场,马库斯才发现佩洛小镇很小,路面是普通的泥石路,布满深深的车轮印。镇上大多是猎户,就连副镇长艾伯特,偶尔也会出门打猎——也正是那次打猎,才在河边发现了他。

修好门后,马库斯总想着帮洛妮姐妹做点事:洗衣、打扫、劈柴、喂猪,样样都抢着干。洛妮拦不住他,只能笑着让他帮忙。看着洛雅挺着孕肚还要忙活,马库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没见过她的丈夫,也不敢多问,怕触碰到姐妹俩的伤心事。

可越在镇上闲逛,马库斯越觉得怪异:几乎每家都有很多孩子和孕妇,而且孕妇的肚子大小差不多,像是同一时间怀上的。即便怀着孕,女人们也得不停干活,眼神空洞无神,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僵硬。更奇怪的是,镇上除了“一家之主”,几乎见不到其他成年男子。

这种诡异的氛围,让马库斯想起监狱里的经历——那场仪式后,他似乎对异常事物变得格外敏感。他摸了摸后腰的印记,心里疑惑:这身体的变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所事事地过了两天,终于到了艾伯特所说的“舞会日”。天色微暗时,镇民们陆续朝着镇长家走去。马库斯跟着洛妮姐妹来到目的地,才发现镇长家的围墙竟是用带尖刺的植物围成的,里面的建筑爬满藤蔓,平时看起来像座废弃老宅,此刻却透出明亮的灯火。

跨过大门的瞬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马库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可站稳后,那种不适感又突然消失,只留下满心疑惑。

“马库斯大人!”艾伯特从宅内迎出来,原本对其他镇民冷淡的脸,一见到马库斯,立刻堆满谄媚的笑,扶着他的胳膊就要往里带,“您可算来了,快请进!”

走进宅子,马库斯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天花板和地板都镶嵌着反光的晶石,灯火交错下,整个大厅像梦幻的宫殿。“您正巧赶上我们每年一次的‘奉献舞会’,可得好好玩玩。”艾伯特笑着说。

“奉献舞会?”马库斯皱眉。

“就是感谢女神大人赐下甘霖,我们为女神献上礼物的日子。”艾伯特解释道。

“尤金!怎么让贵宾站着?快倒酒!”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大厅深处传来。艾伯特连忙让出位置,引着马库斯走向声音的源头。

说话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雕花手杖,眼神冷峻地打量着马库斯:“老夫是佩洛镇镇长,扎罗德·布彻。尤金和我说过您的事,身体恢复得如何?”

马库斯还没开口,扎罗德又继续说:“已经很久没有女神的使者来这里了。您能告诉我们,为何会来此?又为何受了重伤?我们小镇也想为您出份力。”

“你们……信奉的女神?”马库斯惊愕地睁大眼睛——他们口中的“女神”,竟是百年前就被定为邪神的存在!王城里早已没人信奉这位创世神分支,就连他自己,也因家族信仰主神,最后落得入狱二十多年的下场。

扎罗德见他神色异样,与艾伯特交换了个眼神,低声耳语几句。随后扎罗德转向马库斯,语气笃定:“看来您是失去记忆了,不过印记不会出错。”他拍了拍手,一个戴着面具、打扮精致的少女款款走来,向马库斯行礼。

“洛妮?”马库斯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形。

少女抬头,对着他呲牙一笑,可看到艾伯特的眼神后,又立刻低下头行礼,动作生疏又刻意。马库斯彻底确认了——这就是洛妮!惊喜中夹杂着错愕,而扎罗德和艾伯特则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冷笑。

舞会开始后,洛妮拉着马库斯走进舞池。马库斯一开始跟不上节奏,后来竟次次精准踩在洛妮脚上。“哎呀!”洛妮生气地跺跺脚,却还是放慢脚步,拉着他的手教他:一步、一转身、一个环抱再放手。渐渐的,马库斯也找到了感觉,脸上露出久违的舒展。

“我从小就梦想着参加这样的舞会。”洛妮转着裙摆,眼里满是笑意,“平时父亲不让我们来,这次大概是因为我照顾您,才给我的奖励。”她凑近马库斯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和其他姐妹常偷偷来这里练舞,洛雅姐姐跳得最好,像仙女一样,只是她后来再也没跳过。”

