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想血管堵,千万记住一个阶段、四个指标、一个行为...”
客厅冷清,陶楚裹得严严实实在沙发看短视频,听见门边响动,眼珠一转,视线一放一收,眼风迅疾,不露声色。
沈岸萤一听就知道那是她最爱的王医生科普,天天当宝典逼着他俩看。
但她没精力细听,情绪消耗大,冷风一吹,身心俱疲。
关门脱鞋,挂钟分针指向八,宜大附中七点的早读,她身上沾着泡面烟酒味,还要洗漱,最多睡五个小时。
囫囵冲了个澡,皮肤和肠胃都暖洋洋,沉甸甸的,沈岸萤打着哈欠要睡,路过客厅,见陶楚像尊雕塑,还在看视频。
仔细听,还是同一个视频,沈岸萤脚步一顿,拐到厨房去。
厨房没关灯,电饭煲开着保温模式,沈岸萤打开盖子,她的夜宵,一口没吃的肉饼汤还温着。
再回到客厅,陶楚已经没影了。
泡面在胃里沉浮、发胀。沈岸萤静静站了会儿,还是回去。这才发现这汤也不是原来的汤了,多窝了个蛋。
沈岸萤把汤喝光,一滴不剩,洗碗,回房。
......
昨晚熬夜打游戏,起床困难的刘争群随手挂掉闹钟,却擦不掉耳朵里翻箱倒柜的声音。
砰——
他迷迷糊糊睁眼,拿起手机,五点五十,又死猪般睡了回去。
第二道闹钟响铃时他才起来,刚挺起身,彻底醒了。
他的房间如台风过境,寸草不生。衣柜敞开,只剩光秃秃的衣架,衣服丢在地上,书柜也空了,还有抽屉,所有能开的抽屉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存钱专用的弹珠铁盒落到床脚,刘刘争群打开一看,昨天拿回来的一百,又没了。
他怒而暴起,掀开被子就碰到进门的沈岸萤,“是你——”
“你的一百。”沈岸萤说。
她手里拿着他的牛仔裤,掏出裤兜,粉色纸票洗得稀碎,碎屑杂糅,成块成绳。
刘争群还记得,这裤子是他上周换下来的,攒在盆子里,昨晚才扔到洗衣机。
他的钱确实是上周才攒好的。
难道是他搞错了...?
刘争群只愣了一秒,梗着脖子,“这是我的生活费,不是我存的钱!我存的放在铁盒子里,你敢说不是你拿的?”
“记性不好可以去死。”沈岸萤冷静道,把裤子丢给他,“我朋友帮我买了监控。”
刘争群一怔,险些没接住。
“那种很小的摄像头,很难被发现。”她手指着对门,陶楚的房间。店面有人打点,女人晚出晚归,八点前都见不到人。
“你下次从她口袋偷钱小心点,别被我抓住。”
房门猛地一关。
刘争群脑袋嗡地一声,蓬头垢面的脸憋得通红,嘴唇微张,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
林沐发觉,自从期中考之后,她的小姐妹突然变得很不对劲。
用一句话形容,她陷入热恋。
气质大变样,都不好意思叫沈姐了,得叫小沈。
“还好吧,谈恋爱不就那样。”杨明边订正作业边说。
“不是,谁谈恋爱天天黏着人屁股后头啊,”林沐揪心不已,趁当事人和李琪不在大发吐槽,“一起吃饭一起回家还能理解,他打个球她都要跟,一坐就是一小时,我真怕她下一步要陪他上厕所...”
杨明乐了,“你们小女生才喜欢结伴上厕所,真不至于,而且她也不是光坐着,不是带作业了吗。”
“做个屁,我看她光犯花痴了,”林沐长叹一声,“怎么回事啊...我高贵冷艳的姐怎么变成这样了,等下,你笑什么,看我沈姐对你兄弟迷恋得要死要活很开心是吧?”
