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与林薇的会面，对姜辞暮而言，更像是对青春岁月的一次温和告别。他将那份真挚却无法回应的情感妥善安放，并未在心中留下太多波澜。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照例在图书馆闭馆后，拨通了沈听白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沈听白似乎还在公司，背景是“磐石”艺术那间略显空旷却格局开阔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他穿着衬衫，领口微松，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看到姜辞暮时，眼神还是柔和了下来。
“刚忙完？”姜辞暮放轻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嗯，还在看一份投资方的补充协议。”沈听白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沙哑，“你呢？在回宿舍的路上了？”
“快了。”姜辞暮走在夜晚安静的校园林荫道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今天……碰到个老同学，高中时的朋友，林薇，她来杭州旅行，一起喝了杯咖啡。”
他语气随意，像分享一件寻常小事，甚至带着一点对旧日友谊的温和怀念。
然而，电话那头瞬间的沉默，却让姜辞暮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屏幕里，沈听白原本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缓缓坐直，眼神里的柔和迅速褪去，被一种锐利的审视取代。
“林薇？”沈听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们聊了什么？”
“就聊聊近况，回忆了一下高中时候的事。”姜辞暮并未意识到风暴将至，依旧平和地回答。
“只是回忆？”沈听白的追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姜辞暮顿了顿，觉得隐瞒并无必要，便坦诚道：“她……跟我表白了。说我高中时喜欢过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那端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听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下颌线绷紧，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怒意。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
“她、跟、你、表、白？然后呢？你怎么回应的？”
姜辞暮被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和语气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我拒绝了。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以为这样的回答足以让对方安心。
然而，沈听白的怒火仿佛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机镜头晃动，能看到他紧握成拳、青筋微显的手。
“拒绝了？然后呢？姜辞暮，你别告诉我，你们之后还相谈甚欢，甚至——你还答应继续和她做朋友？”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怒火，透过听筒传来，震得姜辞暮耳膜发麻。
姜辞暮蹙起了眉，对沈听白过激的反应感到不解，也生出几分不悦。“她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普通朋友？！”沈听白厉声打断他，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没有哪个‘普通朋友’会在明知对方有恋人的情况下还跑来表白！更没有哪个‘普通朋友’在被明确拒绝后，还能厚着脸皮要求继续做朋友！她对你根本就没死心！姜辞暮，你立刻跟她断绝所有联系！删除拉黑，我不允许你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这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姜辞暮的心脏。他感到一种被冒犯、被不信任的屈辱，以及个人空间被粗暴干涉的愤怒。他停下了脚步，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声音也冷了下来：
“沈听白，你不能这样。我有我交朋友的原则和分寸。我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也明确了我的态度。你不能因为你的不放心，就要求我断绝一段正常的、多年的友谊。”
“原则？分寸？”沈听白在电话那头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某种姜辞暮无法理解的焦躁，“你的原则就是让一个明显对你有企图、虎视眈眈的女人继续留在你身边？你的分寸就是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给我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和不安？”
“隐患？不安？”姜辞暮觉得难以置信，“沈听白，你是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还是根本就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她！也不相信所谓的‘纯洁友谊’！”沈听白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连日来创业的压力、对未来的焦虑、内心深处害怕失去姜辞白的恐惧，以及那强大到几乎成为本能的占有欲，在此刻混合成一股失控的洪流，冲垮了他的理智，“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如果有人这样觊觎你，我怎么可能安心？姜辞暮，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激烈的争吵在电话两端爆发。一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控制欲过强；一个觉得对方天真幼稚、毫不设防。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如此针锋相对，言辞激烈，谁也不肯退让。
最终，通话在沈听白一句压抑着怒火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和姜辞暮沉默的抗拒中，被狠狠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姜辞暮站在原地，晚风吹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件在他看来已经妥善解决的小事，会引发沈听白如此巨大的反应，会让他们之间，出现这样一道清晰的、冰冷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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