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与舟十万火急,自然顾不上她一个小小挂件,如常检查学习日计划执行情况后要她自行回家。
沈岸萤装模作样走几步,等他的身影随扶梯消失于地铁口,快步跟上去。
等她边咬淀粉肠边豁开排练室门隙,陈博几人挤着坐在长沙发,徐与舟正对他们,背对她,看不清神色,嗓音冷淡平直,似刀尖擦地的刻痕,“这是我妈妈的账号,这首歌是我们的共同创作。”
紧张一天的刘宇率先松了口气,捂着心脏,“我靠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是,你早在群里说呀,交个底也好,非得晚上聊晚上聊,吓得我以为这个团要解散了!”
但这个账号的ip在海外,陈博问,“你妈妈也是音乐人?从没听你讲过。”
赵显拍板,“所以说这就是个误会,让她出来声明一下不就行了。”
“恐怕不行,”徐与舟摇头,“她死了。”
三人皆是一怔,互相小幅度互望,沈岸萤差点被呛到,顾不上烫嘴,囫囵吞下,听刘宇问,“什么死了,你之前不是说你爸跟你妈一起出差去了吗?”
说完被陈博一拍后腰,陈博有了猜测,“那你爸爸呢,让他登一下,如果登不上就找平台客服,老平台的数据管理没现在严格,账号不会自动删除,只要提供她和你的身份证件,或者版权登记证书——”
“他也死了。”
徐与舟说,“他们都死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上传过这首歌,”他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像被碾碎的玻璃渣,“这首歌最初源于我无意识的哼唱,她觉得好听,录下来,说教我作曲。我们花了一整个夏天谱曲,编排,后来她忙着巡演,我回国上学,不了了之。”
但她从来都不是不了了之的人,只是当年他年幼,贪玩,视岁月如砂砾,不知这蝉鸣长嘶的夏季是他人生绝版的明珠。
“那——”
“我会解决的,其他你们别管。”
就像故事刚拉开帷幕,执笔者便仓促结尾。
他不愿说,他们撬不开嘴。唯有这段剧情与从前无异。
孤僻、高傲、才华横溢,短短三年远不足以改变一个人,就算几日前他们曾共患难。
三人在这道略显强硬的命令下倏地闭麦,刘宇被堵嘴气懵了头,赵显摩挲下巴静静观察,陈博察不可闻一声轻叹。
鼻尖嗅到烤肠香气,陈博心生一计,“岸萤来了?快进来。”
刚吃完淀粉肠、八卦之心得到满足准备撤退的沈岸萤:“.........”
“别傻站着呀,”陈博拨开门,用气音说,“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他现在状态很不好,你也看到了,他有心事,也不想跟我们说。你是他女朋友,你多安慰、多开解他,说不定有奇效呢?”
还没等她决定,就一把冲刺揽着另外俩,“你俩聊吧,不给情侣当电灯泡,给你俩半小时,刘宇别吃了!”
刘宇眼快抓走茶几上的奶茶,恶狠狠瞪徐与舟一眼,不忘勾脚带上门。
“你来干什么?”徐与舟倾身拿起矿泉水喝一口,语调凉似水。
沈岸萤莫名其妙带着任务进去,零帧起手,“你还好吗?”
男生斜睨道,“我要你在这假惺惺同情我?”
沈岸萤隔着茶几坐他对面。
在外面吹了一路冷风,腿脚被雨溅湿,这会儿被暖气熏得微微发抖,她硬着头皮说,“别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歪,事情总会过去,我很担心你...”
“什么事情,是我抄袭还是被领养这件事?”徐与舟嗤笑。她呼吸一滞。
“揣着明白装糊涂很有意思是吧,”他脸色骤沉,瓶子一摔,“装什么啊沈岸萤,我用你过来看笑话吗?滚出去!”
呵斥盖过隔壁刚起调的吉他声,几秒后,琴音悻悻消停。
刘宇在门外狂敲门,“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发火啊!都吓着我了!”
