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内。
买回来的两位西域舞姬,正在厢房内收拾各自的东西,她们一个叫阿依莎,金发碧眼,身姿曼妙;另一个叫娜拉美,深褐色卷发,眉眼深邃。
阿依莎动作粗鲁地将衣裙全部摊开在床榻上,不满地想着:把我派到这戏楼来做什么?
此番来大夏,舞姬一共三十多人,其中十二人是专门培养的探子,准备安插在盛京城身兼要旨的官员家里。
谁知她昨天被通知,和另一位普通舞女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在这戏楼里,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
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咚咚——”
宋槿仪敲了门,听见声,进去问道:“住得可还习惯?”
阿依莎和娜拉美连忙起身行礼,姿态柔顺,用带着口音的汉话道谢:“多谢宋娘子,一切都好。”
“那就好。”宋槿仪顺势在她们对面坐下,状似随意地开启了话题,“说起来,你们随商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你们那位管事的先生随云,看着年纪轻轻,倒是能干得很。”
阿依莎眼眸一转,顺着她的话道:“是呀,随云管事很厉害的,商队上下都听他的安排。”
宋槿仪点点头,继续闲聊,“那位跟在随云管事身边的护卫,看着也是器宇不凡呢。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在商队里负责什么?”
娜拉美歪着头,随云身边哪有什么护卫?
不待她问出声,便听阿依莎接过话,“娘子问的是阿七吧?他就是个闷葫芦,不怎么说话,负责给随云管事打打下手。”
宋槿仪继续问道:“我看他汉话也说得极好,莫非以前常来大夏?”
阿依莎眼眸闪过一丝异光,立刻摇头,“没有没有,阿七是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也就这两年跟着商队跑,才学了些汉话,说得马马虎虎啦。”
宋槿仪静默了片刻,欲要再问些什么,就听对方道:“娘子莫不是对他有意?”
“并非如此……”
“阿七生了一副好模样,在月都可是招蜂引蝶得很。”,阿依莎别有深意地对她道:“,其中不乏有汉人相好,每次随着商队回去,等在城门口给他抛帕子的姑娘就能排一长队呢!
“什么部落首领的女儿啦,富商家的千金啦……他都记不清名字!” 她边说边比划着。
旁边的娜拉美一脸震惊。
你在说什么?
阿伊莎对上她的眼,使了个眼色,这个宋娘子,定是看上了主子的美貌,我们当然要替他挡掉这烂桃花。
娜拉美后知后觉地与阿伊莎演起了双簧,咯咯笑起来,添油加醋:“是呀是呀,他那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最会哄姑娘开心了!宋娘子您可别被他那副皮相骗了!”
听了她二人的这番话,宋槿仪饶是再有定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房门关上,她静静地厢房门口站了一会。
面容只有六七分的相似,行为不相径庭,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但……万一呢?
万一是他呢?
她心中总抱着那么几分幻想。
他不认自己,是因为他还在生气,生气当初的事情。
至于招蜂引蝶……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他是谢无恙,他还好好活着,再的,都不重要。
宋槿仪想通了这一点,一扭身走了,她要当面问个清楚。
她从后院穿过戏楼,绕过柜台,正欲往门口去时,却见跑堂正殷勤地给阿七引着路,两人正拾级而上,看样子是要去二楼的雅间包厢。
几乎是同时,对方的目光也仿佛有所感应般,从楼梯上扫了下来,与她对视。
宋槿仪心头猛地一跳。
“宋娘子——”一个清脆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打破了这瞬间的凝滞。
如儿唤她,身后跟着一笑容满面的中年妇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也朝宋槿仪打了招呼。
宋槿仪一见对方,不禁用手掩面,露出一副牙痛的表情。
这位是王大娘。
宋槿仪如今手头宽裕,不愿再叨扰张掌柜一家,便在京城置办了宅院。这位王大娘是坊间有名的热心肠,最爱给人牵线搭桥说媒。
起初宋槿仪只当是邻里热情,后来才明白其意,婉拒了几回。谁知今日竟被她“堵”到戏楼来了!
宋槿仪命很苦地笑了一下,盘算着要如何送走这一尊大佛。
楼梯上,谢无恙的脚步微作停顿,宋槿仪与王大娘寒暄的情景他尽收眼底。他状似随意地向身旁引路的跑堂问道:“那位大娘与你们宋掌柜倒是熟稔?”
