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白玉广场的瞬间，周身那令人窒息的重压骤然消失，灵气却愈发浓郁精纯，扑面而来，涤荡着攀登带来的疲惫与暗伤。广场辽阔无边，仙雾缭绕，远处琼楼玉宇隐现，瑞气千条。先我们而至的数十名天骄分散各处，或闭目调息巩固所得，或负手而立姿态超然，或三三两低声交谈。
我与王虎儿，无疑是最后一批抵达者中最为扎眼的存在。
他一身汗血污迹，粗布衣衫破损，但气息却异常饱满浑厚，双目炯炯，带着一种刚突破困境、土灵之力充盈的微光，憨厚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好奇，正四处张望，对这仙家气象啧啧称奇。
而我，黑衣依旧，气息平稳冷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攀登不过是闲庭信步。只是脸色比平日更白一分，眸底深处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用本源煞气后的幽深。
我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几乎所有目光。
惊愕，审视，玩味，忌惮，以及更多的……不屑与排斥。
“竟然真让他们爬上来了……” “哼，不过是取巧罢了！尤其是那黑衣小子，步法诡异，定是邪魔外道！” “后面那傻大个倒是运气好，竟在五行乱流区得了些好处。” “云雾谷，呵，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低语声如同蚊蚋，在空旷的广场上依旧清晰可闻。
王虎儿听得那些议论，兴奋稍减，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怒气，握紧了拳头，似乎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憋闷地低下头。
我漠然扫过那些开口之人，多是些在阶梯上被我们超越、心下不忿之徒。目光所及，触及我眼中那未散的冰冷死寂，几人顿时面色一僵，悻悻移开视线，不敢再言。
石奎也刚刚稳住身形，他比我们狼狈得多，气息浮动，衣袍有多处焦黑破损，显然通过那五行乱流区耗费了极大代价。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们，尤其是看向我时，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他身旁几个赤焰门弟子立刻围上去，低声说着什么，目光同样不善。
林清羽与洛水仙子等人立于广场中心区域，仿佛自成一方世界。对于我们的抵达，林清羽只是投来温和一瞥，微微颔首，便不再关注。洛水仙子则清冷依旧，面纱下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似乎对我能如此“轻松”登顶略感诧异，但也仅此而已。
真正的顶尖天骄，自有其骄傲与格局，还不至于将注意力过多放在我们这等“侥幸”之人身上。
“肃静！”
一道平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广场，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收敛心神，看向广场前方。
不知何时，一位身着青岚宗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已然悬浮于半空之中，周身气息与整个广场乃至脚下的通天梯隐隐相连，深不可测。其袖口绣着的云纹比寻常弟子繁复玄奥得多，显然地位尊崇。
“恭喜诸位，通过通天梯试炼，抵达仙盟广场。”老者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百余名修士，凡被他目光触及者，皆感到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探查之力拂过，仿佛被看了个通透。
“老夫青岚宗执事长老，道号‘明镜’。”老者声音平稳，“能踏足此地，已证明诸位皆是我辈翘楚，有资格参与此次云台仙会正式环节。”
广场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包括那些顶尖天骄，都凝神倾听。
“仙会旨在交流切磋，共参大道。后续自有比试、论道、秘境探索等诸多环节，届时自有公布。”明镜真人略一停顿，目光似乎在我们这几个最后抵达、且“成分复杂”的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尤其是扫过我时，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我体内运转的《幽煞玄元经》。
我垂眸，体内煞灵之力收敛到极致，如同深潭死水，不露分毫。
片刻后，明镜真人移开目光，继续道：“今日诸位攀登辛苦，可在此广场稍作休整。广场四周设有偏殿，内有静室可供调息恢复。明日辰时，于广场中央集合，公布仙会首轮比试规则。”
言罢，明镜真人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云雾般消失不见，那庞大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广场上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立刻有青岚宗弟子上前，引领众人前往广场边缘的偏殿分配临时居所。
王虎儿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凑近我低声道：“师弟，刚才吓死我了，那位长老好像看了我们好久……”
“做贼心虚？”我冷睨他一眼。
“啊？我没有！”他立刻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压低，“我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发毛。”
不再理会这憨货，我径直跟着一名青岚宗弟子走向西侧的一排偏殿。王虎儿连忙跟上。
分配的静室十分简陋，仅有一蒲团一矮几，但灵气充沛，设有隔音禁制。
关上石门，隔绝外界所有窥探。
我盘膝坐下，并未立刻调息，而是仔细复盘方才通天梯上的一切。动用本源煞气，终究是冒了风险，虽暂时唬住那些蠢货，却也必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明镜真人，林清羽，洛水，甚至石奎背后的赤焰门……接下来的仙会，恐怕不会太平。
还有那个傻子…… 我睁开眼，看向隔壁方向。隔着一道石墙，能隐约感受到那股沉凝活跃了许多的土灵之力。他倒是因祸得福，经此锤炼，根基似乎更扎实了些。
麻烦。却也……并非全然无用。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匕首冰冷的刃身。仙会比试么？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正道仙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窗外，仙盟广场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映照着无数暗流涌动的野心与算计。而我这间阴暗僻静的斗室，恰如风暴中一个毫不起眼、却或许能吞噬一切的……漩涡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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