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柠,什么时候到家?】
【晚上7点相亲,不要忘记。】
【你得回来换身衣服吧?】
【回来我送你去。】
刘若柠还在高铁上昏昏欲睡,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
中转归程耗时短,不到两小时,刘若柠买的硬座票。高铁平稳前行,车厢内无任何恶意噪音,反而偶然发出的白噪音,增添了助眠功效。困意疯狂席卷上头,身体宛如失了力的一摊软肉,脑袋左摇右摆,脖子像在做左右拉伸运动,且是不计时的,时间久了无比酸爽。虽然毫无舒适度可言,却是轻易清醒不过来的。
偏偏手机传来的震感不容忽视。
刘若柠心底低呼一口气,两撇野生眉下意识紧蹙起来。强撑着半抬眼皮,待目光捕捉到手机屏幕上王玥的消息后,立马将屏幕倒扣。抬头远眺,试图从看不到尽头的灰蒙自然中,拉住即将脱困的理智,让自己像个成年人那样,成熟稳重且懂事。
刘若柠:【姐,我知道。不回去了,地址发我吧,下了高铁我直接去。】
王玥:【我送你去。】
刘若柠:【既然答应了,我肯定会去的,放心吧。】
王玥没再坚持,很快把约定见面位置,和相亲男人的联系方式一并发过来。并嘱咐她要认真对待,不要敷衍了事。
刘若柠没再回复,心里暗暗嘀咕,“干脆直接领证算了,一了百了。”目光漠然,望着发白的天空出神。
高铁广播开始播报即将进站——
出发前,刘若柠已经把大件行李收置妥帖邮寄上路,所以回来路上,轻装简行,只背了中等大小的黑色皮质双肩包,里面装有必备的重要证件。
随着人流出站,比起他人的步履匆匆,刘若柠反倒不紧不慢,步调轻松。
实际上,去相亲她并不着急,甚至有意拖延。如果出了站打不上车,那才是最好的。即便刚才和姐姐承诺肯定会去,但客观因素导致的迟到或爽约,那是天意,算不得违约。
理想的假设,刘若柠暂时把相亲的痛苦抛之脑后,步伐似是轻快不少。
偏偏这个时候!
非得这个时候!!
“姑娘打车吗?”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强行闯入刘若柠的耳朵,避之不及。因为出现的不合时宜,哪怕对方憨厚老实,也让她下意识心生抵触,眼神若有似无的剜了男人一眼。
呵,还真是天公作美。
这是找准了时机,在她需要打车,又不想这么快打到车,却又必须打车的节骨眼上,抛来橄榄枝。
刘若柠眼神朝四周转了一圈,只见人们匆匆擦肩走过,没有要停的迹象,于是认命般点头回应。
天寒地冻,拉到客人该高兴,司机却感觉气氛诡异,背脊一凉,回头对上对方的眼神——低沉,死寂,半露的眸子隐约透着股怨气。为缓和内心的局促,他尴尬嘿嘿一笑,随便捡了个话口,“这天真冷啊。”绕过障碍石墩,带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姑娘自己一个人哈?”
刘若柠冷声回应,“嗯。”
司机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嗐!你看我这不是废话么,姑娘别介意哈,上车吧。”
“没事。”
司机绕回驾驶座途中,又扫了一眼坐进后座的女人,同样察觉不出情绪。对方脖子上缠着围巾,遮挡到鼻梁位置,他根本想象不出,在漠然清透的眸子下,是怎样一张脸,唯有刚才的眼神让他心中存疑。
是第一次见面吧?
好像也没有惹过什么人啊?
