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允南真的如他所说给了我许多灵露。并且他似乎还往里头加了人间的桂花蜜,吃起来倒比阿朗平日里送我的朝露还要甜。
只不过仅仅依靠半分神元而存活的我灵根无基,任凭喂下这大荒内的奇珍异草,也填不好我这无底洞似早已腐朽的躯壳。
正如有些事,一旦做过、犯过,便再无追回的余地。
我将灵露分给平日里与我关系还不错的小妖精们,又把最大的那罐收起来留给阿朗。
听说她在小试中表现不佳,从流霞幻境回来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只把自己关在洞里一心修炼。
我常劝阿朗宽心些,就凭她对修行的这个精神头,将来成仙了也定会是个仙途坦然的好神仙的。
每每阿朗听了我这么说都忍不住心中喜悦,可她偏要装出一副谦逊而无所谓的态度来。
那遮遮掩掩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当年我和表姐焕颜一同修习仙法,天生拥有半神之躯的我在灵息内力上比焕颜更有优势,奈何很多仙术咒语实在太长,我常常犯懒松懈不肯勤加练习,以至于在比试中常要靠表姐放水才不至于输得太多。
我能看出表姐是个颇有野心的姑娘,生为天庭公主的她一直被这不得不懂规矩、识大体的身份束缚着。
所以,如果当初我没替焕颜挡下那一掌……如果坠入凡间的是她,想来以她沉稳的性子是断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的吧。
……
灵鹿穴中,装满萤火虫的灯把照着阿朗疲惫的睡颜。
我将装灵露的罐子搁在桌上,挥手用灵力熄灭灯把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近来阿朗和施允南走得很近。
还有不到三月便是飞升大考,阿朗愈发心急,一日在后山打坐时遇到魔界流火,多亏施允南察觉到结界的异样及时赶到才把她救下。
阿朗在蜉蝣亭里养了几日伤,自那以后,便日日都往蜉蝣亭跑。
于是精怪们之间渐渐传开了关于阿朗便是施允南要找的那位女上仙转世的传闻。
还说此次飞升大考,施允南与阿朗来往如此密切,定是为了暗中相助他这位千年前的“恩人”早日得道。
“可是不对啊,当年那位女仙君陨灭前不是还说了那样一番狠话吗?而且我听说,当年咱这位仙督在凡间的时候可是有一位心仪女子的……”
“只不过痴了情的女仙君非要横刀夺爱,甚至不惜在他们大婚之夜将那凡人女子活活折磨死了……”
“啧啧啧,这么说来仙督和那位女仙君倒是一对怨侣啊。”
“怪不得我曾经的师祖同我说,当时尚是凡人之躯的仙督,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本属于女仙君的神剑,一介凡人竟妄想弑神,可见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呐,啧啧啧……”
“可你说,仙督既已拿了那女仙君的半颗神元成了仙,又同她有如此一段不堪的过往,为何七百年来还要收集仙元将那女仙君复活呢?”
说这话的人是沐雨。
她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在眼神不经意瞟到在角落里打盹的我后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诶赤胭……”她朝我的方向进了一步,“上次你说果树精那话不对,想来如此通晓千年前之事的你,倒是说说,这其中是否还有内幕是我们未曾听闻的?”
我瞧出沐雨那双柳叶眉下的讥讽之色,很明显是有意刁难。
其实我和兰草精沐雨也算得上是两看相厌。
同属花木一族,沐雨不惯我每日都争得灵鹿穴顶那第一抹吸了朝阳的露水。
而我不喜她,单纯是因为她那张有几分似柳良月的脸——同样的柳叶眉丹凤眼,只不过常年缠绵病榻的柳良月比起沐雨则更多了几分西子捧心的娇弱之姿。
我第一次见到柳良月是在浠水桥后的小巷子里。
那日施允南替学堂告假的先生代课去了整日不在家,我想着索性趁此机会偷溜出去见一见那在他口中总是千般好万般好的柳家人。
那时的我无依无靠,施允南和那方黄土院子几乎就是我世界里的全部。
“能与他那等风光霁月的人物相匹配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抱着这个念头摸到柳府,我发现侧门处正鬼鬼祟祟似有人影闪过。
跟了好久来到浠水桥边,撞见的竟是柳良月同管家之子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
那日我在桥畔待了许久,施允南找到我时已将近傍晚。
我凝视着施允南笼在柔和余晖中的面庞,白净的额头上几簇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泛着点点银光。
待发现坐在桥墩上的我后,他墨色的眼眸中很快燃起某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我扑进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施允南怀里,将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泪水尽数洒在他胸膛。
不知所以的施允南以为我是因偷跑出来迷了路所以才吓坏了,来不及嗔怪,带着他体温的指尖便极其轻柔地托住了我的后颈。
施允南自然地将我揽在怀里,颔首在我耳畔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我们阿朗回家了就好”此类的话。
他笑得极浅,眉间还残留着隐隐的担忧。
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清晰倒印出我的影子,澈亮真挚得让人不知怎么就是止不住泪。
所以,我确是自见到柳良月第一日起就十分厌恶她。
这样月明清辉的一个人,这世间除了我,分明不再有人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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