马库斯顺着洛妮的目光看去,洛雅正站在角落,挺着孕肚直直地站着。洛妮朝她挥挥手,洛雅只是淡淡微笑回应。“她这样没事吗?”马库斯刚说完,就见洛雅的裙摆渐渐湿透,身体慢慢靠着墙滑下去。

他快步冲过去,接住快要倒地的洛雅。洛雅脸色苍白,嘴角却还带着微笑,眼角滑落一滴泪,看向马库斯时,眼神湿漉漉的。“姐姐!”洛妮也提着裙子跑过来,差点被马库斯带起的风绊倒。

而扎罗德和艾伯特看着马库斯的举动,像完成了某种鉴定,眼神变得像盯着猎物般贪婪,全然不顾洛雅的安危。直到洛雅的呼吸越来越弱,他们才安排了一辆马车,将洛雅单独送走,不许任何人陪同。

洛妮担心姐姐,拉着马库斯悄悄跟在马车后。马车没有去小镇的诊所,而是驶向了郊外一条偏僻的小道。马库斯跟着马车来到一处破败的遗迹:四处伫立着石柱,石板路破碎不堪,长满青苔和半人高的杂草。

马车停在遗迹深处,几个身穿黑袍的人将洛雅抬下来,架着她走向一座两人高的石像——那石像正是镇民们信奉的“女神”,双手伸出,神情悲伤,与马库斯印象中的邪神形象截然不同。

他们将洛雅放在石像前的平台上,又在石像前放了一个大桶。黑袍人围着洛雅,用低沉的男声祷告,接着唱起诡异的歌谣。石像突然颤抖起来,重叠着女人的尖叫声,震得马库斯捂住耳朵,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

尖叫停止后,洛雅身下竟顺畅地滑出一个肉块似的东西。她像从梦中惊醒,看着身下的肉块和陌生的环境,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开始疯狂大叫。黑袍人立刻上前按住她,不管她如何挣扎求饶,都强行用盘子装起肉块,放在石像下。

石像的尖叫声停了,转而传出呜咽声,从胸部位置流出大量乳白色液体。黑袍人取了一杯液体,强行灌进洛雅嘴里。洛雅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平静下来,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马库斯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更诡异的还在后面:洛雅隆起的肚皮、肿胀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平坦,瞬间重回少女模样,仿佛从未怀过孕。

“又是堆没用的,你的种子是不是废了?”一个黑袍人不耐烦地嘲讽。

“怕不是用得太频繁了。对了,洛妮快成年了吧?”另一个人说。

“那位大人不是看上她了吗?要不……再试一次?”

“别想了,大人怎么会瞧上乡野村妇?”

黑袍人的对话像针一样扎进马库斯心里。他再也忍不住,转身想逃,可脚下的石块突然踩塌,松散的墙壁接连坠落,发出“哗啦”的声响——他暴露了。

“谁在那儿?”

黑袍人瞬间警觉,朝着声响处冲去,却只看到不断掉石的墙壁,连个人影都没发现。过了好一会儿,墙壁的晃动才停,周遭重归死寂。

“会不会是那位大人来了?”有人小声猜测。

“你傻吗?大人要是来,还用躲着?”同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语气里满是笃定。他们对“那位大人”近乎盲从,可眼下更担心这事泄露——一旦镇民知道真相,整个佩洛镇就会失控。几人不敢多留,草草收拾完现场便散了,各自回去查探可疑动静。

送洛雅的马车和艾伯特是分时段回的农场。洛妮一心牵挂姐姐,一听见马车声就冲出门迎接,完全没注意到父亲看向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马厩的帮工斯图朝艾伯特递了个眼神,可艾伯特刚与他对视,就烦躁地别过脸,显然不想多谈。

等洛妮扶着洛雅回房,马库斯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洛妮怎么半句不问孩子的事?更让他恶心的是,艾伯特竟大摇大摆地把几罐乳白色液体送进厨房,路过他房间时,还对着他露出谄媚的笑——那笑容像针一样,扎得他浑身不适。

