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不欢而散的通话之后,两人陷入了持续的冷战。
姜辞暮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与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无二。委屈、不解、愤怒,还有一丝对沈听白那异常反应的困惑,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闷得发慌。他反复回想自己的言行,并不觉得有错。他明确拒绝了林薇,保持了界限,为何沈听白就是不能理解,不能信任?那种被强行要求断绝来往的命令,让他感觉自己的独立人格和基本的交友自由受到了粗暴的干涉和否定。
而另一边,在“磐石”艺术空旷的办公室里,沈听白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繁华的夜景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流光。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姜辞暮那句带着抗拒和疏离的“你不能这样”,以及他为那个叫林薇的女生辩护的语气。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腔里灼烧,烧得他口干舌燥。
但在这怒火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辞暮那样干净纯粹的一个人,或许真的只是珍视那段年少友谊,并未想得那么复杂?他最近是不是对辞暮的脾气太大了些?脑海中闪过姜辞暮被他厉声质问时,那双清澈眸子里瞬间闪过的错愕和受伤,沈听白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可是,“磐石”初创阶段的压力实在太大,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白天要周旋于各路投资人、供应商和潜在客户之间,陪着笑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应对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晚上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反复修改商业计划书,核算每一笔开支,常常忙到凌晨,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身体的疲惫尚能忍受,但精神上的紧绷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感觉自己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姜辞暮本是他唯一可以放松、可以汲取温暖的港湾,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林薇这个在他看来“显而易见”的威胁。
他的固执,很大程度上源于这种极度的压力和随之而来的焦虑。他苦心孤诣地创立“磐石”,不就是为了给他们未来一个更稳固的保障吗?他不能让任何潜在的风险破坏他精心规划的一切,尤其是涉及到姜辞暮——这个他视若珍宝,绝不容有失的人。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控制感和安全感,而姜辞暮对此的“不理解”和“不配合”,在他被压力扭曲的感知里,被放大成了一种不在意,甚至是一种背叛。
接下来的几天,杭城气温骤降,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凛冽的寒风卷着枯叶,仿佛一夜入冬。这糟糕的天气,恰如两人之间的关系。
姜辞暮照常上课、去图书馆、在冰冷的宿舍里练字。他点开过几次和沈听白的聊天界面,看着停留在那场争吵前的对话,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再三,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道歉?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妥协?他无法接受那种毫无道理的控制。可心底那份对沈听白的思念和担忧,却又真实地啃噬着他。
沈听白则将自己彻底埋首于工作,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用近乎自虐的忙碌来麻痹自己混乱的思绪和那丝不断滋长的后悔,同时也带着一种赌气似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的念头——他要等姜辞暮自己想明白,等他主动低头,等他……来关心一下自己最近的疲惫。他偶尔会从程稚妍或苏酥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姜辞暮的近况,得知他一切如常,甚至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时,心里那股混杂着失落和愤怒的火苗便又会不受控制地窜起,将那点微弱的后悔烧得干干净净。
裂缝,在彼此的固执、沉默,以及一方巨大的压力和另一方不被理解的委屈中,无声地扩大,冻结成冰。
姜辞暮在图书馆翻阅《庄子》,读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心中一片悲凉。难道他们之间,也到了需要“相忘于江湖”才能保全各自安好的地步了吗?他不愿相信。他想起沈听白创业的艰辛,想起他眼底的疲惫,心中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生出些许心疼。可一想到那晚电话里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冰冷的质疑,那点心疼又被更深的委屈覆盖。
而沈听白在一次应酬后,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独自开车回到冰冷漆黑的公寓。没有姜辞暮安静看书的身影,没有他提前为自己亮起的温暖灯光,空气里只剩下陌生的空旷感和刺骨的寒意。他靠在门上,疲惫地闭上眼,酒精放大了他所有的情绪——工作的压力,创业的孤独,还有对姜辞暮疯狂的思念和那愈发清晰的后悔。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冰冷和距离。可是,那道关于“信任”与“自由”、“控制”与“理解”的鸿沟,此刻横亘在两人之间,仿佛难以跨越的天堑。他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膝间,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叹息。
寒冬已至,他们都被困在自己的固执和情绪里。一个在校园的静谧中品尝着不被信任的苦涩,一个在商海的搏杀里承受着压力与思念的双重煎熬。融化这坚冰,需要时间,或许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彼此都能放下骄傲,重新看到对方身上那些最初让自己心动光芒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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