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感觉自己要疯了。好不容易，她说服自己那天傍晚的事情只是记忆混乱。又来！
想起电脑维修店的店员小姐的话，云绮按下截图键，又不放心地拿相机对准手机屏幕拍摄。
按下快门后，她查看相机的内存，发现拍下的只是一张微微泛着荧光的、光秃秃的手机桌面——没有对话框。云绮的心往下沉了几分，她打开手机相册，果然，最新的照片也只是桌面截图。
但那对话框在云绮眼中真实存在着。她甚至做了测试，轮流用单边眼睛看对话框，右眼的饱和度确确实实地略低一点。这是她区分现实与梦境的一个方法，在梦中，右眼是没有虹膜缺陷的。
——而且，在云绮挤眉弄眼时，对话框跳出了新的文字。
【阿尔吉侬：咦，怎么回事？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冒险精神了吗？】
云绮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措辞至少透露出两点信息：第一，它知道云绮的年龄。第二，它的年龄——或者说对于幽灵而言，存在的时间——比云绮大。
不管对方是什么，显然，它的能力是云绮无法企及的。云绮心一横：打不过，就加入吧，就当是被赛博鬼上身了。和它聊聊天，说不定解决了幽灵的“执念”，它就自行消散了。
【什么冒险？】
【阿尔吉侬：当然是找宝藏啦！】
【听起来很难啊，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阿尔吉侬：唉，因为我很可怜呐。失去身体后，灵魂被邪恶魔法师封印了一百年，连天空的颜色都忘记了。】
真是鬼话连篇！云绮一边打字一边想。卡利斯提是崇尚科学的、无神的国度。邪恶魔法师？还一百年？走错片场了吧。
不过，也有新的发现。对方提到了“身体”，说明至少曾经是个生物。这帮助云绮排除了人工智能成精的猜想。
【正经点。你说的什么宝藏，找到了之后，你就不再骚扰我吗？】
【阿尔吉侬：找到宝物之后，我希望你用它帮我个忙。】
【阿尔吉侬：具体什么忙，拿到了再说。】
【阿尔吉侬：然后我就滚得远远的，绝对不骚扰你啦。】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云绮捧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决定先答应它。
【成交。什么时候出发？】
【阿尔吉侬：嗯……掐指一算，本月26号上午10点正是好时机。】
查看日历，那天正是春季学期开学的日子。
【可以。地点呢？】
【阿尔吉侬：联邦科学院A区综合实验楼地下一层。】
【好。】
【阿尔吉侬：期待属于我们的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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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号上午9点50分，云绮站在科学院A区综合实验楼的门口，看着往来川行的人流，低下头，在手机上随便找了个能输入文字的地方，打字道，“出来。”
按下回车没两秒钟，屏幕上弹出了熟悉的对话框。
【阿尔吉侬：哟，真是守时的年轻人。】
【什么见了鬼的好时机，根本就是今天所有人忙得团团转、没空管地下一层吧？】
云绮吐槽。她去旁边实验室顺了一只口罩，而后走楼梯下地下一层。
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及走廊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云绮忽然有点胆怯。就在这时，对话框弹出了新的消息。
【阿尔吉侬：别怕，摄像头什么的都搞定了。】
【接下来去哪。喂，你该不是要我当小偷吧。】
云绮往前走了几步，楼上纷乱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尽管阿尔吉侬说摄像头都处理过了，她还是下意识地把身体缩到墙根。
【阿尔吉侬：0728室。让我看看地图……嗯，就是面对消防通道，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依言走到0728室的门口，云绮发现，门牌号被写着“危险设备，勿入”的纸条覆盖了。门把手和门框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
【危险设备哎，我可不想被科学院chuf】
云绮正在输入“处分”的拼音，整条通道的照明忽然灭了。她吓得一哆嗦，手机“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在空旷的走廊里泛起几声回音。好在，灯光马上亮起。云绮捡起手机，疯狂打字。
【我不干了，闹鬼啊！】
【阿尔吉侬：没事，啊，摸摸头。不是闹鬼，我开电子锁呢，不小心关错开关了。】
云绮想哭，但是已经走到这儿了，她又有点好奇所谓的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咬牙，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隔着纸巾握住门把手一拧，门开了。
屋子黑漆漆的，云绮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一只脚抵着门不让它关上，同时往里面看。里面空间不大，只有四五个平米，杂七杂八地堆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和书柜。
