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凝回到两个人的房间里,屋里有些昏暗,她走到墙角想把灯拉开,谁知道大队还没有发电,她气馁地坐到椅子上:“真讨厌,灯也没有。”
“天还没黑呢!”徐永恒指指窗外,接着说:“你想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讨厌黑。”
“待会儿大队就发电了。”说着走向床头的零食盒子拿出一包东西来:“你看这是什么?”
“鸡蛋糕!”于天凝说着走上前去接到手里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好香啊,我要先吃一个了。”
外面徐甜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不用管她,我会再跟她说清楚的,只是她年纪还小,脑子不一定能转的过来,反正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有什么委屈了就跟我说。”
“我倒没什么,跟她每天耍耍贫嘴还挺好玩的,就是有时候有点烦。”于天凝将嘴里的蛋糕吞进去,接着说道:“有时候还真有点无聊,县城是什么样的啊?我想去看看行不行?”
“你不是见过了吗?”
“就在车站看了一下就走了,其他的我也没看呢。”
"那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看,肯定是比不上你家那边的,你也别想得太好。"
洗漱完,两个人躺在床上,月光洒落,屋里笼罩着幽光,月色中她的脸清凌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阵阵鸟鸣不时传进来,伴着小虫子的蝈叫。
“你猜甜甜为什么盯住你不放?”
“嫉妒我漂亮,嫉妒我比她美?”于天凝转过头面对徐永恒:“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他收起笑容:“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猜你没来之前我带回来的零食都是给谁的?”
“哦~原来是嫉妒我抢了你的宠爱啊。”于天凝直勾勾地盯着徐永恒。
他却偏过脸去不让她看,不过于天凝已经看到他泛红的耳尖了,他还在那里犹自装作镇定的样子,不知道他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
“你为什么同意娶我?”
“不是你要嫁的吗?”徐永恒的声音传来,显得有些悠远。
“你有那么听我的话吗?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不来帮我干活?”
“你有那么多人给你干活了,也不差我这一个吧。”
“要是你早点帮我,我也用不着让别人帮我还被人家说了。”
“原来你知道被人家说不好听啊?”徐永恒有点好笑。
“还不是怪你,你都不知道我摔了多少次,我手都要冻烂了,可是我搬不动怎么办嘛!”
徐永恒板着脸:“你都把婚事拒了,我还上赶着献殷勤,那不是白让你笑话吗?”
“那你后面怎么又来了?”于天凝把头支起来看着他问。
他吭哧半天:“我想去就去,管得着吗你?”
“你就装吧你。”
“我装什么了?”
“你和他们一样,还不是贪图我的美色?”
徐永恒黑着脸:“你少不害臊了,我是听不了村里的闲话。咱们俩毕竟名正言顺的。”
“真的?”
“当然了。”徐永恒想到他跟着大队的拖拉机去公社接他们这一批知识青年来的时候,他手里举着“热烈欢迎知识青年”的木牌,另有人扛着红旗,把“广阔天地茁壮成长”的横幅扯得笔直,主任在前方欢迎学生。
她从人群中走出来,穿着白衬衫扎在裤腰里,外面披着一件厚棉袄,却仍然显示出她高挑的身姿,脚上踩着小皮鞋,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拎着一个箱子,头发该是在车上弄乱了,张着小鹿眼张望着,像是才离巢的幼鸟,懵懂的样子看什么都稀奇,却又收敛着不想表现出来,只是有时候好奇或是嫌弃都关不住了,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泄了出来。
他走上前去接过她的箱子和背包,她没太在意就给他了,仍然左右张望着。
“我是徐永恒。”
她这才转过脸来看他,小心打量着不露痕迹,他下意识挺直腰板,她却没说什么,只是向他问了好。
拖拉机在土路上颠簸出浓烟,“突突突”的声响惊起了一路的鸟雀,喜鹊扑棱棱飞远了,掠过写满“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插队落户干革命”标语的瓦房。
加上她这次一共分来了七个知青,车厢里学生们说笑着,姑娘们有的在梳头发,有的望着远处弯腰劳作的农人,或是指着路边的野花说着,忽然又指着河水里的野鸭惊呼着。她没有说话,像是累了,偶尔回答几句她身边的一个男孩子的话,原来那男孩子拎着的一网兜的脸盆等生活用具还有一个包袱也是她的。
夕阳把土路染得金灿灿的,队伍已经走到了村口,村里的孩子们跟在拖拉机后面跑着,裤腿扫过路边的荒草。
他看着她跟那群学生一一道别,他拎着她的行李,把她带回了他的家。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今天的红烧肉是谁烧的?也太好吃了吧。”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声音。
“你喜欢吗?是。。我朋友烧好的。”
“我太喜欢了,比以前吃的肉都好吃,我还想吃蛋炒饭、排骨汤、松鼠鱼。。。你吃过吗?就是把鱼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切开,但是不切断,放热油里面炸了,让一块一块肉都支棱起来,就像松鼠的尾巴一样,再淋上红红的酱汁,那个酱汁呀,酸酸的,甜甜的,吃一口呀,可好吃了。”
又说到自己的工作上:“打猪草是挺简单的,就是腰弯得累死了,我就不能做一点儿有建设性的工作吗?”
