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下课后，校医务室门外，云绮翻看着新的厚厚一摞体检报告，感到一头雾水。思索一番，她直接看第七页，惊讶地发现关于色觉异常的那行诊断消失了。
昨天的电话中，校医务室的医生通知云绮，最近几批新生体检时，发生了多起眼科误诊事件，疑似设备老化所致。因此，所有眼科项目有异常的同学都被要求复查。
路边的绿化带中，几簇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开得正好。云绮闭上右眼、单用左眼看看，又换右眼看看，怎么看都是右眼的颜色稍微浅淡一些。
她想不通。那仪器看起来很新啊，老化？
……但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进实验室了？
云绮心中悄悄地想。
将莫名其妙被删去色觉异常记录的报告拿给实验室主任、并告知林宇后，云绮取得了进入实验室的资格。
当天的组会上，云绮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组里其他老师学生互相打了招呼。而后，林宇记起云绮说她喜欢做实验，于是安排手下的博士二年级学生、云绮的师兄钱益带她参观实验室。
“哇噻。”
“哇噻！”
“天哪，像科幻电影里一样！”
在云绮要发出第四声惊叹前，钱益及时阻止了她：“停！不要表现得这么没见过世面，让别人看见了笑话咱们组。”
云绮朝师兄讨好地笑笑：“这是我的梦想嘛。你想象一下动漫爱好者圣地巡礼的心情？”
钱益道：“好吧，允许你再‘哇’一次。不过至于吗，索菲昂大学没有实验仪器？”
“有是有，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云绮道，“而且学校只允许实验学科的人考实验室安全许可证，像我这种理论学科的，只能参观。根本看不过瘾！”
“这么严格。”钱益道。
“好像是因为贫穷，没什么实验经费。”云绮道。
“行吧。”钱益豪爽地挥手，“联邦科学院是皇室资助的，绝对不缺钱。这些设备你随便看，到时候还要上手操作呢。”
“能摸吗？”云绮眼睛几乎黏在了最新款的头戴式共感仪上。共感仪大体是一个能容纳头部的圆环，因为是科研而非商用的缘故，并没有注重外形设计，但各种材质的黑色组合在一起，反而显出一种粗犷的美感。
钱益点点头：“可以，反正这会儿也没插电。”
云绮用手指轻轻触摸共感仪的磨砂金属外壳，感到心满意足。
旁边，钱益继续说道：“好了，咱们组的实验室就是这两间。这一间屋子放视觉共感方向的设备，刚才那间是机械手反馈优化方向的设备。林老师的研究方向也是这两个。看你对哪个感兴趣，想加入哪个？”
云绮沉思片刻道：“师兄，我这会儿决定不出来。可以过几天给你答复吗？”
钱益点点头：“当然可以。你给我一下你的邮箱，我发你几篇这两个方向的文章，这两天读读看。顺便一提，我是视觉组的，欢迎加入，我们很缺人手。”
“嗯嗯。”云绮应道，“对了师兄，咱们的组会都在周二吗？”
“是的，每周二上午十点。你记得做好准备，下周新进组的研究生也要汇报。”钱益道，“另外，每月第一个周五要和隔壁神经解剖的开联合组会。”
钱益一边说，云绮一边在手机上设置日程提醒。
参观结束，带着云绮找到她的工位后，钱益打了声招呼，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云绮放好书包，打开电脑，开始陷入思索。
其实，她更感兴趣视觉共感的方向。无他，头戴式共感仪的外形看起来实在是太酷炫了。但是，尽管她的色觉异常离奇地不被检出，这并不代表虹膜缺陷就不存在了。尤其是这几天被反复强调这件事，在心理作用下，云绮觉得右眼看到的世界更灰黯了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加入视觉组，无论是日常处理数据还是偶尔客串被试者，都有风险被发现她的虹膜缺陷。很有可能，她因此又要离开实验室。
至于林宇建议的做个小手术，云绮从没考虑过接受这个提议。
如果色觉异常记录没有消失，她可能宁可放弃进实验室，也不会去做眼部的手术，因为她担心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手术意外。她很幸运地没有近视，如果有，她一定会选择戴眼镜，哪怕再不方便。云绮非常珍视□□的感官，同时有点风险厌恶。
“实验室固然是梦想，但如果因此要冒以后看东西有后遗症的风险，那梦想好像也可以放弃一下……”云绮心想，“哎，也许换做别人，根本不会纠结这么多。总之，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结果，既能进实验室，又不必冒手术的风险。为了维持现状，明天跟钱益说我想进机械手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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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云绮过着一种规律的生活：修专业课，课余时间在机械手反馈优化小组做实验助手，晚上做完作业后看看剧，周末和室友李甜甜去市中心吃顿好的，或者跟林宇实验室的同门打羽毛球。