杨明没吱声,余光瞥见新晋小情侣从后门回来,麻溜起身让沈岸萤进去。
打球后两人又跑了二十分钟,沈岸萤扯开领子散热,袖子挽到手肘,开始涂药。
酒鬼再没出现,讨债人来过几次,房东不堪其扰,扬言他已退租,再来就报警。
可掐痕却迟迟不退,第二天徐与舟带她去校医院拿药,涂了一周,好得差不多了。芦荟胶抹匀,冰冰凉凉的。
徐与舟敲她的肩,“检查一下。”
胳膊送上去,徐与舟只瞧了眼,伸手,“你的作业。”
沈岸萤收起袖子咕哝,“没写完...”
“是谁说看我写更有动力,自己自制力还不错的?”
她张口就来,“自制力罢工了,维修中。”“行,”徐与舟笑,不拆穿她因谁分了神,“薛定谔的自制力。”
接着把手机递给她,“把你喜欢听的歌加到歌单吧,以后我们可以边跑边听。”
跑步时徐与舟分了她一只耳机。沈岸萤点开歌单详细页,名称很简洁,叫“一起跑步吧”,她点开歌单封面。
照片是他前天偷拍的,被她发现,捂着脸不让拍,却没捂住嘴角上扬的笑。在她身后,霞光万丈,跑道纵深,晚风吹乱她解开的长发。
她让他删了,徐与舟舍不得,说很喜欢这张。
添加完,徐与舟收起手机,起身,沈岸萤叫住他,“你去哪?”
自从网吧那事后,她变得很黏他。
徐与舟失笑,“去拿语文卷子,一起吗?”
托徐与舟的福,期中考沈岸萤进步了五十名。这进步还建立在,她只做完各科目二分之一不到的三星题的基础上,以徐与舟和周苗的说法,潜力无限。
语文就没那么走运了,作文写满了,但遗憾跑题。现在,杨明正拿着她的联考卷拜读作文。这已成为他无涯学海中为数不多的开胃菜。
杨明:“姐啊,妈妈冒着大雨送发高烧的我去医院...这是小学才用的素材吧!而且这哪体现我生命力顽强了?你可真行!”
徐与舟语文有130 ,快速订正好,立刻把卷子从杨明手里抽走,“行了,别这样说她。”
杨明悻悻抱拳,对沈岸萤说,“好吧,对不起,我不该打击你的学习积极性。”
沈岸萤倒觉得没什么,以前在平行班其他人还会抢她的作文拿到讲台念。
拿不到分数的话,提供点笑料也无妨。
她只是担心徐与舟接下来的教学工作量。
虽然进步了五十,但一百还遥遥无期,转班自然也作废。
但沈岸萤不得不为分手早做打算,况且从四百名进步到三百,可比三百进步到两百容易多了,越拖越无望,总不能高考前都待在这吧,所以最迟十二月,她必须全力争取转走。
于是她就跟徐与舟说,只有十二月月考进步一百名,她才能留在实验班。
徐与舟听闻,即刻表示交给他,没问题的。
但任务十分艰巨。
先不提卷面分惨不忍睹,阅读理解勉强能写几句,对着文言文和古诗词鉴赏,沈岸萤实在无能为力。
教室静悄悄的,大部分同学吃完饭回来写题,徐与舟拿着卷子和笔,把她带到阶梯教室,说,“杨明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岸萤盯着他眼底乌青的黑眼圈,薄薄一抹,冷白皮愈发扎眼。
“要不算了吧。”她犹豫不决,“语文靠积累,一个月太短了...你教我好浪费时间,你本来可以拿第一的。”
这次期中考第一是学习委员,第二是林沐,徐与舟拿了第三。
“没事啊,高考拿第一就好了。”徐与舟拿笔敲了下她的脑门,带着人坐下,“首先呢,我要纠正你的思想误区。提高语文素养不容易,但写一张应试卷子,掌握答题技巧比课外积累更重要。文言文和古诗放一边,你看,你的阅读理解是能拿分的,不是做得很好吗?你只是没掌握答题格式,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思路下笔,只要进行专项练习,逐个攻克,会有很大的进步。”
沈岸萤:“...真的吗?”