第二天一早,洛妮守了姐姐一夜,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憔悴不堪。马库斯躲在房间里,无颜面对她,只能听着门外传来父女俩的对话。

“洛妮,你也累了,昨天我从镇长那儿买了几罐牛奶,你和洛雅多喝点补补。”艾伯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

“姐姐身体弱,都给姐姐吧。”洛妮的声音透着疲惫,却依旧懂事。

“傻孩子,这次买得多,够你们俩喝的。”艾伯特笑着说,“而且过几天你就要成年了,多补补才能长好。”

话音刚落,就传来“哗啦啦”的倒水声。马库斯裹着被子,脑子像被炸开——一边是洛雅在遗迹里痛苦的哀嚎,一边是洛妮天真的笑声,良心与恐惧在他心里激烈撕扯。

“啪!”

就在洛妮的嘴唇即将碰到杯沿时,马库斯猛地冲出门,一把夺过杯子摔在地上。瓷片四溅,乳白色液体淌满地面,艾伯特和洛妮都愣住了,满脸错愕。

没等两人反应,马库斯已朝着遗迹的方向狂奔。白天的女神像没了夜晚的诡异,美丽的脸庞透着安详,只是石像前盘子里的畸形肉块,不知被哪只野兽拖走分食了。

他四下张望,最后搬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朝着石像狠狠砸去。“砰”的一声巨响,石像里突然传出女人凄厉的尖叫,可马库斯没有停手,继续用力砸——每砸一下,尖叫就更凄厉一分。

声响很快引来了镇民,来的大多是老人和年幼的男孩,几乎见不到女人的身影,连镇上最小的女孩洛姬都没出现。村民们想上前阻止,可他们的力气哪比得上经历过异变的马库斯?不过片刻,女神像便“轰隆”一声倒塌,扬起漫天尘土。

众人这才看清,石像并非纯石雕刻:里面竟用铁链锁着一具支离破碎的躯体——那是被强行拼接的女妖,两颗头颅不停流着泪,铁链捆缚的地方早已凹陷变形,扭曲得不成样子。

“大人!您怎能毁了女神像!”有老人哭喊着,试图上前抢救。

“他早不是什么大人了——该说,他从来都不是。”老镇长扎罗德缓缓现身,神情高傲,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已知晓,“不过是个偶然得到‘恩赐’的废物罢了。”

“你以为毁了石像,那些知情的女人会感激你?”扎罗德拄着手杖,走向遗迹深处的秘道,抬手打开暗门,“你不过是把她们推向了更可怕的地狱。”

门后的景象让马库斯瞬间僵住:一群如行尸走肉般的少女静静站着,双眼无神,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洛妮竟也在其中!她像被抽走了灵魂,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永生。”扎罗德似在炫耀,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只是遵从本能,守住血统的纯正。你看那些强悍的生物,哪一个不是靠近亲繁衍壮大种族?我们不过是在效仿罢了。”

“你们都疯了!我们是人,不是畜生!”马库斯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地上的石块狠狠掷出——力道之猛,竟直接砸爆了扎罗德的头,鲜血溅满了暗门。

马库斯转头看向艾伯特,后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可马库斯几步就追上了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大、大人!洛妮还是处子!我把她献给您!求您饶我一命!”艾伯特“噗通”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哀求。

然而,没等马库斯动手,身后的洛妮突然举起一把刀,狠狠扎进了艾伯特的后背。

“哈……哈哈哈,我的好女儿!”艾伯特吐着血,脸上竟露出扭曲的笑。

马库斯忍着震惊回头,洛妮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模样,可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刀把上。不等艾伯特断气,洛妮又将刀捅进他的胸口,动作机械又狠戾。

马库斯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洛妮——他知道,这是她对父亲最好的“报复”。可周围的村民哪会放过这个机会?有人抄起锄头,有人捡起石头,瞬间朝马库斯围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马库斯缓过神,围过来的村民已化作满地碎肉,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他身边的洛妮,也像花瓣般消散在空气中;他自己的身体,连同地上的碎石,都被白光吞噬了大半。

