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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戴双一进门,发现鞋柜边上放了两个大包,抬头一看,戴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爸爸回来了。”有一阵子没说这个词,讲起来有点陌生,她想让语气尽量轻松点,又说:“这发型可真丑。”

戴强留了一个板寸。这是他第三次改造回来,原本消瘦的身型也在这半年规律的生活里圆润了起来,除了这发型,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厨房里传来比平时更柔和的碰撞声。是戴学文在做饭,郭卉娟打下手,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饭菜,显然是为了给戴强接风洗尘。

不一会儿,郭卉娟端来一锅汤,把饭上齐了,戴双去厨房里盛饭,拿餐具。一家人已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客厅都显得有点拥挤起来。

餐桌上,戴学文说:“戴强,今天你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也团聚了。该说的话以前说了太多,今天我说点别的。”说着,他给自己面前的小酒盅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平时,戴学文常让她去楼下小卖部买的三块五一瓶的白酒,今天打开的是柜子里留着招待客人的。

“家里一直给你机会,一直等你改过自新,你今年也四十五了,你看看你爸,看看你妈,都快七十了,应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以前单位里也算是受人尊敬,现在要丢尽了脸到处借钱给你擦屁股,”他仰着头把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

“我们两个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可是你得想想你女儿呀!她马上要高考了,马上要十八岁了,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女儿要怎么办?小双是个好孩子,她的人生才刚刚要开始啊,你难道要你的女儿以后也成天到处借钱给你还债吗?我戴学文在单位靠本事吃饭,要强一辈子!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哈腰!现在人家都议论咱们家里这些事,戳我的脊梁骨。她以后要工作,要成立自己的家庭,要让人家知道她有你这么一个爹,”戴学文说得激动起来,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情绪,脸都涨红了,筷子连连在空中点着。

“好了好了,这不是都回来了,戴强现在肯定改好了,戴强,快,给你爸和你女儿表个态!”郭卉娟在旁边劝着,给戴强使眼色。

一直没吭声的戴强见状,赶紧说:“爸,妈,小双,从前是我不是东西,不学好,都是家里一直不放弃我,包容我,给我家的温暖。我这次真的戒了!我想回来过人该过的日子,尽儿子的孝,尽当爸的责任。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有用,你们看我的表现吧!”说罢,他也把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戴双适时地说:“爷爷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好香呀!在食堂吃了一周,特别想吃爷爷做的饭!”她总是很会在合适的时间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郭卉娟招呼着,一家人这才再次融洽起来。

到了晚上,戴双从衣柜里拿出被褥到客厅给戴强。

她们家住在单位家属院,戴学文单位分的房。是个二居室,老两口一人睡一间。戴双从小就生活在这二居室里,一直没有自己的房间,跟着奶奶睡。戴强回来后,只能睡沙发上。

戴学文是老牌大学生,毕业后分配进了铁路系统。他和郭卉娟都是铁路机关的,干得早,赶上了时候,退休时也算混上了干部待遇。老两口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偏偏儿子打小就调皮,在家待不住。戴学文只会打,郭卉娟只会惯,养得儿子是越来越混,本来安排他职高毕业也去铁路上工作,他偏不,说要自己闯,一年里没几天在家呆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折腾些什么,为了他,老两口没少吵架。

戴强闯了一阵子,带回来个女孩,说是在外面公司上班认识的,也是本地人。尽管这儿媳妇不太合心意,但是老两口想着,结了婚,儿子能安定下来,也就由他去了。因此,戴强比同龄人都早早结婚,早早生了孩子。

戴双两岁的时候,戴强又早早地离婚了。

老两口有退休金,还有单位分的房子,家庭条件还算可以,再加上儿媳妇好像也不太想带走这孩子,就把孙女要了过来,就当又养了个小女儿。

戴强离婚后又去闯自己搞不出名堂的事业,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竟然沾上了毒品,他本来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吸了毒之后钱花得越来越快,隔三岔五问郭卉娟借钱,说是借,也压根没还过。

老两口本来就替他养着女儿,手里没多少闲钱,给他借光了,还得替他向别人借。戴强实在问家里要不到钱的时候,还拿女儿当借口。

在戴双的记忆里,有关戴强的部分总是很难堪。

有一次,戴双去同学家做作业,晚上是戴强去接她的。同学父母把她送到了门口,戴强竟然问人家借了两百块钱。回家后,戴强跟郭卉娟说,借了她同学的父母二百块钱,郭卉娟气得手指着戴强的鼻子直哆嗦。第二天上学前,郭卉娟拿出来两百块钱让戴双放学去同学家还钱。

大人的事情和小孩没关系。在那之前,戴双都是这么以为的。每次家里吵架,她哭着去劝架却被拉开的时候,大人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那个同学好像挺喜欢她,因为她很幽默,总是能把别人逗笑。昨天,是同学第一次邀请戴双去她家玩。

她觉得同学家很好,又大。同学的父母很亲切很和蔼,给她吃一些她没见过的零食,她们快快地写完作业以后,同学还带她看父母出差带回来的玩具,家庭旅行的相册还有各种纪念品。昨天,在戴强来接她之前,她还问,明天还能来你家写作业吗?