这种安逸并非没有代价。某个周末，云绮和李甜甜路过商场里的家居体验馆，两人试用体重秤后，云绮惊恐地发现自己胖了四斤。
“甜甜——！我要减肥呜呜呜……”云绮悲伤道。
“啊，我瘦了一点。”李甜甜从秤上下来，道。
云绮道：“不公平，我们周末不是都一起吃饭的吗！”
“我最近压力太大了嘛，追赶同届其他人的进度什么的。”李甜甜道，“然后我又是压力大就爱肠胃炎的类型，这三个月犯了两次病呢。”
云绮道：“好吧，还是健康重要。我要锻炼！甜甜，要不要我们一起慢跑？”
“不要。”李甜甜拒绝，“我这学期修了四门课，作业都堆成山了。而且马上期末考试，要复习，没时间啊。”
“但是有周末吃饭的时间。”云绮笑嘻嘻地补充道。
“嘿嘿，享受生活是必要的调剂嘛。”李甜甜道，“话说，绮绮你这学期课应该不多？”
云绮答道：“嗯呐，只有三门。两门必修，《神经机械学概论》、《数据处理方法》，还有一门选修《视觉神经编码基础》。本来没计划修最后一门的，但是选课的时候系统特别卡，进去时能选的选修就只剩这门课了。”
“喔，那你下学期岂不是要修五门。”李甜甜问，“听说你们院有门挂科率特别高的课，是在春季学期吗？”
“我猜你说的是《量子力学数学基础》。”云绮摊手道，“那也没办法，我研究了培养方案，想修够学分，下学期必须选这门。好在本科时上过类似的课。虽然当时教授允许我们带cheating paper……”
“加油吧。”李甜甜给云绮一个怜悯的眼神。
云绮倒是很乐观：“没事啦，车到山前必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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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房间后，云绮收到机械手小组带教师兄的消息，让她发一份周五实验的记录给他。
云绮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插上U盘开始拷贝，一边准备登陆邮箱。
“复制粘贴好慢啊……”云绮自言自语道，同时用鼠标在网页加载的空白处点点戳戳，“网页也打不开。上次抢课都没抢到，破电脑该换了。但是没钱……”
U盘里的文件好像比往常大了几十兆，多花了十几秒才走完进度条。
云绮正准备添加邮件附件，忽然，屏幕死机一样卡了一瞬。而后，左上角弹出终端窗口，疯狂地加载一行行字符。电脑的风扇也转得飞快。
云绮下意识地拔掉笔记本电脑的电源，但屏幕依然亮着，她才反应过来电脑是有电池的。她紧接着手忙脚乱地去按电源键，终于成功关机。
“卧槽……中病毒了？”云绮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
她打开手机，准备搜索电脑中病毒了应该怎么办，却发现手机也有轻微的卡顿。
“不是吧……”云绮觉得荒谬。
这次，手机倒是很快恢复了流畅，她松了口气，继续打字。
突然，手机上浮现一个对话框窗口，紧接着一行文字冒了出来：
【阿尔吉侬：你能告诉我现在天空是什么颜色吗？】
云绮下意识地转头看窗户。太阳落山一段时间了，现在正是蓝调时刻，天空呈现出静谧悠远的湖蓝色，几颗星星闪着银色冷光。
不对！
云绮想给手机也关机。但那黑色的对话框窗口上，莹白的文字和输入光标闪烁着，令她鬼使神差地打字。
【你是谁？黑客？】
几乎是瞬间，对方就回复了。
【阿尔吉侬：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幽灵。】
云绮扯扯嘴角：这确实挺灵异的。她继续打字。
【你对我的电子设备做了什么？】
【阿尔吉侬：坐牢太久，出来放放风。】
【请不要随便骇入我的电子设备。如果你还不离开，我会报告联邦警备队。】
【阿尔吉侬：请便。】
【阿尔吉侬：你还没有告诉我，现在天空是什么颜色。】
云绮莫名感到生气。
【天不就是蓝色的吗。】
对话框静默了，半晌都没有新的消息出现，只有光标闪烁着。云绮感到更加生气了，她关掉手机屏幕，把手机扔到床上，去做别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云绮解锁手机，发现对话框悄然消失了。她打开电脑，一切正常，好像只是她做了白日梦一样。
怀着满腹疑问，给师兄发了实验记录，云绮决定明天去趟电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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