她拍了一张这些杂物的图片，而后问道。
【宝藏呢？】
【阿尔吉侬：我能定位到它在这个房间，但具体在哪可能要辛苦你了。是个长方形盒子，不大，跟一包抽纸差不多。】
云绮看着杂物堆，默默咽下了一些文明用语，认命地挽起袖子开始翻找。
好似被人刻意清理过一样，抽屉和书柜空空荡荡的。
翻找了半个小时，云绮一无所获。坐在凳子上休息时，她盯着书桌看，忽然觉得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的长度好像比桌子的短了一截。
“有戏！”云绮将抽屉整个拽出来，用手电筒往里照，果然看见了一个一包抽纸大小的盒子，还有一只A5大小的牛皮纸信封。
“这盒子还挺沉的。”将两样东西取出来，拍照给阿尔吉侬看后，云绮好奇地打开信封。里面是四张合影，背景均是联邦科学院的一处草地，看起来正在举办什么活动。合影人员看起来都是跟夏莉莉、钱益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云绮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其中一个男生看起来有点眼熟——竟然是她的导师，林宇。
【为什么这里会有林老师年轻时候的照片啊？事先声明，我对窥探导师的**可没有兴趣。】
【阿尔吉侬：林宇？和他没有关系。】
【阿尔吉侬：打开盒子看看。】
对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云绮撇撇嘴，打开那只有点沉的盒子。出乎她的意料，里面是一副金属材质的眼镜框。款式很简约，镜腿有点粗，摸起来凉凉的，尾部甚至还有一个充电口。她仔细观察眼镜框的所有细节，终于在镜腿内侧找到一行小字编码：“SS-4，JY”。
【这和宝藏有什么关系？“JY”又是什么？】
【阿尔吉侬：这可是共感眼镜哦，怎么不算一种宝藏。】
【阿尔吉侬：至于“JY”，你还是不要深究了——如果你不想吃处分的话。】
共感眼镜？！
云绮感到震惊。
现在实验室最新一代的共感仪也只能做成头环的形状，还拖着许多沉重的管线；如果有这么先进的设备，为什么它不是被大力推广使用、而是被藏在地下一层杂物间的抽屉内侧？
另外，她注意到所谓共感眼镜的编号也很特殊。实验室的共感仪全称是“跨模态神经同步感知增强系统”，简称TNS-PES，这里的SS又是什么？
云绮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她有一百个问题想问阿尔吉侬。
但现在不是好的时机，她得先离开这个逼仄昏暗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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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女士，您的一杯冰美式，请拿好。”
“谢谢。”云绮接过咖啡，捂着单肩包快步离开咖啡店。单肩包里“偷”来的盒子物理上很沉，而精神上似乎在发光发热。
云绮知道她是做贼心虚，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巡逻的安保会突然过来检查她的挎包。
直到躲进最近的卫生间的隔间，反身锁上门，她才松一口气。
云绮打开盒子，先用移动电源给共感眼镜充上电。咖啡里的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解锁手机屏幕，给阿尔吉侬发消息。
【在卫生间吃东西感觉怪怪的。】
【阿尔吉侬：麻烦你了，但这个眼镜最好不要被人看见。】
云绮觉得，自从找到盒子后，阿尔吉侬就有点沉默。
倒也不是不说话，就是不像以前那么跳脱了。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为什么要和我共感喝咖啡？】
出地下室之后，云绮一直忍不住想研究研究那个因轻便而显得格外先进的眼镜，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出来“偷”到的东西，只好不断给阿尔吉侬弹消息，间接打听情况。
可是阿尔吉侬却说，先让她戴着共感眼镜喝一杯咖啡，再说。
【阿尔吉侬：好久没喝过了，有点怀念以前加班时一天干三杯的感觉。】
【阿尔吉侬：嗯……应该说，非常怀念。】
云绮梳理了一下目前掌握的信息。阿尔吉侬应该曾经是一名人类，因为未知原因，变成现在这种存在形式。而且，在它还是人类的时候，它应该是在科学院工作。最后，根据照片上林老师的年龄推测，这一切发生在十几年前。
云绮掏出顺手带走的牛皮纸信封，重新看照片上的人物，企图获得一些线索。但时间过去太久，人的长相会变，更重要的是会离开科学院，因此云绮除了又辨认出两三位学院里的老师外别无所获。
共感眼镜发出两声短促的“滴”，报告它的电量达到了开机的标准。
按照阿尔吉侬的指示，云绮戴上眼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立刻，她感到大脑抽痛，同时有一阵不同于美式的、甜腻的味道哽在喉头。
紧接着，云绮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哇”地将刚入口的咖啡吐到了地上，而后跌坐在地，干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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