第二天,她一进同学家,昨天还热情地留她吃饭的老人咕哝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原来难堪是这种感觉。

她赶紧把钱还给同学,写完了作业就说要走。

老人客套地说:“这就走了?留下吃个晚饭吧,把你的饭都做了。”

她也客套地道了谢,逃一样离开了同学家。

还有一次,戴双拒绝了戴强让她去骗郭卉娟的钱的要求。借口戴强都给她想好了,说是受了同学很多照顾,要送给同学礼物。

戴双挣扎了很久,因为那天爸爸很难得地带她去公园玩,顺着她的要求给她吃了很多冰激凌。一路上他们都拉着手,就像别的父女那样。

她不想让爸爸对她失望,可也真的不想骗人。

她的拒绝一说出口,戴强的脸就沉了下来,拉了一路的手也松开了。

因为吃了太多冷饮,第二天她发烧了。

郭卉娟让戴强带她去社区的小诊所。一路上,她都跟在戴强的后面,戴强回过头冷冷地对她说:“活该。”说完,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深吸一口气,眼珠先是往上看,然后又左转右转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有一次,戴强塞给她一张宣传单,让戴双跟郭卉娟说,要报名参加夏令营,交费两千块钱。

“上一次你就没给我办成。”戴强对她说。

戴双的呼吸变得很轻,听不到声音,她刻意控制自己更慢地呼气,但是她的肺活量跟不上,她在自己的控制下有点呼吸困难了。每一次的呼吸都比上一次更沉,更重。

戴强在家的时候很少,而她每天都在家,老房子的隔音太一般,即使把卧室的门关上,她也能听到郭卉娟到处打电话借钱的声音。

她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干哑:“可是,爸爸,这些天我去哪儿?”

“把你送你姥姥家去。”

丑事总是传得很快,而且她们家隔三岔五吵架,除了周围的邻居,戴双的妈妈也听说了前夫染上的恶习。

待在姥姥家的那几天,有时候能见到妈妈。妈妈已经组建了新家庭,又生了一个孩子。妈妈总是叮嘱她:“你不要和你爸单独出去。小心他吸毒上头搞不到钱把你卖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同妈妈结婚的那位叔叔开着车,带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有她出去玩。路上,妹妹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这是他们家新买的车。

新丈夫,新女儿,新家庭,新车。只有她这个女儿是旧的,太不融洽了。

戴双尴尬起来,她不敢往妈妈那边看,妈妈刚说,这车是叔叔向公司借的。

妈妈也尴尬了起来:“小双,你别多想。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怕跟你说了,小孩子嘴不严。你看你爸那个样子,到处借钱,我怕……”

“我知道,没事的妈妈。”戴双笑嘻嘻地回答,“我保证不会说的。”

回家之前,她特意搜索了那夏令营目的地的信息,有什么特色活动,怕郭卉娟问起来她说漏了嘴。

因为心里愧疚,回家后戴双一直帮着做家务。郭卉娟问她玩得好不好,她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好像真去过似的,还编出了几个不存在的名字,说是她在夏令营交到的新朋友。

还有一次……

还有太多次了。

初三那个学期,戴双的补课费都快交不出来了。

她只报了一门补习班,还是大班教学。每次她都早早等在上一个还没放学的班级门外,好一下课就能抢到最前排的位置。因为是补习班的名师,大班教学的费用也不低。又到了要交费的日子,因为清楚家里的情况,戴双很犹豫还要不要继续报名。

谁知补习班的电话打到了家里。这些补习班就是这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学生续课的机会。郭卉娟听完电话,跟戴双说出去转转。

她真恨自己的耳朵这么好使。

戴双听着奶奶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敲了敲二楼邻居的门:“老李,哎,是我!找你有点事……”

在初三的寒假,戴双在家复习,戴学文和郭卉娟出去走亲戚,让戴强在家照顾她。

戴双写完一张卷子出来。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还开着。戴强闭着眼睛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电视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面色苍白。

茶几上有一张纸片,上面还带着点粉末。

他最近越来越瘦了。接着,戴双注意到他胳膊上还绑着静脉注射用的止血带,已经推到底的注射器还插在肉上,被止血带勒得太久,他的手有点发紫。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戴强做这些事的时候从不避讳她,甚至还带着她一起。她不知道戴强不避讳她做这些,是觉得她看不懂,还是觉得她不会说。

总之,戴强在她面前总是混蛋得很坦然,而她也确实什么都没说。

戴强带她在小巷子里转来转去,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塞进去该死的两百块钱,然后带回家纸片包着的两个小药片。