“怎么了?”
“我不想出去干活了。”
“打猪草已经很好了,这你也干不下来?”
“可是我出去别人天天说我的闲话,我不想去。”
“你不要理他们就是了,要是再听到谁说话,你记下来告诉我,我去找他。”
“你还说要好好待我呢。”
“什么时候?”徐永恒怀疑自己好像没跟她说过这些话吧,难道是说梦话?
“怎么没有?你待我好不是应该的吗?难道你不愿意?”
“我。。你。。你说的对,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尽量争取。”接着安慰她道:“不是我不想让你在家休息,只是现在这个局势,你一个城里来的天天不干活儿该有多扎眼,那边还有一群跟你一块儿来的知青对照着,万一被谁有心告上去了,就更不好收拾了。
你不是天天跟着小孩子玩吗?让小孩给你分担一些,家里的零食拿出去一些给他们,这样行不行?但是注意别让别人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其实我不是不想干活,只是我觉得没意思。”
“乡下是不比城里,但你要是想玩,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等找时间我带你去山里转转,山里挺新鲜的。”徐永恒斟酌着想找一个恰当的字眼。
“太好了,我早就想去了,就是我不敢,那你明天可以多带点纸和铅笔回来吗?我想去山里写生。”
“写生?”
“对呀,你看。”于天凝说着爬起来跳下床去,打开了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叠纸,上面用铅笔画着一幅幅小画。有炊烟笼罩着村庄,有河水依偎着青山,山坡上的杏花树,河边的桃树林,玩耍着的小孩子。。。
“这是我打猪草的时候顺便画的,咱们平安乡的美景,怎么样?还不错吧?”
咱们平安乡,徐永恒想着她说话的样子,她这是已经把这里当成家的意思了吗?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
“哦,好,很好啊,很漂亮。”他接过她手里的画。
“呵呵。。。”她轻佻地笑起来,带着一点儿无奈:“那你说哪里很好,一点儿一点儿说明白。”
“一看就知道是哪里,画得传神,这样的细致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姑娘画的。”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有点儿气恼,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哎呀!”于天凝一把抢回来她的画纸:“你一点儿也不好玩。”
徐永恒却有些明白她是因为想要戏弄自己没得手有些气恼了,她是古灵精怪的,也很任性,总是要耍着别人玩,他从前就知道。只是她以前眼睛从没有向下看过,连她的戏弄都没有他的份儿。
后来她来到平安乡,父亲很快提起了两人的婚事,她不想结婚又不肯自己说出口,父亲一提她要不就是头晕了,要不就是脚崴了糊弄过去,她总是有一些鬼点子让人哭笑不得。说她聪明吧她又表现得很憨傻,说她傻呢她又有点小聪明。他想着既然她不愿意就不要逼她了,让父亲把她当作朋友的女儿照看着也不妨事。
可是又出了村里少壮男人都去帮她干活的事,听说知青点那几个男学生也都殷勤地帮着她,村里的话越传越难听,他没忍住也跑去了,又赶跑了那些人。可她却不以为意,还怪自己让她没了帮手。
“于天凝,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不让你干地里的活了。”
“这怎么行吗?我本来就是要来干活的。”她低声嘟哝着。
她装作鹌鹑的样子,不就是怕他提结婚的事?所以她宁愿跑出去干活,可她连干活也不安生,闹成这个样子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一想到就来气,说着话也带出来一些情绪:“就算你想干地里的活,你非要争这口气,你让他们帮你干是什么意思?”
“是他们自己要帮我干活的,我又没有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样要被人说闲话的。”
“说就说喽,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我又没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两个人白说了一通,徐永恒想着现在那些苍蝇都被赶走了,自己要不要晾一晾她呢?让她也好好想想明白,下午就没去她的地里,等着她来先开口服软。谁知道等了好久她也没来,自己按捺不住又跑去了,过去了一看人家正躺在大树荫下休息呢,别的男人又在地里帮她干活,真是好样的!
“你的活以后我会帮你做,你就別再施展你的魅力了。”
“关你什么事?”她毫不掩饰她的厌烦。
“我是丟不起这个人,你以为不结婚别人就不知道?你都住到我家里去了。”
“还不是你们大嘴巴说出去了。”她气恼道:“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她那种决绝的神情,他以为他这辈子是不会娶她的了,谁知道没过几天她就回来说要结婚,等他回到家家里已经开始准备起他们的婚礼来了。
他这边想着从前的事有些好笑,不知道那边于天凝还在埋头等着他来哄她呢。可他却没声了,真是太笨了,活该没有女人喜欢他。不对,自己还不知道他的感情状况呢,看来明天要打听打听了。可不是自己稀罕他,不过是因为现在两个人绑在一起罢了。要是他的身边不干净,她是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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