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甜蜜像一场精心编织的锦缎，每一针每一线都闪着柔和的光。进入大二，这匹锦缎仿佛被无形的手加快了编织的速度，图案依旧华美，却少了些从容的韵味。
沈听白明显忙碌起来。保送清华研究生的资格需要他维持近乎完美的GPA，金融系的案例大赛、投行实习机会接踵而至。他依然会抽时间见姜辞暮，但约会从整日的相伴变成仓促的晚餐，微信回复的间隔从几分钟变成几小时，甚至大半天。
姜辞暮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暮色透过落地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面前摊开着写到一半的《上林赋》手卷，墨迹已干，这是他准备送给沈听白当生日礼物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最终没有等来约好的电话。他默默卷起宣纸，那份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觉，正随着沈听白渐行渐远的脚步，一点点流失。
他理解。真的理解。沈听白有他的抱负和不得不走的路。但理解并不能完全填补那份悄然滋生的不安。有时深夜，他会收到沈听白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刚忙完，睡了"，连个表情都没有。他会反复看着那寥寥几字，试图从中读出些许温度，最终却只感受到屏幕的冰冷。
一次难得的共进晚餐，沈听白全程都在接工作电话。等他终于放下手机，菜已微凉。他看着姜辞暮安静吃饭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愧疚，伸手想揉揉他的头发，却被姜辞暮不着痕迹地避开。
"怎么了？"沈听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
"没什么。"姜辞暮低头喝了口汤，"就是觉得，你最近很累。"
"等项目结束就好了。"沈听白的保证显得有些苍白。他试图找些话题，"你最近在忙什么？"
"还是那些，看书，写字。"姜辞暮的声音很轻，"对了，我参加了学校的诗词社。"
"挺好。"沈听白点点头，随即又补充，"注意别影响专业课。"
对话干巴巴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饭后，沈听白送他回宿舍，在往常分别的路灯下，姜辞暮站在原地没动。
"听白，"他轻声说，"我们……还好吗？"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将他拥入怀中："当然好。别胡思乱想。"他的拥抱依旧有力，语气却带着难掩的疲惫，"等我忙过这阵子，好好陪你。"
姜辞暮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丝陌生的、属于办公室的咖啡和纸张的味道。他轻轻"嗯"了一声，心里那点不安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散。
回到宿舍，他翻开《庄子》，读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心头莫名一颤。他和沈听白，是不是也正从"相濡以沫"的亲密，被迫走向"相忘于江湖"的疏离？
这个念头让他心惊，他合上书，走到窗边。夜色深沉，远处写字楼的灯光星星点点，他不知道沈听白在哪一盏灯下忙碌。他们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仿佛隔着一片看不见的江湖。
那种抓不住的失落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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