沈岸萤呼吸打着颤,“你冷静点。”
徐与舟哈了声,“你要我冷静?”
“那你继续骂吧。”
“...什么?”
“反正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可以被你侮辱,随时拿来当撒气桶的软柿子。”她面不改色,“你心安理得,而我活该而已。”
徐与舟微妙哽住,不合时宜的良心登台,火气乍灭,“...你还装可怜?”
“我还用装吗,你生气还能骂我,我生气能骂谁呢,”沈岸萤平静道,“班长,无论什么事,是你接受不了,我说什么了吗。”
徐与舟沉默半响。
因愤怒而紧绷高耸的肩膀遽然垂落,倒像一只羽毛被雨水淋湿,不再从容的花孔雀。
他开了口,声音稍哑,“你试图同情我。”
陈沁瑄中午来找他。
此后他连晚饭都不跟她一起吃了。
沈岸萤忽地意识到他生气的点,以及他突然爆发的缘由,并非对抄袭诽谤的泄愤——
“我确实很早就知道了,是方振铭跟我说的,就在你见我妈妈那天。”沈岸萤问,“他也告诉陈沁瑄了,然后她过来找你,说很担心你想帮你?”
“......”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自我惯了,满心捧着凋敝难熄的喜欢,哪会顾及别人的自尊?
徐与舟在外人模人样,沈岸萤继续推演,“但你拒绝了,还说自己一切都好?”
“......”
沈岸萤深呼一口气,“你好像搞错了。”
徐与舟皱眉,“什么?”
“我觉得你真的很有意思,班长。”沈岸萤目不转睛看他,眼珠子很亮,敞亮到不怀好意,“你明知道她是真心,却推开她。明知道我是假意,却动了怒。”
就是这副游刃有余的顽劣模样,好像才是她最本真的面貌,让他一阵不适,怒火重燃。
徐与舟轻蔑道,“因为我讨厌虚伪的东西。”
“可你确实不值得同情。”沈岸萤说,“你比李想幸运太多了,她从小被家人抛弃住进福利院,后来逃出来又被人贩子拐卖,好不容易找到领养家庭却天天挨打,但你呢,你的家庭很富有,班长,你简直光鲜亮丽。”
徐与舟心里一阵刺痛,“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沈岸萤不服,“在福利院生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被拐卖过呢,小时候差点被打死,差点被卖到山里给人当媳妇,我妈妈到现在都在还前夫欠下的赌债,我到现在都做不出求导的数学题,就你可怜吗,我也很不幸。”
“你做不出求导是因为我还没教到这个知识点,等下,”徐与舟被她一大段话弄得有点紊乱,“你是在跟我比惨吗?”
“我在安慰你。”沈岸萤说,“我不同情你,但今天太冷了,外面还下雨,这里空调效果又很好,我想等身体暖和点再走。但你要是一直心情不好我就会一直挨骂,你的情绪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在安慰你,让你转移注意力,不要太难过。”
邪门歪理挤占大脑,徐与舟说不清什么滋味,阖眼道,“...你还不如闭嘴。”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沈岸萤把沙发挪得离沙发近些,“我有想问的...”
“我不想说。”
他消极以待,但不再愤怒,身体也懒懒靠背窝着,深陷圆沙发。
沈岸萤细致观察,“不是问你,我不问你了。你上次不是说李想不让我抱是因为没安全感吗,那她之前做噩梦说不要玩具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吗?”
或许是几番交战下情绪几经涨跌,徐与舟已经气不起来了,脑子迟钝麻木,问什么答什么,头侧着一撇,“如果她所在的小团体也喜欢把新来的孩子称作‘新玩具’的话。”
也。
沈岸萤嗅到浓浓的故事感,“那你之前也被叫过...”
“我吗?”徐与舟两腿岔开,手腕大喇喇搭在腿上,听到笑话似的,稍抬下颌,视线由上而下,“我是制定规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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