坐进车内,司机假装出憨笑,“我们现在出发。”
这时,刘若柠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平淡冷漠且带着礼貌,“师傅您可以慢点开,我不着急。”
“好的好的。”
暮色悄然而至,太阳最后一丝光辉隐在天际,将临近地平线上空的云彩,照成淡淡的紫红色。白日里,街道两侧原本萧条的枯树,也被渐次亮起的暖色路灯铺了色。融入冷夜的,还有随处可见的行人。除了少部分俊男靓女选择美丽冻人,大部分均穿着保暖羽绒服。
幸好刘若柠出发前,看过天气APP上的温度预测,早早备好羽绒服。到最近的城市下机,中途转高铁时,及时换上。只是北方城市的天气终究不可估量,从出站到上车,不过三五分钟,她已经手脚冰凉。眼睛因为寒气直逼,刺激得泛起一丝湿润,经风一擦,更觉湿凉。
她被冷出了眼泪。
刘若柠抬手拭去眼尾的湿润,不禁暗想,她这遇冷风就落泪的毛病,是不是该挂个眼科让医生瞧瞧?
起念随便一想,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一会儿功夫,车窗上就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刘若柠伸手擦拭出一片区域,透过模糊水润的玻璃,看到外面来往的车流。她背靠座椅,晦暗不明的眼神瞟向马路边的居民楼,想象着每个明亮的屋内,应该生活着怎样的一家人。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想象不出。毕竟从未有过的经历,再怎么想象,也总有种纸上谈兵的模糊意味。
此刻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晚间情感电台。
听主持人和嘉宾的对话内容,想来开始有几分钟了。
“孙女士,我想我能明白你说的痛苦。”主持人的声音温柔细腻,宛如清泉拂过,让人想要倾吐更多,“你能说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对这段婚姻失望的吗?”
“他出轨了,而且不止一次。”女人带着哭腔,嗓音变得哑涩,“谈恋爱的时候,他承诺会永远对我好,一辈子不让我伤心。可是结婚之后,他以工作为借口,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家里和孩子什么都不管。”
女人情绪激动,不断抽噎啜泣着,“第一次被我发现出轨,他哭着求我原谅他,还发誓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前段时间我又发现他出轨了,而且和第一次还不是同一个人女人……”
……
司机听后忍不住感慨,“这姑娘可真倒霉,摊上这样的男人!”
刘若柠没有接话。
她虽没有认真听广播的内容,但也断断续续传入耳中,所以大致知道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有点讽刺,讽刺身边人苦口婆心劝她要步入的婚姻就是这幅鬼模样,讽刺此刻正要去相亲的自己。
简直太滑稽了!
都说社会发展,观念进步,可只要某个大龄女青年未婚,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站出来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然后在某些场合继续站在言论制高点,不痛不痒、装模作样地说着单身无罪论。
刘若柠有此感受,全是因为芳龄二十七岁的她,至今已听过不少类似言论,有身边人说自己的,也有路边陌生人说自家儿女时听来的。总之因为她到了适婚年龄而未婚,姑姑最常说起的话题便是催婚。奈何她恋爱经验为零,异性好友屈指可数,于是这场相亲便避无可避。
“姑娘,咱们到了啊。”司机靠路边停车,从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人在出神,便好心提醒道。
刘若柠回神,拿出手机扫了付款码,“师傅多少钱?”
司机侧头看了眼打表数据,用略显粗糙的嗓音憨笑回道:“33。”
刘若柠边付钱边下车,道了声谢,心一横往饭店匆匆走去,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架势。
乘客离开后,司机仍心有余悸,不由得耸了下肩头,“哎呦真冷啊。”
还不到七点钟,饭店外厅几乎座无虚席,一眼望去,基本三三两两拼成一桌。有一桌正好是一家三口,小女孩戴着生日帽,旁边的年轻父母在唱生日祝歌。那样具象化的幸福,刘若柠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所以印象很深刻。
不过她没看到有人落单,落单的男人更没看到。
刘若柠找出王玥发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
“喂,你好。”
耳畔即刻传来男人的声音,深沉,磁性。手机音筒过于贴近耳朵,仿佛男人就在身边耳语,还能感觉出对方温热的鼻息,她不自在的将手机移开一点距离。
“你好,我是刘若柠。”她又环顾一圈,确实没看到可能是他的人,“我到了,你现在到了吗?”
