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带着股室外的寒气,剑已然入鞘,他眉眼间此刻似乎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那鸟一见他,立马又老老实实地呆在笼子里,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叫都不叫了。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只有贺花白心脏又怦怦跳起来。
她这会也不知为何,闭眼装瞎也忘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晚了。
两人目光相撞片刻,贺花白便招架不住似的移开了目光,尴尬地咳个不停道:“我这……咳……眼睛……该是摔好了……咳咳。”
子衿也不反驳,依然问道:“上街吗?”
“啊?”
贺花白才想起跟他说过,道:“可以吗?你也……一起?”
“嗯。”
贺花白如梦初醒,又窘迫道:“可是……得再麻烦你……”
子衿微挑眉,道:“无妨,你若想,日后有机会再还就是了。”
听他语气轻松,贺花白心里一热,眼眶也跟着红了,连声道谢。
想了会,又踌躇着道:“那个……有可以遮的吗?我有点担心碰见我爹还有……他们让我嫁人,我不想……所以我……”
话未说完,子衿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斗笠,跟变戏法似的,往她头上一安。
贺花白闻着那扑面而来的清凉香,顿时又不由自主地微退一步,幸亏眼前霎时被超大号的青黄色的斗笠给挡住了,遮住了她一脸通红。
——
这天一亮,车马,商贩就如同雨后春笋般熙攘起来。街上可谓人贴人,袖擦袖,足尖接足尾,叫卖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那酒楼的前台掌柜正拨得算盘噼里啪啦响,笑的一口金牙闪瞎了一旁小二的眼,就见一队人身着玄衣,面容冷肃,排列有序地鱼贯而入,各各左侧佩刀,衣摆生风。使得这人员爆满喧嚣嘈杂的酒楼也都霎时安静下来了。
这掌柜约莫是个经事的,笑容稍微顿了那么一瞬,又立刻笑的牙不见眼,客客气气道:“这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本店主住食,小二,先招待几位客人坐好!”
那小二看身量还是个小孩,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的眼不知往哪里放,正欲动身,那站在最中间,看起来像是头子的人却展开了手中的一副卷轴。
是一副画像。
这数道望过来的目光顿时明了般的移开了。
这酒楼坐落城中央,算是人流集中点,每天无论官府还是私家找人、问事这都是尚好的来处,基本都要来一遭。这掌柜呢也渐渐学精了,要是真认识或者见过,还得暗示一通,想要有用的信息就得给钱。
那人身材魁梧,在柜台前压下一片阴影,冰冷道:“见过么?”
这掌柜的掩了那一口金牙,道:“小爷,这我还真没见过,作为赔罪,要不免费请你们吃一顿好的?我们这招牌菜……”
那数道密密麻麻的目光顿时又悄悄溜了回来。
不是一概收钱的么?!
“不必了。”那人打断他,转身就走。
他一转身,数道目光登时又缩了。
一旁的小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紧接着就见一旁又上来个玄衣人,掏出一张纸,将上面另一张画像往这柜台上一拍,寒声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掌柜的一愣,又陪笑起来:“这……我……一定,一定。”
那伙人这才又鱼贯而出,直到见不到影了,那掌柜的脸色方渐渐冷下来,先将这纸细细端详了一阵,又招呼那一旁愣站着的小二过来,拍了拍他的头,道:“阿泽,见过吗?”
他平日里从未唤这么亲昵过,阿泽微愣,看了眼那幅画像,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那掌柜点点头,又道:“你先把这画贴门口上,贴上了中午我让厨子给你做桌菜,这阵子跟着我辛苦了吧?”
阿泽虽不解,但他明白,要不是这掌柜,他早就冻死街头了,又连忙应声,拿了纸去贴。
这掌柜又笑的满口金光闪闪。
不一会儿,又来了神秘人士,却不是一队,只有两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一个青袍,一个白袍,都带着青黄色的斗笠,一个好歹能看见脸,一个连脸都看不见!看见脸的那个也配着把剑,面容虽年轻俊俏却冷漠,身姿挺拔,一看就练过武!这次看起来虽不像灭楼的,却更像是来寻仇的!
更为奇特的是,两人手臂间隔着段距离还系了根绳子。
众人又都纷纷停了筷,又纷纷望过来。
掌柜的金牙一咧,又陪笑的牙不见眼,见这二人像赶路的,邃道:“二位客官,是住店?”
那斗笠遮着面,堪堪露出个白嫩下巴的连忙摇了摇头,但不吭声,那个高的也不应,只道:“要个隔间,所有招牌菜都来一遍。”
“好嘞!马上就让小二给您送菜单上去,这边请。”
追随一路的目光这才又转回去。
贺花白到了隔间,习惯性地去抬手去摘遮着视线的斗笠,抬到半途,觉得重量不对劲,才反应过来这只手正是和子衿寄着绳的那只!
