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下意识地看向空空的右手：“抱歉，没给你带白脱拿铁……”
“没关系，反正已经喝不到了。”纪言道。
皇帝适时插话：“其实想喝也有办法，只要你点个头。”
林宇问道：“什么？”
纪言言简意赅地总结了现状：“陛下妄图把我的意识移植到云绮身上，用杀死她的方式来复活我。”
林宇深深地看了一眼发声的金属盒子：“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我刚离开一晚上，你就走了。所有人都说你是病情突然恶化，我也这样骗自己。可跟你一起听到意识上传服务的存在时，我就该知道我拦不住你。”
纪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只能不告而别嘛。好了，林宇，不说这些，赶快帮我拦住陛下。”
纪言再次没有征求林宇的意见，似乎笃定他不会同意这样疯狂、但却能带回恋人的方案。林宇果然如她所料，劝阻道：“陛下，请放弃这样的想法。”
被纪言拒绝，皇帝好声好气的；但是被林宇劝阻，皇帝却压不住被忤逆的火气：“你懂什么？纪言能帮我推进索菲昂计划，这是关乎联邦存亡的大事！”
林宇沉着道：“联邦这么多人，只有她能帮您吗？陛下，请不要为了一己私心酿成大错。”
皇帝道：“一己私心？好，我确实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纪言活过来！我认识她比你更早，她怎么偏偏看上你……”
见皇帝越说越离谱，纪言嗤笑：“陛下对我，只是乌鸦对宝石那样的占有欲罢了。”
纪言和林宇一唱一和，皇帝看得冒火：“活过来有什么不好？你那么想再看一眼天空，那么想再喝一口咖啡。我为你找到了机会，你却表现得好像我在害你一样！”
纪言根本懒得开口解释，林宇替她道：“但无论如何，代价不该是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在场几人的气场太强，云绮已经默默缩到了角落。听到林老师的话，她忍不住在心中疯狂点头。
皇帝点点头，语气似隐忍着怒意：“好，很好。你们都能言善辩，既如此，不要怪我先礼后兵。”他按下了呼叫铃，准备叫侍卫过来，把林宇和云绮都抓起来。
纪言冷不丁道：“推进索菲昂计划，其实还有个方法。”
几人都疑惑地看向发声金属盒子，盒子闪烁着水波一样的暗芒，吐出了这样的话：“把我格式化，然后，作为飞船的智脑，远征。”
“什么？”云绮懵了。
“不要——！”林宇痛呼。
“哦？详细说说。”皇帝冷静下来，起了兴趣。
纪言道：“不就是电脑开飞船的忠诚性无法保证吗。让我去，一定不会背叛。”
“口说无凭。”皇帝道，“作为曾经的人类，你有多余的情感，还有背叛的前科。”
纪言道：“所以说，把我格式化。让我忘却前尘，只记得自己曾经是人类就够了。”
皇帝沉吟道：“细节容后讨论。如果让你去，舰队多久能出发？”
纪言道：“看你。一切就绪的话，明天就行。”
云绮惊异地看着刚才还深情得要用她的命换纪言活过来的皇帝，此时却冷酷地和纪言讨论后者作为智脑的可行性。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林宇沉默地盯着地面。除了那一声下意识的“不要”，他没有再去阻止纪言。倒不是什么家国大义，也不是因为这能挽救云绮的性命，他只是太熟悉纪言的那种语气。她已经下了决定，任何人拂逆。
他有些悲哀地听着纪言说要“忘却前尘”，刻意不去想那他算什么。
或许，作为数字生命，她活得很痛苦、很想结束吧……林宇自嘲地笑，他又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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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纳敲门进来时，事情已尘埃落定。皇帝急着去安排舰队远征诸多事宜，匆匆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云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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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不能……”
“我想……”
师生两人同时朝纪言开口，对视一眼，死里逃生的云绮先道：“我想过会儿去一个地方。带着纪言一起。”
纪言听起来有些疲惫：“给你带来了无妄之灾，我非常抱歉。大概能猜到你要干什么，我很乐意。舰队准备就绪前，我们还有一个白天的自由时间，刚刚好。”
云绮点点头，西格纳叫来一人，带着她先行离开。
林宇抿着嘴，眉眼沉沉：“能请你回避一下吗？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西格纳没有立刻答应。
林宇道：“就几句，很快的。”
“好吧，五分钟。”西格纳退出房间，守在了门口。
这珍贵的五分钟，双方先沉默了十几秒。
终究是林宇先开口：“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当然有，快快快，打开你手机的蓝牙。”纪言压低声音催促道。
林宇接收到了一堆文档，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
“和你方向有关的idea！”纪言得意道，“你实验室发表的论文我都有看，这些创新点我觉得值得一试，一定有戏！”
林宇道：“没有别的要说的？”
纪言装作不懂：“呃……给我挂通讯？”
林宇咬牙切齿道：“还有呢？！”
“……”半晌，纪言幽幽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林宇刚想说话，纪言却继续缓缓地道：“其实我记得你眼角有条细纹，用我的左眼看，显得你很严肃。用右眼看，饱和度低一点，又显得有点性感。如果有可能，我想看看它现在是什么样，只是命运总是叫人没有办法。”
林宇下意识抬手抚上眼角，却摸到了一片湿润：“我们经常去喂的那只三花猫，后来生了一窝小猫，我领养了一只。”
“哦？你取了什么名字？”纪言问。
“它叫查理。”压抑的情绪终于迸发，林宇逐渐泣不成声，“它今年十二岁了，已经是一只老猫了。如果它也走了，我要怎么办啊……纪言，我要怎么办啊……”
“多吃饭，早睡早起。有空看看新闻。”最终，纪言只能这样苍白地安慰：“舰队走到的地方，就是我走到的地方。多为我能看到那些常人看不到的风景高兴吧。”
“等我死了，我会让人把骨灰撒到太空的。”林宇倔强道。
“别制造太空垃圾了。”纪言嫌弃。
但她最后轻声说：“好吧，你可以把我的取出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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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科学院综合实验楼的楼顶天台一向是不开放的，今天居然看守很多。
西格纳陪着云绮走上这里，身后一人拎着一只保险箱。
天台没有长椅，云绮静静地坐在一截管道上，等到暮色渐起。
她从包里掏出那款刻着“SS-4，JY”的共感眼镜，开机。西格纳从保险箱里取出那只金属盒子。
而后，云绮戴上眼镜，捧着盒子，在天台的微风中，望向远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片春天傍晚的粉色天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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