不知过了多久,马库斯在一片半人高的长草里醒来。原本破败的遗迹变了模样:锋利的石头变得圆润,枯树上缠着茁壮的藤蔓,连青砖地都冒出了细细的树苗。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脸上,他恍惚觉得,之前的一切只是场漫长的噩梦。

“真是个可怕的梦……”他伸出左手遮住眼,低声呢喃。

“不是梦哦,洛特·海尔西克。”

一道清脆的男声从一旁传来。马库斯(此刻他才想起自己的真名是洛特)猛地直起身,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少年正探出头,身体的大半覆盖着与他左腿相似的乳白色物质。

“你是谁?”洛特扒着草丛往前挪,手在身边摸索着防身的东西。指尖刚碰到一根“棍子”,身前的草突然像活了一样缩回地里,他踉跄着差点栽倒,拿起“棍子”才发现,那竟是一根人骨。

“啊!”洛特慌忙扔掉骨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看清少年的脸,瞬间愣住了——这竟是当初押他进监狱的那个少年!

“你怎么找到我的?”洛特强装镇定,“原来你也成了实验材料?真可悲,当初要是听我的,也不至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少年突然飘到他眼前,用手指抵住他的嘴。那双眼眸清透得像能穿透身体,洛特瞬间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哎呀~你话真多。”少年话音刚落,洛特突然觉得喉咙一紧,再看少年时,对方的头发开始疯长,身体隐隐朝女性轮廓变化。

“人妖?”洛特脑中下意识闪过这两个字。

“别看我现在这样,我的本体,可是这整个世界的能量源头。”少年的声音忽男忽女,透着诡异的威严。

“涅莫……”洛特念出这个名字,瞬间从惊愕转为愤怒,猛地抓住少年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要是涅莫,我就是国王!”

少年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身体慢慢变回少年模样。他伸手轻点洛特的额头,洛特像被烫到般猛地撒手,抽搐着跪倒在地——这些天的记忆被强行拽出,监狱的折磨、遗迹的惨剧、洛妮的死亡,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

记忆的冲击太过强烈,洛特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直到他缓过劲,少年才收回手,语气平淡:“现在信了?”

洛特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却仍倔强地指着他:“凭这点能力,就想让我信你是神?”

下一秒,一阵冷风掠过,洛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她茫然地望向四周,看到洛特时,立刻朝他跑过来:“马库斯大……”

洛特刚想伸手去接,洛妮却在触碰到他指尖的前一刻,化作了一堆尘土。

“我没打算让你信。”少年的身体渐渐变成一个中年人的模样,神情严肃地踢了踢洛特,“我知道你——曾经是月神的信徒。但现在……”

“早不是了。”洛特白了他一眼,语气嘲讽,“信那个破神,还不如赚钱痛快。”

中年人皱了皱眉,又变回少年模样,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笑声震得洛特耳朵发麻:“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笑着笑着,他又变成一个女人的模样,上前挽住洛特的胳膊,语气娇俏,“不过都几百年了,你这么想也正常。”

她晃了晃洛特的胳膊:“所以啊,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洛特看着她暴露的衣着,只觉一阵恶寒,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是月神,那么厉害,还需要我帮忙?况且我早不是信徒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可他刚背过身,身后就没了声响。回头一看,洛妮竟站在那里,双眼无神,却本能地朝他探出手,像在寻求帮助。

“你这混蛋!”洛特怒视女人,对方却朝他一笑,变回中年人模样:“佩洛尼亚毁了我的□□,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我需要能量维持形态,还有很多事要纠正。”他轻触洛妮的下巴,洛妮猛地回神,看清眼前人后,满脸惊骇却发不出声,只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抱歉用这种方式逼你,但你是被选中的能量承载体,有你在,我才能达成目标。”

“卑鄙!”洛特不敢上前——洛妮上一秒还说消失就消失,可怀中的触感、颤抖的哭泣又无比真实。联想到之前的记忆,他连碰都不敢碰洛妮的身体。

“只要你帮我,我能实现你一个愿望——金钱、权力、女人,随你选。”中年人眯起眼,像老狐狸盯着猎物。话音刚落,洛妮又像花瓣般消散,洛特扶着虚空跪倒在地,看着她再次消失。

“不过愿望要等我恢复后兑现。”中年人变回少年,笑着看向洛特。

“好,我帮你。”洛特瘫坐在草地上,有气无力地回应。他清楚,涅莫若想强制他顺从易如反掌,可他不敢赌——万一不从,洛妮或许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他心里还有个念头:若能找到复活洛妮的办法,就能摆脱涅莫的掌控。

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却不知所有想法,都被涅莫听得一清二楚。少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行哦,你半点天赋都没有。”

“啊?”