“稍等,我出来找你。”
已经走到这一步,刘若柠再不情愿也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不过听对方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想必也是被迫来的,倒让她更有把握了。
也许是潜意识作祟,印象深刻的事物难□□连忘返。刘若柠的目光,不出意外的再次落到那一家三口身上。这一次,他们正在幸福的分蛋糕。爸爸故意把蛋糕往女儿鼻子上抹了一点,露出得逞的笑容,小姑娘佯装撒娇生气,旁边的妈妈笑着拿纸巾帮女儿擦掉。
这种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事,她却看得入迷,仿佛一个窥见幸福的偷窥狂,疯狂汲取从未感受过的美好。为了避免被发现,还时不时地回避视线,装出自然等人的样子,贪婪而又胆小。
“刘若柠?”
刘若柠转身寻找声源,视线内正好只出现一个男人——他是罗毅辰,姑姑口中的“适合结婚的男人。”
刘若柠抬手往低压了压围巾,轻微提起嘴角,露出标准的专门用于陌生人的不露齿微笑,礼貌得体,“你好,我是刘若柠。”想到电话里说过一遍,又补充,“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男人明显愣怔了几秒,但快速回神,“没关系,我也刚到。我们的位置在包间。”
刘若柠点头示意,跟在男人身后移步到包间。
她发现,暂且不提他有多适合结婚,单凭长相,也很难把相亲和他联系在一起。
男人相貌俊逸,不似小白脸的清秀,偏硬朗。五官棱角分明,尤其优越的眉峰和高挺突出的鼻梁,更加吸睛。身形比例同样高挑出众,且身姿挺拔,如同站军姿一样笔挺,是让人好奇他做什么工作的程度。
这时男人贴心拉开椅子,已经站到对面座椅前,“刘小姐,请坐。”
思考得过于投入,突然的声音让她心里颤了一拍。而后礼貌道谢,径直坐下。
前后脚跟进来的女服务员递上菜单,微笑询问,“请问现在开始点餐吗?”
“点吧。”男人接过叠在一起的两份菜单,转手递给刘若柠一份,“刘小姐看看喜欢吃什么?”
刘若柠双手接过菜单,大致浏览了一遍。
菜单精美,个个菜系分门别类,连最普通的汤类也分好多种。其中一种汤的鱼汤又分为清炖鲫鱼汤、嫩豆腐鲫鱼汤、红枣枸杞鲫鱼汤、萝卜丝鲫鱼汤。
只不过没看到实物,单看菜品名字和美化过的图片,并没有勾起她的食欲。况且几个小时前,她刚吃过飞机餐。于是一个菜没选,合上菜单,推到以便服务员带走的位置,礼貌回复:“你点吧,我都可以。”
男人没有强求,只问她是否有忌口。
点餐间隙,刘若柠视线扫了个来回,这才注意到包间内的装修比外面更好。
店主应该很喜欢原木风,整体均采用浅色系搭配,桌凳也均为原木色,软装搭配比较简约,淡白色窗帘、米色靠垫、棉质抱枕,还有绿色植物作为点缀。包间内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款式非常有格调,散发的灯光也照得人暖暖的,像一家专门设在寒冷季节的暖屋,让人觉得舒适安心。
服务员离开后,男人正式开口介绍,“刘小姐你好,我是罗毅辰。”
“你好。”
“……”
“……”
陷入几秒尴尬,刘若柠拿起手边的水杯,抿了几口,润了润略感焦灼的嗓子。反倒罗毅辰见此场面,忍俊不禁,隐晦地勾了一下唇,接着听到对方传来的声音,“罗先生也是被家里人安排来的吧?”
她无奈浅笑,眼底不带情绪,“我们这个年龄,也确实是父母们会着急的年龄了。不过没事,就当陌生人拼桌正常吃顿晚饭,之后……罗先生可以随便说我哪里不好,就不用再来这种尴尬的场合了。”
“好。”罗毅辰思忖几秒,又问,“刘小姐是排斥相亲?还是排斥通过相亲认识的人?”
刘若柠反问,“有区别吗?”在她看来都一样。
当然有区别。
讨厌前者,说明与人无关,只是讨厌以“相亲”为名的见面形式;讨厌后者,却是连同人一票否决,代表和对方绝无发展可能。
罗毅辰没有解释二者的区别,看向对方,眼神笃定地似乎非要得到答案,“如果有,刘小姐会更排斥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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