先是用硬物隔着纸把药片碾成粉,再用注射用的生理盐水或是葡萄糖兑着,戴强还会用手指弹一弹管壁好让粉末溶解得快些。注射进去不久,他就睡着了。那时他才会安静下来,不然,他清醒的时候总是很可怕,有时还会用脑袋撞墙。

她看了一会儿,过去把止血带解开,又把注射器拔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尽管很小心,还是带出来了点血,她找来纸巾压着,结果把戴强弄醒了。

她轻声跟戴强说:“爸爸,你忘记拔针了。我帮你拔呢。”

戴强“嗯”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嘱咐她:“别给你奶奶说。”

戴双把止血的纸巾拿开,针眼处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戴强的胳膊上满是针眼,凸起的血管以一种扭曲的纹路缠在胳膊上,看起来有点可怖。她刻意把垃圾埋在垃圾桶最下面,带血的纸巾也扔进马桶里冲走。

戴强前天带她出去吃了饭,打包了一份毛血旺回来。这几天,他只在短暂的清醒和长久地昏睡这两种状态中交替,根本顾不上给戴双做饭。那份打包回来的毛血旺,戴双先是在里面捡能吃的吃,再后来又买了点菜煮进去,一道菜已经吃了好几顿。

还能再坚持两顿。因为她根本不爱吃毛血旺,只吃两口就能吃下好多米饭,很快就饱了。

毛血旺在最后一次发挥余热的时候,戴强又带她出去吃饭。这一次,吃完饭还去了一趟社区的小诊所。因为他已经无法自己给自己的胳膊注射液体了。

过年放假,诊所里只有一个小护士在。

戴强说:“我生病太久,胳膊上都扎满了针,血管都硬了,最近液体都输不进去。但是我在家又有点不舒服,能不能给我吊瓶葡萄糖?”然后又补充道,“你给我扎上就行,我拿回家吊,家里还有点事。”

年轻的小护士给戴强插上输液管,临走前还笑着对她调侃:“你看你爸,一天打什么针打的,这血管都硬了,我半天打不进去。”

戴双觉得护士的眼神里别有深意,但她不敢细想,帮戴强举着吊瓶道了谢。

回到家,戴强便急不可耐地把葡萄糖的瓶子接过来拔掉,把自己早兑好液体的注射器接上去,不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戴双在旁边安静地目睹着一切,她甚至惊叹于戴强的聪明,竟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也是,毕竟他自己注射的技巧已经很娴熟了。只要他想的事情,他总是能办到。

液体输完了,血液开始顺着输液管反流。戴双手忙脚乱地拔掉,血还是渗在了沙发和地板上。

她面无表情地处理着这一摊犯罪现场,感觉自己像一个冷酷的杀手。

因为输液管和吊瓶都比较大,不好藏到垃圾桶的底部,她本来准备做完卷子便下楼倒一次垃圾的,结果这次,戴学文和郭卉娟早早回来了。

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戴双不在那场风暴的中心,尽管她是这件事的第一个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这是戴强第一次进戒毒所。

戴双在夹一种戴学文最喜欢做的鱼,一种小黄鱼。他喜欢清炖这种小黄鱼,出锅前在锅边淋一圈料酒。此刻,那种料酒被激发的香气和戴学文喝了白酒之后浑身散发的酒气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戴学文喝多了,还在喋喋不休。从自己过往的大学生涯一路吹嘘到工作经历,直到讲到他人生唯一的败笔,令他蒙羞的儿子,他激动地拍着桌子,酒都被震得撒出来半杯。

郭卉娟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劝劝爷爷进屋睡觉。

这时候,总是只有戴双才能劝住他。她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了。

戴学文专爱在吃饭的时候发难。因为他吃饭时总要喝酒,一喝酒就要耍酒疯。

他敏感又自负,她要说尽好话,要满足他的虚荣,要让他重新拾起自尊,要顺着他讲述的那些经历夸赞他:作为一个老牌的大学生,他的个人能力是多么出众,他的工作成果是多么重要,他的人品又是多么令人敬服。

要让戴学文感受到心悦诚服的崇拜,让他感受到他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是这个家庭里唯一不能缺少的成员。尽管退休的时候他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那也许是他自命清高的结果。

“我跟你说,我在单位,我没服过任何人!没向任何人低过头!嗝,”戴双扶着戴学文向他的卧室走去,“那些领导没一个不服我的!没有一个!”

酒气混着一种食道里的酸气打在她脸上,她面不改色的说:“是啊,爷爷确实是一个很有个人能力的人。在这个家里,我们也都服你。”

她得不停地把差不多的恭维话说上好多遍,像是一片又一片效果不显著的安眠药,得叠加到一个阈值,戴学文才能安静下来,但是这个阈值很随机,取决于他的心情,不过,他的心情也总是很随机。

这么多年来,戴双像是干部随身的卫生员,一直恪尽职守履行着递安眠药的职责。从前是一周数次,甚至一天数次,从她上高三开始,只需要一周的一次,她发自内心地喜欢学校。

让这个周末快点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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