这会儿卡到半途,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那边忽地伸过来只手,替她摘了,道:“街上得遮着不系不行,这会可以摘了。”
他说着就解了那系着的绳子,贺花白手臂一松,红着耳尖,点头笑道:“谢谢。”
不一会儿,就见个小孩身量的小二脚步不停的上菜,尚且稚嫩的脸上浮满了汗。
贺花白看着渐渐满桌丰盛的菜,忍不住道:“这……我们能吃完吗?”
乞料子衿微一挑眉,随意道:“无妨,你要是想,一天点个百八十遍他也是承担得起的。”
“啊?”
子衿坐在对面,旦笑不语,只道:“别担心,吃吧。”
贺花白这才提筷,喝了口甜粥,全然未觉一双目光正炙热地望着自己。
还未咽下去,忽听那站在一旁小孩似的小二兴奋地喊冲自己喊道:“嫂子!”
“……?!!”贺花白一噎,差点呛到,连忙捂住嘴。
那小孩丝毫不觉,继续盯着她看,滔滔不绝道:“真的是你啊!刚刚你遮着脸,我都没认出来!”
一旁的子衿眉心微微抽动两下,向贺花白道:“认识?”
贺花白捂着嘴赶忙连连摇头。
子衿转头,复冲那小孩道:“认错人了?”
谁知,那小孩也连连摇头!
他道:“当然不会!”说着又转向贺花白,道:“嫂子,易安哥哥现在怎么样啦?我一直惦记着他呢,当时我无父无母,流浪街头,又没地方要我,要不是他,早就没有现在的我了!他现在在哪啊?是又走了吗?我之前见他只知道他现在在衙门当差,但我上次有事找他却一直没找到……”他说着语气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不安地扫动。
“……”
子衿又随意般地看向贺花白。
贺花白捂着嘴赶忙咽下去,呛着咳了几声,一能开口,忙对那滔滔不绝小二震惊道:“啊?!!”
那小孩话音渐低,自顾自停了,冲贺花白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贺花白也不知为什么,第一反应连忙对子衿道:“不!我没!我不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最终道:“假的!”
柳子衿眨了下双眼。
贺花白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脸烫,连忙移开眼睛,对那小二道:“我和康安哥哥不是夫妻,你误会了!”
那小二一愣,像是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忙拍了自己嘴巴一掌,掩饰一般地抢笑乖巧道:“姐姐,您瞧我这嘴,记错了,但……”
贺花白生怕他这小孩又说什么惊人惊语,连忙道:“真的不是!”
柳子衿不觉间微莞尔,低眼提了筷。
那小孩微一点头,面上却依旧兴奋不减,眼睛都在发亮般,舔了舔嘴唇,乖巧道:“姐姐,我一直惦记着康安哥哥,但是自从那几次我就没见过他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他所说的康安倒确确实实是贺花白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看他神情不似作假,贺花白想了想,道:“抱歉,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但近期该是没换地方的吧,你要是想见他,该等他轮休,我只知道他上一次轮休是……”
是她逃家前一日。
贺花白登时卡了,随即就见子衿也望过来,接道:“咳…是不久前。”
那小二忙连声:“好嘞,谢谢嫂……姐姐!”,又挠了挠头,高兴道:“要不姐姐,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我们掌柜特许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奖励我一顿饭,但是这楼里菜式可好吃着呢!”
贺花白也笑,道:“谢谢,我也没帮多大忙的,不过我们中午还有事。”
“好吧,但……”
楼下有人喊道:“阿泽!”
那小孩赶忙道别,又下去了。
子衿这会儿吃的还是先前那一筷子菜,问道:“你和他看起来好像挺熟?”
贺花白也不知他问的是那小孩还是王康安,只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小孩没见过,但看样子他应该是跟康安哥哥一齐见过我的只是认错了人。”
子衿点点头,又挑挑拣拣,却像是没什么胃口。
贺花白一吃好,二人皆如常般扣上斗笠,子衿倾身过来,将那绳子各自手腕上绕几圈,中间余了段距离系好,这才道:“好了,走吧。”
贺花白握紧掌心,看着脚下路,点了点头。
到了酒楼门口,她突然停下来,抬起半分斗笠,看向被人强势贴在酒楼告示上的画像——一个小孩,容貌并不出众,看起来倒像是跟刚才那个小二一样年纪。
子衿见她摘了斗笠看那告示,道:“方才我看过了,不是你的。”
贺花白摇摇头,扣上斗笠,道:“就是有点好奇,我……我爹他要面子,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找人的。”
子衿点点头,自己又扫了眼那告示,面色不觉间冷了下去。
二人入了街,这会儿过了早饭时间,人越发多了,街上简直没处下脚,贺花白被挤的苦不堪言,本还能好好走,后边却不知怎的,故意似地突然撞了她一下,她一惊,一个不稳,向前栽去。
贺花白眼前一花,都闭上了眼,谁知,还未磕到前面那人的背,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是半抱般地扶稳了。
感受到环围着的那股清香,她耳尖蹭地烧起来,话也不会说了,连忙僵硬地站稳。
子衿这才放开,回瞥一眼,看的那后边的男人一哆嗦,连忙冲后面那堪堪入眼的长衫吼道:“是你挤的我?挤撒子嘛!急撒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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