“但你放心,我定会兑现承诺。我不像你们人类,会言而无信。”洛特心里一阵发堵——那种心思被看穿、被非人存在俯视的感觉,实在令人作呕。

“所以你要什么?”

“女妖的卵。”涅莫转身走向一旁,变作另一个少年的模样,“女妖是佩洛尼亚造的生物,凝聚了她最痛苦的情绪。当年她与我一部分力量结合后,再也无法与爱人孕育儿女,悲痛之下,便造了这些和她一样无法生育的生物,转嫁情绪。只有极个别女妖会产卵,可卵无法孵化,产卵的女妖会化作人类离开族群,守护卵子直到死亡——而卵里藏着纯粹的能量,会影响周围人的心智。”

“这种东西怎么没灭绝?”洛特左思右想,又皱起眉,“而且是邪神佩洛尼亚造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或许不了解佩洛尼亚,但你一定了解女妖。”涅莫用少年的脸温和地笑,那笑容像和煦春风,让洛特觉得莫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之前让你获得力量、助我重生的阵法,是佩洛尼亚的哥哥专为龙族设计的——龙族能用阵法复活死者,再用眼泪让死者自我献祭,成为女妖的孩子,最后复活者也会变成女妖,延续族群。”

“啊?那我岂不是要变成女妖?可我是男的啊!”洛特彻底慌了,他既搞不清状况,也分不清这事是好是坏。

“那具身体早已没了自我,就像我现在这副躯壳,原主的灵魂早就在仪式里消散了。”涅莫变回少年形态,张开双手展示自己,“但若是用活人祭祀,灵魂承载不了能量就会异变:吸收少量能量的人会失去本来原貌,变成奇特的模样,佩洛尼亚叫他们‘缺月兽’;吸收稍多的叫‘月人’,虽形似人,却没了智力,只会听从指令重复做事。”

洛特想起祭坛上的血腥画面,忍不住干呕:“不愧是邪神,竟把人命当玩物。没想到这些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佩洛尼亚擅长创造生物,厄里洛斯擅长赋予生命意义,他们曾是我的骄傲。”涅莫眼神一沉,微微低头。洛特半点不同情他——毕竟他的“骄傲”一个成了祸患,一个差点害死自己。这些神到底在想什么,竟把人命看得比草芥还轻。

“别扯没用的,你现在会什么?”洛特开门见山。让他去找那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自己又没本事,连祭坛的媒介都启动不了,简直是难上加难。

涅莫思索片刻,突然变作少女朝他笑:“我会变形。”

“废话,早知道了!”洛特差点被气笑,还好身体恢复年轻,心脏承受力尚可。接着,涅莫又演示了切石头、长草、变动物、把人变没再变回来——全是些没用的技能。洛特看着,只觉得这趟浑水自己怕是蹚不过去了。

他突然想起魔法书里的攻击技能,想让涅莫试试,可转念一想,涅莫说过自己能量不足,连媒介都没有,怎么施展?

没等他回神,涅莫面前突然凝聚出一个小小的能量球。洛特正觉得失望,心想“果然没什么本事”,下一秒——

“轰!!!”

能量球飞速从他身边擦过,瞬间给身后的大山“梳”了个中分。洛特缓缓站起,拍了拍涅莫的肩:“收了神通吧,我尽力帮你。办不成我也没办法。”

“还能这样。”涅莫凭空变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枚小金币递给他。洛特眼睛一亮,立刻跪倒在地,把金币揣进兜里:“老奴这条命,今后就是您的了!”

[三花猫头]轻喷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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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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