跑堂不疑有他,笑着答道:“那是宋掌柜的邻居,王大娘,热心得很,最爱帮人说媒拉纤了。估摸着,又是来给我们掌柜的说亲事的。”
“说媒?”拓拔浚的语调有一点冷。
“对呀!”跑堂没察觉异样,自顾自地说道,“听说这次说的是翰林院里的一位年轻大人呢……说不定这次我们掌柜就该同意了。”
拓拔浚收回目光,他下颌线紧绷,喉结滚动了一下,将眼底翻腾的冷意与那丝莫名的情绪狠狠压了下去,面上恢复成一片沉静无波。
“走吧。” 说完,不再看楼下,转身继续向楼上雅间走去。
……
送走了王大娘,宋槿仪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径直走向阿七所在的雅间。
轻叩门扉,半天没能等到里面的回应?
人走了?
可小二说,刚才还上了两壶酒。
搭在门把上的手悬停了一刻,轻轻一拨,虚掩的房门“咯吱咯吱”地响着,一眼望去,桌上杯盘狼藉,饭菜几乎未动,却赫然摆着两个空了的酒壶。
阿七斜斜地倚靠在圈椅里,目光散散的,透出一种慵懒。
他领口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酒,觉得热,便自己拉扯了几下,松松散散地敞开,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金色的发丝有几缕被汗浸湿,凌乱地贴在光洁饱满的额角和修长的颈侧,听着声,转了过来。
脸颊因酒意染上了薄红,眼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眼波流转间带着水光,迷离又勾人。
他微微掀开眼帘,看向站在门口的宋槿仪,声音因醉意而有些沙哑低沉,“宋娘子?可是有事?”
宋槿仪没回他,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
一时间,雅间内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阿七郎君,”她斟酌了片刻,问道:“你以前可曾来过这大夏?”
阿七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答反问道:“宋娘子还在疑我是他?”
他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迷离的绿眸落在她眼里,“我不是他。我自小生长在草原戈壁,此前不曾来过大夏。”
“可是,”她道:“你这般的发色,极为罕见。便是你那随从随云,还有今日那些舞姬,他们的发色或深或浅,都远不及你纯粹亮泽。”
阿七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又恢复成原来那种放荡不羁神色。
他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金发,“少见?”他挑眉,“那只能说明宋娘子你见识的人还不够多。若你真喜欢这样的……”
他身体更向前倾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压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不如跟着我们回月都?
“那里遍地都是金发碧眼的人儿,保管让娘子看个够。” 他的话语轻佻,眼神却深不见底。
宋槿仪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试图看出些什么,片刻后,她淡淡道:“不必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阿七眼中那点迷离的笑意瞬间冻结,被一层冰冷的阴鸷取代。
他向后靠回椅背,发出一声短促而自嘲的冷笑:“呵……对呀。宋娘子是汉人,哪能看得上我们外邦的人,以后也是要在这边嫁人的。”
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满一杯,仰头灌下。
宋槿仪眉头紧蹙。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灌酒。雅间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他吞咽酒液的声音格外清晰。
宋槿仪看着他近乎自虐般的饮酒,她忍不住出声,“这酒度数不低,你少喝点,再喝下去,要醉了!”
“醉?”阿七闻言,动作一顿。他缓缓放下酒杯,抬起眼看向宋槿仪。
那双绿眸此刻水光潋滟,醉意朦胧。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沙哑,“醉?我现在就已经醉了呀……”
说着,他忽然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一步步绕过桌子,在她面前站定。
他双手撑在她座椅两侧的扶手上,高大的身躯俯下,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和阴影之中。
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混着酒味寸寸逼来,呼吸交错,近得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宋娘子……”他微微歪头,气息更近,扑在她的脖颈处,“你那日说要买我……是因为我这张脸吗?嗯?”
她被他圈在狭小的空间里,说的,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暧昧。
如果真的是谢无恙,他会待自己这般轻佻吗?
她想起阿依莎的话,这家伙在月都不知撩了多少女孩子?她紧紧抿着唇,胸腔好似被棉花堵住一般,闷得她难受。
她的沉默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鼓励,阿七的身体竟又往下压了几分,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的唇距离她的,不过寸许之遥。
就在那鼻尖即将相触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推向阿七的胸膛,“你醉了。”她几乎称得上是慌张,“我会找人送你回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雅间内,重归死寂。
阿七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低笑声。
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自嘲,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苦涩。
什么也不知情的男主OS: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有这样贴心的下属,是他的福气[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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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风流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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