“真的,”徐与舟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制定各科的复习计划,也会按照你的实际情况做调整,能接受吗?”
“我会努力的!”
但沈岸萤没想到计划会如此详尽。
除老师上课外,他完全把控她的自习、吃饭、通勤和睡眠时间。
吃饭只能吃半小时,午休也只能睡十五分钟,通勤承担着背古诗和单词的任务,陪他打球也被禁止了。
沈岸萤觉得太过了,但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她的男朋友严于律己,以身作则,牺牲午休和打球给她讲题,每天练一篇英语和语文的阅读理解,从头拆到尾,给她嚼碎了喂到嘴里。
第三节晚自习也不在教室了,去明日星自习室一对一补课。她不想练字,听力困难,就陪她练、陪她听。他从不抱怨,永远耐心,尽管沈岸萤知道他睡得比她晚,也比她累。
“他对你真的不一样。”杨明说,“以前哪个女朋友能让他做到这份上啊,为了你自己的卷子都不做了,你居然还在玩手机!”
他拿着徐与舟的英语专项练习卷,一片空白,而本人因为太疲惫,睡了一整个早自习。
沈岸萤放下手机,她趁徐与舟睡着偷偷拿的,“不是,我在查东西。”
又忍不住俯身瞄他一眼。
男生整个脑袋压着胳膊,露出白皙的后颈。指尖轻轻挫捻他的发稍,他抖了下,迷迷糊糊抬头,“上课了?”
声音暗哑,又懒又倦。
不知道昨天几点睡的。
不会通宵了吧?
昨天老黄发了两张练习卷,难度极大,他桌前人来人往,就算这样还是带着她在自习室讲到十点半,收拾书包时,他拿出的卷面清清白白,来时与去时无异。
他也太喜欢她了吧。
难怪他前任都不想分手。
谁会拒绝毫无代价的善意和偏爱呢?
沈岸萤想,要是一个月到期他没提分手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继续下去。
徐与舟在她面前挥手,“怎么了?”
“...没什么,”沈岸萤把手机还给他,“查完了,你快写卷子吧,苗苗姐要抽查的。”
徐与舟没出声,从杨明手里夺回卷子,顺便把他的也拿了,三分钟抄完,点开搜索引擎的历史记录。
起初是在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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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与舟无奈地摇头,息屏,没说什么。
事实证明,人缺觉不一定会死,但免疫力下降,一定会生病。
一周后,徐与舟以感冒为由提前结束了当天的私人补习。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走读生陆陆续续离开,徐与舟戴着口罩,碎发下眼皮耷拉着,“今天到这吧,早点休息。”
沈岸萤:“我送你回去。”
“不用,”徐与舟咳了几声,“我跟杨明走,找他有点事,是吧?”
这点临场反应他还是有的,杨明对答如流,“啊对,你先回吧,我会看着班长的,你别担心。”
“早点睡哦,身体最重要。”
沈岸萤又嘱咐几句,踏上回家的公交。
背完一个单元的英语单词,她提前一站下了车,径直走向飞跃网吧。
沈岸萤是为解决男同学的感情问题而来。
男生自从见过徐与舟,对她刮目相看,将其奉为追人高手、情感专家,遇到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专门跑到她班上,希望能赐教一二。
这位同学是个一根筋的直男,由于是初恋,他的问题也乏善可陈,不外乎女朋友为什么突然生气,为什么生气又说没生气,到底生还是没生气等苦恼。
沈岸萤给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男生听完豁然开朗,“懂了,我就说为什么越哄越气,原来不能无脑道歉啊,我以为你们女孩子就爱这一套呢。”
沈岸莹没接茬,内心狂翻白眼。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他摸摸后脑勺,“以后这家网吧你随便来,不收你钱。”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岸萤转身就走,却听他咦了声,手指门外,“那个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岸萤看去。
美食街人潮浮沉,徐与舟站在酒吧和KTV店间,通向二楼的楼梯入口处。
他身边站着几个男生,他们在说话。其中一位背着乐器,看上去像吉他,手里夹着烟,低头吸一口,吐出来,把烟递给徐与舟。
徐与舟皱着眉掐了,用脚尖碾碎,暧昧漂浮的灯球碎片倾洒在他脸上,眼光乍亮,却银针似的冷冽。
男生也不恼,又拿出一只,不点,咬着,忽然偏过头看她的方向,在徐与舟耳侧说了些什么。
徐与舟表情微变,随即隔着一条马路,朝她挥挥手。
沈岸萤等汽车过去,走到街对面,徐与舟重新戴上口罩。
“一直盯着你,真认识啊?”黑发乐器男说。
“我女朋友。”徐与舟直言,接过她的书包,给她简单介绍身边的三个人。三个人都是宜大的学生,黑发那位是商院的,长发耳钉和眼镜男都是工科生。
耳钉男个性鲜明,黑发男清爽稳重,而胖胖的眼镜男看上去是个十足的老实人。
简单寒暄完,那三人一齐走了。
“想问什么?”徐与舟抬起手腕嗅了下,一股烟味,垂眸看她,玩笑道,“你看上去像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这倒不至于。
但徐与舟这位三好学生跟无良大学生混迹酒吧,怎么看都很邪门。
他说有事找杨明,却来到这里。
或许这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不愿被人撞破、窥伺。
就像他轻描淡写揭过舌钉往事,说是以前不懂事打的。
他从没跟她分享过家事。
而沈岸萤,是个非常体贴的女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
徐与舟捉着她的马尾,在手指缠绕几圈,笑道,“那怎么行,你都跟我分享了,我瞒着你,太不公平了吧。”
她认真说,“其实我还挺会看眼色的,所以没关系。”
徐与舟笑容扩大,“嗯——你这么说我反而不痛快了。”
冷风料峭,他裹紧大衣,“我想报金融,今天过来是找学长咨询的。”
“陈博?”
她记得黑发男生叫这个。
“嗯,他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通过竞赛保到数学系,念了一年,不想学了,大二转到经院。”
沈岸萤:“他看上去就挺有主见的。他们仨是在搞乐队吗?”
走前,她听到他们在聊音乐节彩排。
“是啊,又要准备期末考又要排练,很难约。”
所以他才会大晚上过来啊,明明重感冒。
他能掐陈博的烟,说明他们很熟了。因为经历相似吗?如果从陈博入手,能了解更多,深入他的心吗?
大学城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越靠近小区,街灯愈发静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徐与舟:“有想考的专业吗?”
沈岸萤摇头,“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宜大金融系很难考吗?你肯定没问题吧?”
她记得金融是宜大的王牌专业。
徐与舟笑,“教你一个绰绰有余。不过,比说服我爸简单。”
他第一次主动提到他爸爸。
沈岸萤抬头看他,“他想要你考数学系...?”
“嗯,他还不死心,我能怎么办呢。”徐与舟垂下头,“今天的事,帮我保密吧?”
沈岸莹:“只有我们俩知道吗?”
他又笑了,“嗯,只有你。”
“好,我会支持你的。”她做了个封口姿势。
男生下楼,沈岸莹斜倚着门,看他的影子消失在转角。
恋爱第十四天,一切都在计划中。
她倾吐家庭重担,交付脆弱与不安。只有剖开自己,被人轻柔托住,分开才有重量,才值得疼痛。
她并不期待徐与舟也做到同种程度,可他好像,比她想象中还喜欢她。
她是特殊的。
这对沈岸莹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只是,沈岸萤没想到,杨明无心的一句话却一语成谶。
徐与舟待她确实不一样,她不仅仅是第一个被他如此认真对待的人,还是第一个...谈了两周就被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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